阿星见太子望着自己,便答:“皆是我所杀。”
太子听了这冷漠的男声,又审视了番面前的男子。只见男子一身黑衣,身形劲瘦沉稳,眼神中无一丝慌乱,暗叹江湖传闻中的牧荆星今日竟有缘一见,看来这趟潭城没有白来。
孔如云听了这声,不禁也探出头来观望,只见到一个和阿蒙长相一模一样的男子,更是吓得胆颤心惊。这一个阿蒙就够她受得了,怎么又凭空多出来一个阿蒙!
太子感觉到身后的恐惧,有些好笑,面上却和和气气:“我家的暗卫一向尊敬武林人士,尤其是像阁下这样的个中好手,死了两个应是鲁莽大意,怪不得别人。不过……”话未说完,停了下来。
白夜阿蒙听这太子说话说了半截,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阿蒙等了半天,只见太子又拿起茶杯送到嘴边,便急躁道:“不过什么?”
太子没有答话,阿星此时却答道:“舍弟天性好玩,误伤了姑娘,实属舍弟的不对,也是鄙人管教不严。但朝廷之事,我等皆为一介武夫,恐担不起此大任。”
太子闻言,看向阿星的眼神中多了份了然。阿星已表明了立场,太子想趁此次机会笼络阿星为他效力的想法恐怕是难以实现了。
白夜和阿蒙听了阿星这么说,这才明白太子的意图。阿蒙有些愤怒道:“我兄长岂是你们这些弄权之人能够支配得起的!”
阿星拦下阿蒙,摇了摇头。
太子听了也不生气,反而扭头看向白夜,说道:“你就是白家剑谱的传人?”
白夜没想到众人话锋一转,转到了自己身上,愣愣的点了点头。
太子见他模样似乎懵懵懂懂,又扫到他怀里抱着的剑,顿时来了精神:“这就是寒光剑?”
白夜一听“寒光剑”三个字,顿时心生警惕,又往紧抱了抱那外表破破烂烂的剑,小心答道:“正是。”这太子,不会笼络阿星不成功,转而想要自己的剑了吧?
太子见他小心,无奈笑道:“莫要紧张,我只是对白家的绝技好奇罢了。”
白夜听了也只点头,却是丝毫也没有放松。太子的话他打心底里就不相信。一个可以纵容手下随意草菅人命的人,谁知道那和和气气的面具下藏着多么狠毒的心思。
太子继续道:“白家和孔家皆定居韶城,我偶然见过白四风白掌堂的尊容,真是玉树临风,顶天立地!”
阿蒙这才听明白了,这孔如云与太子定是有些渊源,太子刻意加了个孔家进去,就是要告诉自己小心点,孔如云是他的人。哼!孔如云这厮竟然告他的状!胸中憋闷,看向孔如云的眼神不禁又凶狠了几分。
其实这个时候阿蒙对孔如云身份的公布已经释然。孔如云是个普通的官家小姐,那他混入白夜身边就少了一分不稳定因素。心中的疑惑和气闷消失殆尽,却不愿轻松饶了孔如云,偏是要吓上她一吓。
躲在太子身后的孔如云正看向阿蒙,被阿蒙这么一吓唬,再不敢胡乱张望。
太子将二人的小动作尽收眼中。
白夜听太子都如此夸赞父亲,自是为父亲高兴。挠了挠头,回道:“家父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我虽不练武,但也十分崇拜父亲,希望自己以后能如他一般。”
太子听了这话,有些惊讶,打量了一番白夜。翩翩少年,健康却并不如旁边二位那般有这压迫人的气势,便知道了白夜是没有继承白家剑谱的。心下欣喜,没有表露出来,只道:“如此甚好。”扭脸看向继续做鬼脸捉弄孔如云的阿蒙,看得阿蒙一愣,忙收了表情,脸上有些局促。
太子这才说道:“孔姑娘是孔伯的女儿,而孔伯对我有恩。孔姑娘虽然个性顽劣,但本性纯良,还望以后的路上,莫要再伤了她。”说罢将孔如云从身后揪出来。
孔如云哪敢面对两个“阿蒙”,推拒着不肯出来,被太子低声呵斥了声,才不情不愿地站在三人面前。
太子对着孔如云教导:“你也捉弄人在先,先道个歉罢。”
孔如云闻言,看看阿蒙又看看白夜,被阿蒙故做凶狠的样子吓了一个激灵,忙转身对白夜道:“对不起。”
白夜这才觉得无辜又好笑。弄了半天,他们俩的纠葛还跟自己有关。
阿蒙听了她道歉,鼻子冲天重重“哼”了一声,这才收敛了威胁她的表情。
白夜也接了话茬,道:“不碍事不碍事。”
孔如云悻悻然地扭头看了看太子,见太子眉目舒展,没有再继续教育她的前兆,这才松了口气。
阿蒙看见她这副唯太子马首是瞻的样子却气不打一处来,当下就将她一把扯了过来,扯了来却又发现太过唐突,愣在了原地。
太子见阿蒙动作粗鲁,立即黑了脸。白夜瞧见,忙打圆场:“太子恕罪。这兄弟一向重手重脚的没个分寸,我们回头定然教训他!”说罢伸手一把打向攥着孔如云胳膊的那只大手,“啪”的一声,将阿蒙的手打了开来。
孔如云早就吓得抖成筛子。这胆大包天的阿蒙,太子都不放在眼里,竟敢向她动手?看来太子这也不安全了。
阿星却摇头。他这胞弟论武功,可能不如自己,但论轻功可是天下无敌,竟被白夜说成重手重脚,顿觉好笑。
阿蒙自知鲁莽,呆呆地望着自己被打下来的手,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个样子了?却也顾不上想太多,看孔如云被吓得不轻,结结巴巴道起歉来:“对……对不起,有没有……有没有伤到你?”
孔如云见他凑上来,立刻退开三步忙摇头:“没事没事……”
太子见了,心下却是五味杂然。当即转身拂袖:“天色不早,就不留各位了。”
门口的侍卫立即推开了屋子的门静候,几人也道了别,纷纷踏出房门。
孔如云离开前回头唤了声“太子”,见太子不做理会,也只得悻悻离去。
一行人见天边已渐出朝阳,便不打算回客栈了。
阿蒙拉着阿星走到一边,问:“你到这里来的目的是什么?”
阿星盯着他的眼睛,也不瞒他:“我来杀一个人。”双眼无任何感情流露,仿佛说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阿蒙抿紧自己的嘴。他痛恨草莽胡,痛恨杀剑将亲兄弟逼上这条道路,却无能为力。
阿星却不为自己担心,反而是叮嘱阿蒙:“如今时局紧张,战争一触即发,江湖大多数人开始投靠朝中势力。你自己要多加小心。”
阿蒙认真地点头,又问:“你要杀谁?”既然是派出了阿星,可见这个他要杀的人并不是一般江湖草莽。
阿星却沉默了些时刻,犹豫了一番,才告诉阿蒙:“百夜。”
“什么?!”阿蒙大惊失色,“主公竟派你去杀巅峰榜第一?”这无疑是让阿星去送死。
阿星低下头。主公的心思他明白,只不过是在试探他罢了。
阿蒙知主公一向多疑,有些愤恨:“你忠心耿耿,天地可鉴,他为何就是不肯相信你?”非要次次试探。
阿星叹了口气,转了身,不想再将此话题进行下去,只道:“白家传人的剑有着‘出剑见血’的能力,你不可擅自打开,如若走火入魔,即便是我也无法救你。”说罢径直离开了。
阿蒙将话记下,静静站在原地,看着阿星离开的背影。
他们谈话的同时,白夜却是抱着双臂好整以暇地看着孔如云取笑:“原以为孔家小子天不怕地不怕,今日怎的就吓成了筛子?”
孔如云本从白夜手里接了自己的包袱,正整理着有些发皱的衣角,听他这么调侃,忙假咳了声道:“咳。这动物不都还有个天敌么。”对自己惧怕阿蒙的事却是毫不避讳。
白夜笑了起来,更加好奇阿蒙到底对孔如云做了什么,能把她吓成这个样子。
不过笑归笑,想起晚上来劫孔如云的另一个人,就问道:“为何还有人想要劫走你?”上下打量了番,啧啧摇了摇头:“该不会是瞧中了你的姿色吧……”
孔如云听罢便凑上来捶打白夜:“你这混蛋小子,看我不打死你!”
白夜白挨了两拳,倒也不疼,却依旧忍不住笑道:“亏你这身男子打扮还能被瞧中,莫不是这劫人的匪徒是个好男色的?”
孔如云一听就浑身不得劲,呸了他一口道:“你自己好男色就不许别人好男色了?真是岂有此理。”
白夜听了,一口水险些呛到肺里,惊愕万状:“你你你休得胡说!”
孔如云见他的脸色红里青,青里白的,以为他好面子不肯承认,便也不再强人所难。
阿蒙此时回来了,二人没看到阿星,忙问:“阿星呢?”阿蒙摇了摇头,有些心事重重,只道“上路吧”便径直走了。
白夜孔如云对视一眼,知道阿星应是不会一同走了,跟在了阿蒙身后。
可怜客栈老板清晨才敢出门,见那被砸得稀烂的窗户和破碎的瓦片,心便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