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千岁看到方唐的样子,心中一动,竟是也被勾起一丝少年意气。“方大哥,我不知道你说的那个案子究竟是什么,但是只要你用得上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帮你。”方唐宽厚的手掌重重的拍在陈千岁的肩膀上。“千岁,你救了我,是我的恩人,我怎么还能把你拖下水呢。刚刚我态度不好,也只是怀疑你与青衣奶奶有关,这才如此。其实向来,我真是搞不懂,他这深更半夜的去哪里做什么。”陈千岁见他苦恼,想也没想,便要脱口而出,去见人,陈千岁知道这个青衣奶奶是去见陈掌门和李堂主,刚要开口,却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小方啊,你给挪挪车。”古叔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截住了陈千岁想要说的话,方唐的脸色有一瞬间的阴沉,微不可查的有一丝怒气,但还是向古叔客气的笑道:“哦,这就来,是挡住路了吗。”古叔笑道:“没有,上面来电话,说是一会儿来检查的。”方唐点点头,还要对陈千岁说什么。陈千岁却是心里直打鼓,刚刚险些把陈掌门和李堂主的事情说出来。看了眼依旧是一脸真诚热切的方唐,其实他也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讲出来。但一来陈千岁并不知道方唐调查的那个案子和这件事情有没有关联,二来陈千岁最顾忌的一点就是方唐并不是一个警察了,他没有什么有效的证件,也许他和陈千岁一样,同样隐瞒了些什么呢,他会不会也是不世僧他们那样,所谓的江湖人士,来套他的话呢。陈千岁又想起自己无意间把毗蓝婆杀死,梦中来抓自己的警笛声。思来想去,他决定还是先不要说的好。方唐见陈千岁低着头若有所思的样子,手上微微使劲,陈千岁缓过神来。“千岁,一起去。”方唐揽着陈千岁就要向外走。陈千岁笑道:“方大哥能帮我个忙吗。”方唐爽朗道:“说,什么帮不帮的,这么见外做什么。”陈千岁不好意的抓抓头:“我想去火车站,方大哥能送我一趟吗。”“你要走!”宋湘瑶诧异道。陈千岁好奇的看着她。话一出口,宋湘瑶也是觉得好笑,人家不走,还住在这吗。方唐点点头:“那咱们一块走吧”。和古叔打了招呼,古叔虽然相貌恐怖了点,但人很好,很热情,陈千岁闻着空中淡淡的烧纸味道。心中一动。“方大哥,可以等等我吗。”“干嘛去。”宋湘瑶问道。陈千岁说有点事情要办,又向古叔买了一沓纸钱冥币,一个火盆。古叔指了指后院的一道月亮门,门外面是一小块菜地,迎面便是一只石头刻成的大鼎,有一人多高,废弃在这里,两侧是高高的墙壁,墙壁上手绘着十二生肖,只不过这十二生肖形状凶恶,全部都是扑人食人之像,紧管天长日久颜色脱落,但看起来仍是恐怖非常。右侧的墙壁上有一小扇窗户,不知道是二楼哪间房子的后窗,除此外,这里倒是僻静的很。陈千岁点燃纸钱,纸钱由黄转红,迅速变黑,之后便是如同黑色的落叶般飞在空中,陈千岁一面烧一面念叨:“师父,我有点忘了我叫过你师父没有,若果没有,那我现在就多喊两声。师父,师父。”陈千岁心中有些怅然,在一起不过短短的几个小时,怕是从古至今相处时间最短的一对师徒了吧。“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办到,这些钱你拿着花,多买两件新衣服。。”陈千岁想起饕餮女皇身上穿着的那件陈旧的羽绒服,好像还是男士的。“今天徒弟多给你烧些,以后逢年过节,要是忘了,或者不方便,你可千万别来找我,我胆小。”陈千岁笑着摇摇头。那间二楼的小窗户里突然露出一颗人头,正扒着脖子向外看。一双细长猥琐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个正在烧纸的背影,惊异的喊道:“老陈!老陈!你快过来看,我怎么瞅着好像是陈千岁那小子。”陈掌门正和古叔说话,李堂主这么一说,连忙跑到窗户前去看。那个烧纸的人背对着他们,而且有一半的身子被石鼎挡住了,陈掌门急忙去拉窗户,却发现这窗户坏了,根本打不开。“他是谁?!”陈掌门突然扭过头来,恶狠狠的质问古叔,古叔被陈掌门吓了一跳,忙说道:“就是一个过路的,昨天晚上他和他两个朋友车坏在这里,借宿了一晚,临走临走了,说是要给个朋友烧点纸。”陈掌门眯着眼盯着古叔:“他叫什么名字?”古叔摇了摇头。“你说他还有朋友?”“对啊,还有一男一女。”古叔回道。陈掌门紧蹙双眉,再向窗外看去,盯了那个背影好一会。李堂主是个急脾气,“哎呀,下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陈掌门一把拉住了他,摇头道:“不是他。”李堂主不解。“那小子身上都是走火入魔的红纹,你看他。”说完一指那个背影,像是像,他脖子,和手上干干净净的,“那东西可不是一时半会能下去的,别节外生枝了,正事要紧。”。古叔一听这话,深深的看了陈李二人一眼,抿了抿嘴唇没说话。“我说古老头,快点啊,我们还着急赶路呢。”李堂主一听不是陈千岁,也没空搭理他了,扭过头,狠巴巴地冲着古叔喊道。古叔站在那搓着手,表情很是为难。“嘿,还真想吃点苦头,看你个老棺材瓤子,不忍心打你,你还来劲了。你信不信我...”说着抬脚要踹。被陈掌门拦下。“古先生,实话跟你说了,我们今天来是奉了青衣奶奶的命令,特意过来求助。”古叔一听青衣奶奶四个字,耷拉着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一只浑浊的眼珠竟然有了一丝光彩。“真...真的?”陈掌门把古叔的样子全部看在眼里,笑道:“若不是青衣奶奶相告,我们兄弟两个是万万想不到你会隐居在此,这是她老人家需要的东西,我们也不知道做什么使,若是不方便,我们兄弟两个就再跑一趟,告诉她老人家一声也就是了。”陈掌门瞄着古叔的脸色说道。古叔很是为难,哭丧着脸,更是三分不像人,七分活像鬼,叹气道:“她,她,她,唉。”一连三个她,说完,犹豫了半晌,转身离去,这屋子是一间放杂物的,只有古叔才有钥匙。屋子里堆满了杂七杂八的闲置物品。古叔走到墙角的一堆东西前,将摞着的一些大红大绿的塑料仿真花拿了下来,露出一口盖着亮黄色绸布的大箱子。箱子看起来倒是有些年头了。打开黄铜锁,古叔叹气:“一大把年纪了,这是何苦呢。年轻时她便看不开,都这个岁数了,何必再去跟你们瞎搅和。”一面在里面翻找,一面絮絮:“这人再要强,到头来还是不是都烧成一把灰,这一辈子争来的,抢来的,带得走什么,这么大年纪了,多积福果,多积阴骘...”陈掌门和李堂主对视一眼,皆是不屑地冷笑,心道:你年轻前时做的孽还少么,现在倒是放下屠刀,成了活佛了,也不看看手上沾的人血洗干净了没有,屠户劝人多食素,可笑。
翻了半晌,才从那一堆东西里,翻出一个白色塑料药瓶,不知道原先装的是感冒药还是退烧药,上面的纸钱被撕下去了,用红笔写了一个很奇怪的符号,用于辨认。古叔托在手里看了半晌,有拧开盖闻了闻。李堂主劈手夺过,向里面看去,全是墨绿色的黑色药丸,黄豆大小,约有七八颗,全部是用手搓的,所以没那么圆润。古叔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想要拿回来。李堂主连忙揣进兜,骂道:“你这老头怎么回事,找抽是不是。”古叔紧紧地抓着李堂主的袖子:“你不能都拿走,一颗就够,一颗就够。”李堂主挥手把他推开。陈掌门上前挡住他,问道:“这药这么长时间了,还管用么。”古叔连忙道:“管用管用,一颗就管用,你把剩的都还给我吧。”陈掌门和李堂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你这老头刚才还说多积阴骘,怎么还想留着毒药害人。”古叔着急的跺脚:“不是啊!这药太过狠毒,不能滥用。当年我鬼迷了心窍,炼了这十三颗百鬼撕心丹,用了五颗,害了,害了...实在是后悔莫及,我便把它锁在这里几十年。”古叔说到此处,面上神情十分痛苦,“她若是要来保命,一颗就够了,你拿这么多去也没用啊,还我吧,别用它去作孽了。”李堂主自然是不肯给,陈掌门笑道:“我们自然不会用它去害人,只是这样的宝贝放在你这落灰也是可惜了。你放心,我们把它全部交给青衣奶奶,一颗不留,怎么处置全看她老人家的”。
陈千岁痴痴地看着那些灰烬,眼前便是饕餮女皇的那张笑盈盈的脸。直到火焰逐渐熄灭,最后一点纸灰随着一阵寒风散在空中。饕餮女皇便在世间彻底消失了。“我真心希望你来世能够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家,生下来就有爸妈的欣喜与疼爱,不用再去奔波,不用再去杀人,更不用背着血海深仇痛苦的活着。”陈千岁摸了把脸,收拾起火盆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