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识时间不算长,但文讷在卢振宇心中的份量已经超过了他从幼儿园到大学毕业所有暗恋过的女孩的总和,文讷失联的每一秒钟他都如坐针毡,胡思乱想,各种脑补,甚至想到文讷是不是被恶魔绑架了……
看到文讷活生生地站在眼前,卢振宇所有的担忧都一扫而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是坐在那里傻笑,不过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跟在文讷身后的是一个铁塔般的汉子,高鼻梁、深眼窝、一头暴怒的乱发,看起来有四十来岁,身穿紧身黑衬衣,下面胸肌鼓着,如猛虎一般,脖子上戴着大金链子,袖子挽起,露出毛茸茸的小臂,粗壮的肌肉一条一条的,还有隐约可见的俄式刺青,手腕戴着金光灿烂的大手表,整个人看上去不像开饭店的,倒像是好莱坞电影里的俄罗斯黑帮,杀人不眨眼的那种。
大汉打量着卢振宇,走到跟前,拉了张椅子和他面对面坐下,脚尖顶着脚尖,鹰隼一般锐利的眼睛上下打量着,卢振宇浑身不自在,如同在草原上被狼盯上的单身旅客一般。
“抽烟吗?”大汉掏出一盒红万宝路,递了一支过来,卢振宇告诫自己这时候一定不能掉链子,他故作镇静,接了烟,自己点上,大汉也点了一支,吞云吐雾,继续盯着卢振宇。
两人抽着烟,就这么对视着,文讷站在他们身后,双手扶着两人的椅子靠背,呵呵笑道:“舅舅,这位就是卢振宇,我爸爸的小兄弟,也是大记者。卢兄,这位是我舅舅,阿布拉江,江北分店的经理。”
阿布拉江哈哈一笑,主动伸出蒲扇大的手掌,胳膊上的汗毛老长,跟兽人似的,他用带有新疆腔的汉语笑道:“啊……卢振宇嘛,听我的儿子们说过的嘛!在夜市上一个人保护好几个女人,这个,很勇敢的嘛!是一条好汉子!”
这汉子的手如同砂纸般粗糙,力气极大,卢振宇忍着疼,汗都快下来了,很豪爽地笑着:“没办法,那一桌除了年纪大的陈主任,就只有我一个男人,哪怕再害怕我都得上,男人嘛,到了关键时刻都会成为好汉子的!您肯定也不例外。”
“好!好!”阿布拉江很高兴,哈哈大笑,拍着卢振宇的手,抬头对文讷笑道,“小文,很有眼光!”
文讷嘻嘻一笑:“那是!我挑哥们儿,眼光能不好吗?”
“哥们儿?”阿布拉江有些意外,看了一眼卢振宇,马上又哈哈笑道,“没关系的嘛,只要是好朋友就好了嘛。”
然后他突然把脸一沉,靠在椅子里,抽着烟,盯着卢振宇说道:“现在嘛,是这么个情况,我的妹妹古兰丹姆,她是这里的老板,我嘛,只是个打工的。现在古兰丹姆把她的女儿托付给我照看,直到她在江北办完事,然后嘛,带着女儿回近江,在这中间嘛,小文是不能出去的,也不能打电话。”
卢振宇壮着胆字子笑道:“这可是非法拘禁哦。”
阿布拉江哈哈一笑,扭头问道:“小文,你会对警察说你舅舅非法拘禁吗?”
文讷苦笑一下,对卢振宇一摊手,耸肩撇嘴,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然后,她又对卢振宇使了个眼色,若无其事地看了一眼饭店大门,门口并没有人守着。卢振宇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干脆直接拔腿就跑。
这点小心思没瞒过当舅舅的,阿布拉江微微一笑,抬手打了个响指,大门口立刻出现了两个身穿黑T恤的健硕青年,正是那天夜市上,被文讷指使打城管的那帮塔吉克青年其中的两个,应该是阿布拉江的儿子,文讷的表弟。
那两个青年若无其事地抱着膀子,像两尊门神一样,把出口堵得严严实实,还笑嘻嘻地对卢振宇点了一下头,显得很亲热。
卢振宇也跟他们点点头,笑道:“哥们儿,那天的事多谢了!”
俩人没说话,都是笑嘻嘻的,向他竖了个大拇指。
阿布拉江继续打量着卢振宇,笑道:“但是呢,我的妹妹在内地待得太长了,血液里嘛,早就没了塔吉克人的骄傲,遇到什么事先想到的不是荣誉,而是她的生意。我嘛,不想我的外甥女也变成这个样子……”他一挥手,门口两个彪悍青年立刻闪开,坐到了两旁,让开了门。
阿布拉江说道:“好小伙子,你带着她走吧,城管那边的事情嘛,我会处理。”
卢振宇喜出望外,说道:“谢谢您,阿布拉江大叔,对了,城管那边我们已经处理好了,马科长被免职了。”
阿布拉江摇头笑道:“这个事情嘛,不是你想象的样子……马科长嘛,他不算什么,但是你知道嘛,他的叔叔是区长。”
卢振宇一怔,倒没想到文讷惹的祸还真不小,怪不得她妈妈生那么大的气,要把她抓回去。
阿布拉江又哈哈一笑:“不过嘛,也没有多大关系……我不怕他。小文,你跟他走吧,趁你妈妈还没回来。”说着一招手,身后服务员拿过来一只帆布包,放在桌上,阿布拉江指着帆布包说道,“这是你的包,你的东西都在里面,还有手机。”
文讷喜不自胜,但仍然扭捏着:“舅舅……那妈妈回来,找你算账怎么办?”
阿布拉江一拍胸脯,笑道:“你妈妈再怎么样,还是我的妹妹。在我们塔吉克家族里,永远是男人说了算的。”
卢振宇感激地伸出手去,但是阿布拉江张开双臂,跟他来了个豪爽的贴面熊抱。
“一定要照顾好我外甥女。”阿布拉江狠狠拍了两下他的后背,在他耳边小声说道,“不然我把你小子剁了,知道吗?”
店外停车场上,张洪祥站在自己的五菱之光旁边,看着白色宝马绝尘而去,摸摸大秃脑袋,叹了口气,掏出手机。
“我说小老弟,你还在里面掺和啥?”他拨通卢振宇的电话,大吼道,“赶紧出来!我这边谈好了,预付款都到手了,咱马上奔近江查业务!这可是大业务,咱俩都不够……小文出不来就出不来吧,没关系,我再从社里喊俩实习生出来!”
“好的张哥,马上出来!”
几秒种后,就看到两个黑衣青年拉开古兰丹姆饭店大门,卢振宇和文讷从店里出来,有说有笑,而自己那个前大舅子阿布拉江站在门口挥手致意。张洪祥以为阿布拉江是在跟自己这个前妹夫打招呼,也呵呵一笑,点点头,招招手。阿布拉江扫了他一眼,哼了一声,将半截烟狠狠扔在地上,转身回店里了。
张洪祥讨个没趣,不敢在此多耽搁,直接拉开车门:“上车,赶紧的!”
三人上了五菱之光,一边开一边互相交流情况。
文讷说,她的牧马人已经被妈妈没收了,秦琴也被古兰丹姆派人送回近江了,因为秦琴失踪了那么久,许家已经不能接受这样的儿媳妇,所以古兰丹姆不打算让秦琴在许家豪面前再出现,打算给她一笔钱作为补偿,让她走人。
然后是张洪祥,他说古兰丹姆这次到江北来,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和他谈这个“大业务”。
大业务是这样的,大恶少陆傲天这次涉嫌杀人,搞不好会判死刑,他爹金天鹅老板陆刚为了救这个宝贝儿子,不惜一切代价,能花的钱都花出去了,能打点的地方都打点到了,无奈罪证确凿,想翻案实在太难,想操作成精神病、未成年也不现实,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个死缓。
本来陆家人绝望了,但律师得到一个信息,这案子很复杂,陆傲天一口咬定自己只打死了一个男代驾,并未奸杀过任何女人,按照他的说法,夜店里下个药,捡个尸,又不是啥多大的事,别说那些夜店妹子,就是正儿八经的良家妇女,上了也就上了,他天少又不是罩不住,就算他罩不住,他爸也罩得住,他为什么吃饱了撑的杀人啊?
其实,审问他的刑警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但无奈女尸体内有他的精液,这属于铁证如山,物证大过口供,就算想帮他开脱,也无从下手。
陆刚在短时间内几乎把中国最好的刑事案律师都请来了,几百万砸出去不带眨眼的。脱罪最好的办法是证明当事人案发时不在现场,但一切证据都表明陆傲天在事发当日,确实开车去了江滩,也就是发现尸体的地方,证据链全部指向陆傲天就是真凶,那么,想翻案就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找出真凶。
陆刚已经放出话来,业内的律师也好,私家侦探也好,谁能查到反证,酬金一千万,要是能直接查到真凶,酬金五千万。
“我……去……”听到这俩数字,卢振宇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哇……塞……”就连一贯花钱豪爽的文讷,也是瞪大了眼睛,咽了口唾沫。
张洪祥很满意这个效果,微微笑道:“陆刚不知从哪听说我查这些事很有一手,通过他的副总许庆良找到我,想请我出马。”
文讷笑嘻嘻地补充道:“有枣没枣打一竿子。”
张洪祥哼了一声,傲然道:“你别看那些嘴上没毛的小屁孩整天吹牛,又是认识这个认识那个的,当年我打枣的时候,他们还背个书包打街机呢。”
他掰着手指头说道:“现在是这样,跟你妈说好了,酬金还是那个数,办成了才有,查案期间,每天三千块车马费,如果需要定位、查通话记录、调监控这些事费用另算。”
文讷兴奋地问道:“爸爸,如果你真把枣打下来了,真能拿到五千万吗?那你可就是有钱人了。到时候追妈妈!我支持你!”
张洪祥微眯着眼睛,陷入美好遐想,不由自主浮出笑意:“刚才我跟你妈妈说,我宁可不要这五千万,只要她能回到我身边……”
文讷瞪大了眼睛,掩口笑着:“然后呢?”
张洪祥轻轻抚摸着面颊,叹了口气:“然后她就拿铁观音泼我了。”
张洪祥开着五菱之光先回报社,让文讷带着卢振宇把装备收拾一下,他去找石总编打招呼。
虽然卢振宇名义上是老张的徒弟,但跟他才几天时间,什么装备完全不懂,好在文讷是懂行的,三下五除二就把所有需要用的“家伙”收进一个大号摄影包里,主要包括一台尼康D5单反相机、远距离暗访使用的长焦镜头、拍人像的定焦镜头、暗拍微型摄像头、纽扣式录音装置之类技术设备,她一边收拾东西一边介绍用途,卢振宇听地点头如捣蒜,心想这一包东西起码十几万,不晓得是老张自己花钱购置的,还是报社给他配的。
张洪祥来到总编办公室,大大咧咧往桌上一坐,说:“近江警方最近破获了一个特大系列迷奸杀人案,受害者多达十几人,疑犯行凶足迹遍布全省,近两年我市多所高校的失联女生,都很可能是这起案子的受害者,我决定深挖一下,现在需要前往省城近江采访,别人不带,就带实习记者卢振宇。”
老张是社里的另类存在,他曾经不经过社里批准,卧底暗访乞丐集团长达半年之久,这么个角色,总编也得让他三分,而且石总编也听说过这个案子,觉得确实值得挖一下。
他说:“老张啊,前段时间晚报报道的负能量有点多了,你这次去一定要多宣传公安战线干警们的光辉形象,弄一个正能量满满的报道来。”
张洪祥满口答应,五千万还不满,多少算满?
“老石你不用说了。”他摆摆手,“你放心,到时候保证正得满满的。”
“什么?”
“哦,正能量满满的,简称正得满满的。”
“哦,哈哈哈……”
快到中午了,老张决定先祭五脏庙,然后出发,中午饭就不走远了,报社对面吃把子肉,一边吃一边商量。
“张哥你打算怎么办?”卢振宇咬着大块肉问道,“第一步先从哪里查起?”
张洪祥还没答话呢,文讷先让米汤呛了一下,她扯过纸巾擦擦嘴,对老爸坏笑道:“是啊张哥,你打算怎么办?”
这下轮到张洪祥和卢振宇呛着了,两人措不及防地喷了一桌子饭,一边咳嗽一边拿纸巾擦嘴。
文讷把筷子一放,嗔道:“爸,你们再这么没老没少的话,我以后也叫你张哥了啊!卢振宇,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卢振宇一愣,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跟文讷赔不是,一边讪讪地看着张洪祥。文讷也感觉到自己话里有语病,顿时羞得脸上绯红一片,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吃饭。
“好好好。”张洪祥摸着大秃顶,拗不过女儿,“那这样吧,咱三个人在一块儿的时候,振宇你还叫我张老师,省得小文受刺激……但是小文不在跟前的时候,你还喊我张哥。至于你们俩,单论,呵呵,单论。”
文讷白了两人一眼,说道:“那么老爸,还是那句话,第一步从哪里查起?有计划了吗?”
张洪祥说道:“好办,第一步,肯定得先按照采访的路子走,以采访、宣传公安战线的名义去跟刑侦口的人接触一下。你妈妈给了我几个名字,咱们到了近江先找他们聊聊,争取把具体案情摸清楚,最好能直接看到卷宗,确保警察知道的我们差不多也知道,这样接下来才好干活,不然两眼一抹黑,你就是柯南也不好使。”
卢振宇和文讷对视一眼,都深深点头,觉得张洪祥说得有道理,之前两人脑子里都还是浪漫想法,充满各种好莱坞悬疑片的各种侦探桥段,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张洪祥用筷子一指卢振宇,笑道:“振宇,我那天就说过,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这次跟我好好干,真拿下来了,至少给你百分之二十,一千万给你两百万,五千万给你一千万……当然,再多也不是不可能,看你出多大力了。”
卢振宇一阵激动,感到浑身血液都沸腾了,他尽量控制着颤音,笑道:“谢谢张老师!”
好嘛,刚毕业就财务自由了!这钱景,太诱人!
文讷也是喜笑颜开:“老爸,那我呢?”
张洪祥又用筷子指着她:“你就别跟着凑热闹了,我的反正将来都是你的。”
文讷撒娇道:“那不行!那不行!”
“好吧好吧。”张洪祥笑道,“你不是说你喜欢保时捷911,你妈说啥都不给你买吗?没关系,爸爸给你买!女孩子嘛,就得富养!该惯的时候就得惯着!”
“哇,老爸万岁!”
一桌人笑成一团,各种得意的狂笑充斥着整个小饭馆,周围食客都转过脸来,鄙夷地看着这三个趴在小桌旁吃把子肉的失心疯男女。
吃完饭,张洪祥又回了一趟对面报社,拿各种手续,主要是《北泰晚报》开的介绍信,确保他们此行查案子有个官方的采访身份。此外还有给卢振宇办的临时记者证,因为正式记者证是需要考的,他还在实习期间不是正式记者,也得给他弄个官方证件。
之后,张洪祥又开着车送卢振宇回家拿了几件替换衣服、牙刷毛巾。老妈在家,卢振宇顺便跟老妈说了一声,自己要跟师父到省城出差,说不准几天能回来。老妈觉得儿子出息了,既欣慰又高兴,又是一大段嘱咐。
张洪祥又开车回自己家,直接拎了个小皮箱下来,他是随时准备出差的人,洗漱用品和衣服鞋子都在箱子里预置好了,然后一车三人杀奔近江。
五菱之光在三环路旁加满了油,走高架快速路出城,进入东向的高速公路,破面包车开不快,风噪胎噪都极大,好在空调给力,不然旅程就是活受罪。
“爸!”文讷趴在后座上,往前探着头,一边给老爸按摩头部,一边嘻嘻笑道,“你这破车跑长途行吗?你也没先找人给你保养一下!”
张洪祥啐了一口:“呸,跑一趟近江不过四百公里,算什么长途,这车新疆西藏都去过!那年在米拉山口,五千多米海拔,那些几十万的大奔都趴窝了,我这车一下就拱过去了!开玩笑!”张洪祥说到得意处,掏出中南海叼上,副座的卢振宇立马打火机为他点上。
老张惬意地喷出烟圈,笑眯眯地靠在靠背上,车窗摇开一条缝,风吹发梢,享受着“儿女双全”的感觉。
“我考考你们两个。”张洪祥笑道,“听好了,我们到了近江,假如刑侦那边调查的不顺利,比如人家不甩我们,或者人家只接受采访,不让我们看卷宗,怎么办?”
文讷一蹙眉头,脱口而出:“我们当然应该去找秦琴!爸爸,不管警方那边顺利不顺利,我们都必须去找秦琴!这是最重要的一条线索!”
她这句话一说,卢振宇和张洪祥都不住地点头,觉得有道理,说到点子上了。
文讷继续分析道:“目前为止,她是唯一从魔窟里逃出来的女孩子,虽然色魔总戴着面具,但秦琴毕竟跟他接触了一年多,我敢肯定那家伙漏了一大堆的破绽!看不出长相,总猜得出年龄吧?总听得出口音吧?身高体型总知道吧?他总得说话,只要说得多一点就能听得出他受教育情况,还有所处阶层,还有他的嗜好、各种小习惯以及思维方式……那么,能不能拼出他的大致职业来?还有他的经济状况、消费习惯。要知道,长期养着十几个大活人,加上维持一个中型地下建筑的运转,没有一定经济实力是不行的,从他给她们买的吃的用的,可以看出他的消费层次,进而可以推断出他在所处职业中的地位……只要秦琴的精神状态稳定下来,我们可以跟她进行深入交流,我想,那个色魔的狐狸尾巴是藏不住的!”
卢振宇听着文讷缜密的分析,不住地点头,深为折服。小文如此冰雪聪明,此次有她同行,这个案子起码增加了好几成胜算。
但张洪祥却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握着方向盘,叼着烟,盯着前方似乎在考虑什么,过了片刻,他才问道:“那秦琴在哪里,知道不?”
“不知道。”文讷拿出了手机,“我妈说找人把她送回她家了,但我从没到她家去过,不过没关系,我这就问妈妈。”
“先不急。”张洪祥摆摆手,说道,“到地方再说。”随后,他转脸看了一眼卢振宇,“你呢,你有什么看法?”
卢振宇挠挠头,回头看了一眼文讷,嘿嘿一笑。
文讷也瞅着他,坏坏地笑道:“卢兄,谈谈看法。”
卢振宇也掏出了手机,认真道:“张老师,分析案子我真不如小文,不过我有个朋友的闺蜜是警察,我想应该能帮上忙。”
文讷一挑黛眉,瞟着他,笑吟吟地道:“你朋友……女的?”
卢振宇挠挠头,笑道:“嗯,女的,是以前公司的老板,对了,就是那天吃饭被打的索总,她的闺蜜好像是省厅宣传处的,工作不忙,精力旺盛,没事就喜欢查点什么。”
张洪祥点点头:“她叫什么?看我认识不。”
“叫什么不知道,反正姓李,挺年轻的,二十四五岁。”
张洪祥笑道:“二十四五岁,那我应该不认识……估计是哪位高官的大小姐弄到厅里坐办公室了。不过这样最好,有能量又喜欢张罗事,挺适合我们,宣传处的警官和媒体记者对接也在情理之中,这条关系不能浪费了!振宇,你现在就联系一下。”
“好的!”
卢振宇马上拨通了索总的电话,简单寒暄过后,卢振宇还没开口问她省厅朋友的事,索总先爆出一条惊人消息——徐晓慧失踪了。
这是索总刚得到的消息,徐晓慧家里已经报警了,而徐晓慧父亲调到城管局当副局长之前,曾经长期在公安系统工作,所以警方介入的迅速而直接,第一时间就查到了徐晓慧手机的最后位置,不在江北,而是在近江滨江大道,也就是欲望之街的一家酒吧里!
又是欲望之街!
卢振宇问道:“徐晓慧不是已经调来江北分公司了吗?她怎么又会出现在近江的酒吧?”
索总说道:“这不是夜市发生了那件事吗?为了安抚士气,我给那几个员工都放了三天假,让她们在江北随便玩玩,顺便熟悉一下新环境……谁知道徐晓慧怎么又跑回近江去了?”
索总顿了一下,马上说道:“我知道了,我听公司里小姑娘议论过,说徐晓慧劈腿什么的,那她除了江北马科长这个男朋友,应该在近江还有男朋友……她是不是趁这三天功夫,跑回近江找男朋友去了?”
卢振宇握着手机,只感觉一阵头大……难道这就是自己曾经暗恋过的徐晓慧吗?
然而索总还没说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惊爆:警察调取了酒吧和沿街的监控,发现徐晓慧最后是被一个男子从酒吧扶出来的,监控上看不清男子的长相,但能明显看出来,徐晓慧已经意识不清了。而那个男子好像对欲望之街的各个探头位置都很熟悉,他拖着徐晓慧,只拐了两个弯,就从天网监控中消失了,之后再也找不到踪迹,至于是不是上了什么交通工具,目前还在排查视频中。
卢振宇明白自己应该干什么了。
他抱着手机,大声说道:“索总,徐晓慧被绑架了,但不是普通的绑架,而是……而是一个系列案子,我们报社正在盯这个案子,已经抽调了精兵强将组成一个采访调查小组,现在正赶往近江!索总,现在有个事需要您帮忙,您不是有个朋友在省厅吗……”
索总立刻答道:“对,李晗是在政治部宣传处,你们需要的话,我把她的号码和微信号都发过去。”
卢振宇打完电话,把情况跟他俩一说,文讷歪着头想了一会,问道:“徐晓慧是不是那天夜市上,你们那一桌一直都不怎么说话,长得最漂亮的,披肩长发,看着挺……”文讷斟酌着字眼,她想说挺“绿茶”的,但看了一眼卢振宇,咽了回去,换了个字眼,“看着挺……挺淑女的那一个?”
卢振宇一愣:“你怎么知道?”
文讷笑道:“我也喜欢看美女啊,而且我知道,男人对于那种淑女范儿的女孩子基本没有抵抗力,我想,那个色魔也不例外。”
想到徐晓慧身陷险境,卢振宇心里说不出的难受,文讷也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说道:“卢兄,我们这就去全力调查,把她救出来。”
卢振宇沉默了半晌,说道:“我在想……这件事太可怕了,那些女孩儿只是去酒吧玩玩,就能被随便抓走,然后成年累月地被拘禁,最后变成小巷子垃圾箱里的一具女尸,徐晓慧的爸爸是当过警察的,公安系统很熟悉,即便如此也是大海捞针一般,难道说,这个魔鬼真的可以只手遮天,为所欲为吗?”
张洪祥一直沉默着,但五菱之光明显加速,无奈车太破,开到九十公里的时速,车里说话都听不清了,根本飙不起来,屡屡被各种车辆超过去……车内噪音实在太大,要到了李晗的电话号码也没法通话,所以文讷加了李晗的微信,在手机上打字敲定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地点。
文讷本身就是纵横近江、江北两地的资深吃货,跟李晗聊了几句,发现对方也是资深吃货,两位吃货相见恨晚,生出久未蒙面的好姐妹的感觉。不过,到底还是文讷的“阅历”更深一些,听对方说爱吃沪菜,她立马推荐了一家上海本帮私房菜馆,深藏在民居深巷里的那种,她一提店名,李晗立刻说好,说是听说过,还没去过……看来她也是垂涎那家店好久了。
五菱之光开到近江的时候已经快散架了,天色已晚,三人饥肠辘辘,到了约定地点把车停下,李晗早已到了,她一身休闲装扮,看到卢振宇先打了个招呼:“嗨,又见面了。”然后主动伸出手,“卢振宇是吧,我是李晗,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了。”
卢振宇跟她握握手,寒暄两句,然后介绍了张洪祥和文讷,李晗笑道:“张老师好,小文好,索索姐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今天我来尽地主之谊,大家谁也不许跟我争哦。”
文讷早就像个小妹妹一样,挽着她的胳膊,撒娇笑道:“晗姐姐,侬是上海人啊?”
“是啊是啊。”李晗也很开心,直接带出家乡话来,“侬哪能晓得啦?”
文讷嘻嘻笑道:“近江人口味粗得很,一下馆子就是酸菜鱼、老鹅煲什么的,我就猜了,那么懂得吃的姐姐,一定是一位有品位又有气质的江南美女……果然如此!”
李晗让她哄得喜不自胜,仍是很矜持地摆手笑道:“哪有哪有……我父母都是上海人罢了……我从小在近江长大,哪是什么江南美女……”
这家小店虽然藏身于民居深巷之中,但明显属于那种“口碑店”,门脸很小,磨砂玻璃推拉门关着,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但是门外放着几个凳子,四五对俊男靓女等在那里,手上拿着号牌,或坐或站,玩着手机,聊着天,都很耐心地等着。
不时有个服务员出来探一下头,看到有新来的客人也不让他们进店,只是发给他们一个号牌,然后给他们一张菜单,让他们自己写菜名,便缩回店里,关上门了。偶尔有一桌客人吃完了出来,服务员才按照号牌再放一桌新客人进去,一出一进,带出一股冷气,这闷热的背街小巷才有转瞬即逝的一丝清凉。
李晗和文讷都见怪不怪,拿着菜单凑在一起研究,但卢振宇和张洪祥都没见过还有这么牛的小饭馆,对视一眼,满心不忿,都说店大欺客,这家店这么小怎么也跟大爷一样。
张洪祥忍不住了,推门进店,服务员马上迎过来:“现在没位子了,请先在外面等一下好吧?”
张洪祥耐着性子问:“你们老板呢?”
店里很小,也就十几平方,几张桌子,客人们都在安静地吃饭,偶尔低声私语。装修是老上海风格,还飘荡着优美的轻音乐。
柜台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精干小老板点头一笑,过来了,说话一口上海味,低声微笑道:“你好。”
张洪祥递过去一支烟,说道:“老板,我们是慕名而来,开了四百公里从江北过来吃你家饭的,你看能照顾一下不?”
小老板看了一下店内满满的座位,皱眉道:“不好这样子的……大家都是先来后到拿着号的,不好不按规矩来的……”
张洪祥已经把打火机凑过来了,小老板犹豫一下,说道:“店里面不好抽烟的,我们到外面去好不啦?”
出来点上烟,就看文讷笑吟吟地招招手,然后小老板瞪大了眼睛,满脸堆笑地过去,双手握着文讷的手使劲儿摇着,责备道:“喔唷……小文姐,侬也太不道地了,过来都不讲一声,还把我当朋友不啦?”
文讷笑道:“这不是过来了吗?有日子没吃到你家的鸡骨酱,舌头老是不舒坦……这是我晗姐姐,也是上海人……这是我老爸,这个是我哥们儿。”
“好哦好哦,都不是外人,伯父好……个么,阿拉里厢请好不啦?”
小老板热情万分,亲自把几人请进店内,文讷笑道:“没有桌子了耶。”“个么好了,楼上大包,楼上大包!”
小老板亲自带着他们,“噔噔噔”登上陡峭的木楼梯,打开一间“大包”,说是大包,其实也就是一间几平方的局促小包间,摆了一张圆桌,能坐七八个人,不过在他这家小店里,这就算大包了。
小老板给他们拿了菜单,然后又亲自推荐了两个当季菜,文讷和李晗两个资深吃货又凑在一起,驾轻就熟地点了六七个菜和一个汤,小老板又给张洪祥和卢振宇都上了烟,这才拿着菜单下去了。
卢振宇和李晗都惊讶为何文讷这么大的面子,文讷笑嘻嘻地解释道:“自己没事喜欢写点东西,在某门户网站上有个美食专栏,另外还有一个微信公众号,也是美食内容的,专门点评近江和江北两地的民间美食,颇有些粉丝,所以在一些饭馆老板那里还是有一点面子的。”
“这个老板八四年的,很能干,”文讷笑道,“但是也很懂得生活,不是俗人,你看他店里生意这么好吧?人家每周还要关店休息一天呢……这家店如果在上海,也就是普通的小饭馆,但开在近江,他就主打老上海风情,你看店虽然小,但是装饰得很有味道,颇有二十世纪三十年代老租界的感觉。”
李晗掩口笑道:“小文,你这么卖力地帮他鼓吹,他没少给你润笔费吧?”
“哪有哪有……”文讷死活不承认,耍赖笑道,“我就是真觉得好!真的!”
店内飘荡着优美的小提琴声,卢振宇听不懂,不满道:“这放的什么音乐啊?不如放点周杰伦、陈奕迅的歌。”
文讷笑道:“卢兄此言差矣,这个小老板不是俗人,他店里放音乐都是用黑胶唱片的,这张唱片是小提琴之王海菲茨的绝技安可曲,也就是返场曲,一共二十七首,现在这首是门德尔松的《乘着歌声的翅膀》,海菲茨温柔闷骚的大叔范儿在这首曲子里表现得淋漓尽致,嘻嘻,我喜欢。”
说话间,这首少女般温柔的曲子结束了,接下来曲风大变,演奏者似乎突然变成了一个狂热的大叔,琴弦上爆发出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旋律,粗犷、快速,充满男性气息,但又不失温柔地挑逗。
“喔,这曲子好带感!”李晗禁不住也跟着摇头晃脑,问道,“这首叫什么名字?”
文讷也闭着眼睛,静静欣赏着,轻声说道:“这是这张唱片里我最喜欢的曲子,《霍拉舞曲》。按说这么有攻击性的曲子,本不适合作为餐厅背景乐的……可能是老板知道我喜欢,专门为我放的吧,嘿嘿……”
卢振宇不懂音乐,但是联想到了一件事,他突然说道:“对了小文,你上次说秦琴也是学音乐的,是吧?”
文讷还没回答,李晗兴致倒上来了:“你们认识秦琴吗?我看过刑警队那边的卷宗,她失踪了很久,后来突然出现,自称是从一个地下魔窟里跑出来的,却又说不清是什么地方。小文,你们说的是不是她?”
“对,就是她!”卢振宇和文讷异口同声说道。张洪祥虽然没插话,但也是盯着李晗,目不转睛——这个小姑娘果然不简单,自己在宣传处当个闲职,刑警队那边的卷宗说看就看了,卢振宇果然没找错人!
大家都等着李晗继续爆料呢,她却开始八卦,笑吟吟地拉着文讷的手,低声问道:“小文,听说秦琴的父母都是普通工人,她却是金天鹅集团许大少的女朋友耶!许大少不就是你哥吗?这是现实版的麻雀变凤凰!小文,你哥是怎么认识她的啊?”
卢振宇心想李晗果然有职业病,刚认识的新朋友就把人家的户口查个底掉,这下文讷在李晗面前没隐私可言了。
文讷不动声色,笑道:“秦琴原先是我的朋友,当然是我介绍他们认识的喽!”
“那她一个寒门女孩子,又是怎么认识你这个大小姐的呢?”
提到秦琴的身世,文讷的目光黯淡了些:“很简单啦,她是音乐系的嘛,你也知道,学音乐很费钱的,她课外打了好几份工,带音乐家教,有时候到酒吧驻唱,还到唱片店里打工,那家唱片店我经常光顾,所以就跟她认识了。对了,这家店的小老板也经常去那里买黑胶唱片,他肯定认识秦琴,待会儿我问问他。”
正好这时候小老板跑上来了,搓着手笑道:“不好意思,你们别点醉蟹了,还没到螃蟹最好的时候,今天剩的几只我看也不太新鲜了……”
文讷笑道:“老板,你店里的黑胶唱片都是在哪买的啊?是不是时代黑胶?”
“怎么样,好听吧?”小老板很得意,笑道,“时代黑胶,近江就数他们家货最全,很多唱片网上都没有。”
“时代黑胶店里以前有个大美女,叫秦琴的,你也认识的了?”
小老板微微一怔,马上就笑嘻嘻说道:“不认识,整个近江我就认识你一个大美女,哪里认识别的。”
大家都笑了,文讷也笑道:“老板,不跟你开玩笑,你认识她吗?我想找她。”
“找她干什么?”
李晗插嘴说道:“找她有点事。”
卢振宇说道:“这是公安厅的李警官。”
小老板吓了一跳,打量了一下李晗,笑道:“那个什么琴的,我真没听说过,我去年才光顾那家店,可能她毕业走了吧。”
桌上几个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震:这小老板说漏嘴了!他认识秦琴!
小老板马上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脸上阴晴不定,强笑着敷衍了两句,拿着菜单下去了。
李晗从包里掏出一个小黑皮本子,翻开写了几笔。
带着对小老板的各种猜疑,大家心绪不宁地吃完了这顿饭。
小老板没再上来过,只是安排服务员送菜,中间文讷悄悄下去买单,小老板还笑嘻嘻说要给她免单,文讷坚持要付钱,最后打了八折,送了几张优惠券。
最后直到吃完饭,大家下去的时候,小老板还很热情地送出门,又给张洪祥和卢振宇上了烟,彼此都很默契地没提“秦琴”这两个字。
李晗觉得自己说过“尽地主之谊”,但最后还是被小文偷偷买了单,有点过意不去,便提议找个地方坐坐,大家再聊聊,正中张洪祥下怀,刚才吃饭的时候他就觉得这女孩人还不错,但就是脑回路有点和别人不一样,总是盯着一些不太可能的地方钻牛角尖,一顿饭有一大半时间都在怀疑这个小老板,而陆傲天那边的情况,还有刑警卷宗之类的正经事情没说多少,现在正好找个地方正式谈谈。
其实,李晗觉得很可疑,文讷也觉得有问题,但她认为,多半是有什么其他原因,比如这小老板认识秦琴,但有什么难言之隐,甚至不但认识,还可能曾经发生过什么,他不想再提起而已……不得不说,文讷的意见属于那种正常人类的看法,也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李晗想了想,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如果理智分析的话,文讷说的肯定更合理,但不知怎么的,她就是觉得很可疑。
大家上了五菱之光,换卢振宇开车,过了几个路口,来到了滨江大道上。
“对了。”文讷突然提议道,“前面有家静吧,不如到那儿去坐坐吧,那儿环境不错,也不吵。”
李晗立刻赞成,张洪祥偏过头,悄悄问卢振宇:“老弟,啥叫静吧?”
卢振宇耸耸肩:“我也不太懂,大概就是比较安静的酒吧?没有乐队,没人乱闹的那种。”
张洪祥点点头:“那还行,我怕吵,声音大点就脑仁儿疼。”
按照文讷的指引,五菱之光开到了一家酒吧门口,李晗惊喜地发现,这也是自己经常光顾的一家静吧。
“是这里诶!我同事她们经常带我到这来玩,小文,你也喜欢到这来吗?”
“是啊!你也喜欢来吗?”文讷也很是惊喜,揽着她的胳膊,撒娇笑道,“晗姐姐,我说咱俩有缘吧!可能以前我们还见过呢!”
酒吧内装修朴素,却很有味道,人也不多,店内轻柔的放着Louis Armstrong演唱的爵士乐。
李晗点了一杯“龙舌兰日出”,文讷点了一杯“莫斯科骡子”,卢振宇搞不懂这些古怪的鸡尾酒名字,让文讷帮自己点,文讷帮他点了一杯“莫吉托”,告诉他这东西夏天喝正好,薄荷青柠味儿的,很清凉。
张洪祥看他们三人点的都是鸡尾酒,心想总得有人开车,于是看着酒水单,自己点了一杯“皇家咖啡”。
讨论正式开始,李晗直言不讳地表示,她觉得陆傲天是冤枉的——当然未必全冤枉,但秦琴说的那件密室囚禁案子,陆傲天应该是冤枉的。
卢振宇突然说了一句:“陆傲天是哪天被抓的来着?”
李晗想了一下,说道:“大概八月十几号的样子。”
文讷看了一下腕表上的日历:“今天二号了。”
张洪祥也明白了,皱眉说道:“那小子进去至少十几天了,如果真是他,那就麻烦了。”
四个人交换一下眼神,都明白他的意思。如果陆傲天是真凶的话,十几天过去了,那些女孩没人投放食物,怕是早就饿死了。
李晗马上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不不……不会是他……我觉得不会是他,我看过卷宗,陆傲天从头到尾都不承认他杀人,但他对于以前的多次迷奸,还有上次把卢振宇打死那件事,却很爽快地承认了。”
文讷和张洪祥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盯着卢振宇,文讷挑着眉毛笑道:“什么?陆傲天把你打死了?噢,闹了半天,陆傲天打死的那个企图救人的小青年就是你啊?”
李晗也是一怔:“怎么,你们还不知道吗?”
卢振宇一阵尴尬,看着他们,摆摆手笑道:“嗨……要打死了我还能在这坐着啊?打肯定是打了,只是把我的头打伤了,可能他以为把我打死了,等我醒过来已经在崇明岛了,中间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张洪祥点点头,对女儿竖了一下大拇指,意思是丫头你果然没看错人,这小子见义勇为是习惯性的。
文讷看卢振宇的眼神更加温柔了,她皱着眉,低声责怪道:“这么大的事,怎么也没听你说过……疼不疼啊?”
卢振宇摸摸后脑勺,笑道:“还好,还好,你也知道我伤口好得快。”
文讷富有深意地低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对张洪祥笑道:“爸,你看我说得没错吧?他这个人皮糙肉厚,就是让人砍成八块,往一块儿攒巴攒巴,养两天也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李晗吸着她那杯“龙舌兰日出”盯着他俩,大眼睛却滴溜溜转着,最后盯着卢振宇,想掏出小黑本,还是忍住了。
张洪祥问道:“小李,陆傲天知不知道卢振宇没死?”
李晗摇摇头:“他不知道,这一点可以肯定,抓他的时候我在场,当时他已经准备跑路了,他妈正准备陪他坐飞机去美国,要是知道你没死根本不会跑路,以他家的能量还能搞不定这种小事吗?把他抓进去之后好几天,连警方都不知道卢振宇没死,何况陆家?呵呵,卢振宇你真的很厉害,又活蹦乱跳地出来了,警方都不信,还专门把你从江北叫到近江来做笔录,你忘了吗?那时候我们才知道你还活着。”
张洪祥接着问:“那么,陆傲天现在知不知道他还活着?”
李晗想了想,尽量谨慎地说道:“这个……我就不好说了,毕竟陆傲天是可以经常见到律师的,卢振宇‘复活’这件事,警方还是做了保密处理的,按理说那些律师不会知道,可谁知道呢?这种秘密能保留多久?只要律师知道了,陆傲天肯定也就知道了。”
张洪祥盯着她,笑道:“小李说得有道理……不过我觉得吧,陆傲天就算现在知道了卢振宇没死,但开始那几天他肯定不知道……他是一进去就承认打死了卢振宇了吧?”
李晗点点头:“是的,抓他的时候就承认了,说用冰球杆把人打死后抛尸江中,另外两个同案犯的笔录也相同,这说明他从头到尾都没想瞒,所以我说,从这一条就知道,九成九不是他,你们想,一个嫌疑犯很痛快地承认了一桩死罪,却死活不承认另一桩,这说明什么?”
卢振宇脱口而出:“说明另一桩肯定不是他做的!”李晗点头道:“对!”
张洪祥笑呵呵地说:“小李啊,你看,我们毕竟是带着社里的任务来的,得弄一个系列报道出来,你看这样行不行,能不能麻烦你帮我们联系一下,方便的话,想看一下相关材料,采访一下相关办案人员,当然了,最好能直接采访到陆傲天本人……”
李晗眼珠微微转着,皱眉道:“这事儿您得跟我实话实说,你们此行来,到底是带着报社的任务,还是带着陆刚的任务?”
文讷吓了一跳,心想这个姐姐还真是心直口快,说挑明就挑明了。
她赶紧笑道:“晗姐姐,你想哪儿去了!我爸肯定是带着报社的任务来的,我听说是采访陆傲天的事,忍不住好奇才硬缠着老爸让他带我也来的,因为陆傲天以前纠缠过我一阵子,我知道那小子不是好人,没理他,没想到果然出事了,再加上我继父也跟他爸爸是一个公司的,也就让我跟着一块儿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洪祥摆摆手,止住女儿的胡扯,笑呵呵地对李晗说道:“小李果然通透,聪明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们两边的任务都带了,报社总编就是派我来采访的,而且他就是想让我弄出一篇歌颂办案干警如何神勇,如何锁定真凶,充满正能量的报道的……但是小李,你觉得报道能这样写吗?”
李晗一愣,盯着张洪祥,快速摇了摇头:“不能!这案子很可疑,绝对不能昧着良心这么写!”
张洪祥点点头,笑道:“我也觉得不能这么写,至于怎么写,出于一个记者的职业道德,我觉得一定得先查出真相来,而在这一点上小文的妈妈,也就是我的前妻,那个我深爱了她半辈子的人,也是支持我查清楚的。冲这一点就够了,我可以为了她跑到世界的任何一个角落,查清世界上的任何一个秘密。”
张洪祥说着,叹了口气,望向远处,沧桑的眼角似乎闪过一点晶莹。
文讷目瞪口呆地望着老爸,突然低头喝了一大口“莫斯科骡子”,借机掐住自己的面颊,防止自己爆发出狂笑。
李晗呆呆地望着这个痴情大叔,轻轻咬着吸管,半晌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对不起,伯父,是我太……太狭隘了,您想看什么材料,想采访谁?我尽最大的努力帮您安排。”
这时候,张洪祥点的“皇家咖啡”才最后上来,因为需要现磨,所以比较慢。
酒保端上来一杯蓝山黑咖啡,张洪祥说了声“谢谢”,正要喝,酒保说请稍等,然后放了一只特制的钢勺子在杯口上面,又在勺子上放了一块方糖。张洪祥还没反应过来这是咋回事呢,就看酒保拿着一瓶白兰地,很小心地倒进勺子,琥珀色的酒浆迅速浸透了方糖,接着贮满了勺子。
文讷和李晗都幸灾乐祸地在旁边看着,一面相互嘻嘻窃笑,而卢振宇和张洪祥都不懂这里面的道道,大眼瞪小眼,看着酒保在那里表演。
只见酒保拿着打火机,“啪”地一下,勺子里燃起了淡蓝色的火焰,像个精灵一样在咖啡杯口慢慢跳舞,勺子里的方糖迅速融化,裹着白兰地,不断滴到下面的黑咖啡里……一瞬间,周围都是淡淡的酒香混着咖啡香,闻起来很是享受。
张洪祥呆了,片刻后抬头问道:“不对啊,小文,我要的明明是咖啡,怎么弄成酒了?”
文讷和李晗已经笑得咯咯的,文讷开心地说道:“这就是‘皇家咖啡’啊,据说是拿破仑皇帝发明的,所以才叫‘皇家咖啡’,哈哈哈……”
张洪祥皱着眉头,瞪了她一眼:“刚才不提醒我?早知道点长岛冰茶了。”
李晗也忍着笑:“伯父,幸亏您没点长岛冰茶,那个是用好几种烈酒掺碳酸汽水的,劲儿比这还大……”
两个女孩已经咯咯地笑成一团了,张洪祥也只能摇头苦笑,盯着杯子上燃烧的火焰,装作欣赏的样子,心里盘算它什么时候灭。
卢振宇也忍着笑,低声说道:“没事,张哥,待会儿我叫个代驾,这儿代驾最多,还有好几个我认识呢。”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卢振宇回过头来,一愣,道:“付博强?”
几个人都回头看去,只见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夹着手包,穿着精致修身的韩版衬衫和牛仔裤,微笑着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一抖手,露出一块万把块钱的浪琴名匠腕表,向卢振宇伸过手来:“卢振宇,好久不见!怎么样,还在广告公司画图吗?”
卢振宇呵呵一笑,伸出手跟他握了一下,然后跟大家介绍道:“这是付博强,我大学同学,一个寝室的。”
付博强拉过身后一个女孩,低声笑道:“没关系,过来打个招呼,都是老同学……”
他背后那个女孩一脸不情愿地过来了,勉强一笑,跟卢振宇招了招手:“嗨,卢振宇。”
卢振宇一愣,盯着这个女孩,心里刺痛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点点头:“嗨,田萌萌。”
付博强得意地欣赏着卢振宇的反应,又看了一眼卢振宇同桌的人,目光扫过文讷,瞳孔顿时收缩了,感到一阵呼吸困难——我去,美女啊!
文讷也跟其他人一样,端起酒杯,向他微笑点头:“你好。”
付博强深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卢振宇,笑道:“这几位是?”
卢振宇心中憋得难受,但还是出于礼貌介绍道:“哦,这位是我师父,这位是我小师妹,这是我朋友。”
听他介绍说是师父和小师妹,付博强明白了,这几位都是广告公司的,广告公司出美女果然不假,但和卢振宇没啥关系。
他很主动地跟每个人都握了手,握到文讷的时候,半开玩笑地一挤眼,笑道:“卢振宇这小子可有才了,搞电脑翻墙很有一手,当年我们寝室的小电影种子都是他贡献的,哈哈哈!”
卢振宇脸色微变,连忙岔开话去,笑道:“付博强,混得不错啊,现在在哪里高就?”
付博强矜持地笑道:“嗨,瞎混,目前在金天鹅做HR。卢振宇你的实力我知道,在广告公司屈才了,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过来找我。”说着,他拉开手包,掏出一张烫金名片,两根指头放到桌子上,敲了两下。
然后,拇指和食指很潇洒地一比,向众人笑道:“走了哦。”
目送着付博强消失在视线里,文讷才凑过头,忍着笑低声道“:嘻嘻……卢兄,原来你也看小电影?”
卢振宇却没搭话,只是愣愣地盯着那张名片,好像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说道:“小电影?对了,我想起来了!”
他四下看看,烦躁地说:“要是有台电脑就好了,不知道那个帖子还在不在。”
文讷奇道:“什么帖子?”
卢振宇脸憋得通红,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嗯,就是以前有个小电影的网站,我在上面见过一个帖子,发的东西都比较……比较重口味,SM、密室囚禁什么的,关键还不是欧美的,也不是日本的,是国内的,你知道,国内这类片子本来就很少,有的话也是拍得很假,而他发的那个一看就像真的,现在一想,我怀疑就是真的,你们明白吧?”
李晗似懂非懂地望着他,一头雾水的样子,不明白他在说什么。而文讷已经是面颊绯红,皱着眉头,鄙视地看着他,然后低声问道:“非得用电脑吗?手机行不行?”
卢振宇摇摇头:“很长时间了,可能早就被屏蔽了,肯定得挂代理或者翻墙,还是电脑好使。”
李晗举起一只手,弱弱地说道:“那个……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
她打开提包,从里面拿出来一只小巧的上网本:“这个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