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慢悠悠的拿起一张毛巾擦起手来,完后把毛巾往桌上一放。
“别不信,你细想想就该知道。李玄霄的武功就该叫玄霄剑经?谁说的?干脆再说两个招式名字来我听听?”
岑秦自然不愿意相信自己苦苦守了一个月的秘籍竟然是假货,但偏偏这句话却是得了李玄霄指点的,江湖人称小宗师的曹贵说出来的。一时有些心神震荡。
曹贵又从旁边包袱里摸出四本书来,往岑秦面前一放。
“我都不叫你把书交出来,你看看这四本,是不是和你手上的一样。”
岑秦拿起一本翻了翻,确实和自己那本别无二致。
“上面这是波斯文,我找人译过了,是剑法不假,但不过是寻常的大路货色,练一辈子也没出息的那种。”曹贵悠悠的说着。
岑秦听了这话,心里却想起这个月来那份谨慎小心。
想起来临安城一路上心中暗暗以李玄霄传人自居的那份踌躇满志。
想起昨天还在李家面馆门口说要做李玄霄之后又一位天下第一剑客的誓言。
一时间觉得有些失落,还有些羞耻。
尽管如此,他还是试探着说了一句:
“那我还有把桃木剑……”
传闻李玄霄行走江湖时就随身带着把桃木剑。
岑秦自然明白曹贵没必要骗自己,且他那里另外几份剑谱也算是铁证如山,坐实了剑谱是假的这件事。
但心里就是还有那么一丝期待无法干脆的斩断。
“老头子的配剑叫守拙,是铁剑。他是另外有把桃木剑不假,但那把木剑早年断过,用木胶粘起来的。老头子阴着坏的很,上年纪以后喜欢拿把木剑欺负人,真遇见能打的,还得要抄真家伙。”
剑谱既然是假的,那曹贵自然更没必要再在木剑上骗他。
此时岑秦拿起那把木剑。
之前由于眼见着为这剑谱死了人,并未怀疑过真假。但现在仔细一看,却很容易就能发现除了表面一层烟熏做旧的痕迹外,木料却并不老旧。
再没有什么好怀疑的了。
全是假的!
想到给自己剑谱的那个人死前仍对这剑谱万般恭敬与崇幕的眼神。不由有些悲哀:
“为这本书死过人……”
曹贵却满不在乎,随口就回了一句:
“人为财死,又有什么稀奇。”
岑秦毕竟只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人。
尽管明知道曹贵所说的不错,但每每想起那人死在自己面前的样子,还是不能像曹贵这样漠然视之。
岑秦扯了扯嘴角,看样子想笑,但没笑出来。曹贵说的话合情合理他自然是信的,只是觉得有些荒唐和憋闷。
他见曹贵似没有兴趣再多说些什么,便站起身来准备告辞离去。
兴许到外间吹吹风,心里的憋闷能好上一些。
曹贵这时才突然看见岑秦腰间的酒葫芦,一对小眼睛闪过一道精光,人还是那个人,但已经没有半分滑稽的样子。
曹贵开口了,声音比之前客气许多,但岑秦此时没听出来。
“之后你要是再看见有人说得了玄霄剑经,还烦劳你帮忙澄清一下。老头子对我们家有恩,这事情该我管,可最近江湖有点乱象,只凭我四海帮理不过来。”
岑秦点点头,算是应下,之后转身准备离开。
“另外,李玄霄的剑法没有名字,真要说的话,就只有三式……”
岑秦转过头,不明白曹贵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个。曹贵却只顾看着岑秦的眼睛,嘴里说着:
“自谦,探敌,留有余地。”
但曹贵只看见岑秦一脸的茫然。这让他眼底流出一点失望,但仍然一拱手,又恢复之前嬉皮笑脸的样子:
“昨天晚上的事别放心上,让你一晚上没睡好实在不好意思。
慢走,我还在等人,便不送了。
得空若是到了扬州,记得一定来我四海帮做客。”
岑秦还有一礼,推开雅间的门,走了。
岑秦走后,曹贵从楼下喊了个人,吩咐道:“开吃,等半天不来,老子不等了!”
随后又回雅间坐下,嘴里嘟啷着:“这该扒皮抽筋的混蛋……”
“骂谁呢?”窗口突兀传来个声音,曹贵转头看去,却见一道人影坐在窗边,两条腿一下一下的晃荡着。
一看见这人,曹贵吃了一惊:“你怎么来了?”
……
岑秦从二楼下来走出陶然居。等外间的阳光照在身上,打了个激灵,岑秦才发觉一晚上没睡好身上竟然有一点凉。
想起来这陶然居之前生怕秘籍没了的心态,现在秘籍倒是真没了,心里是有些沮丧,但好像也没想象中那么难受。
摸一摸肚子,念叨一句一早上还没吃东西呢。便信步顺着大街找吃的去了。
等岑秦在街边找了间面馆坐下,一扭头看见两个半大孩子盯着自己,眼睛一眨不眨的。认出其中一个孩子正是之前在陶然居进门时见过的。
“你们两个……”
岑秦伸出手指,点了点张立身和余昌
“有事?”
余昌捅了张立身一下,张立身却只顾盯着岑秦,扭扭捏捏的张不开嘴。
余昌翻个白眼,从身后重重的拍了下张立身,随后开口:
“我叫余昌,这傻子叫张立身。
我们从您自陶然居出来后就一直跟着您……”
岑秦赶紧摆了摆手让余昌打住
“那你们跟着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余昌和张立身对望一眼,还是由余昌接着说:“这不是听张立身说您是天下少有的大侠嘛,我们跟着您就是想瞻仰一下大侠的风采,顺便呢……”
说到这里,余昌悄悄的用手指捅了捅张立身,两人接着一起说道:
“顺便就是想跟大侠您拜师学艺,求您收下我们吧!”
岑秦愣了一下,他今年才十七,半年多前他还在家里天天挨父亲的骂,总想着自己有一天能闯出名堂来,能让人看见自己就喊一声大侠。
前面一个月他以为这个梦想很近了,但今天一觉醒来这梦已经成了一场空。
没想到眼前却来了两个孩子叫自己大侠。他笑了笑,这是他这一个月来笑的最开心的一次。
于是他向两个孩子招招手,示意他们靠近些,嘴角说道:
“你们见过穿一身粗布衣服……”
他边说边把身上的桃木剑取下来,朝余昌和张立身晃了晃
“还配一把木剑的大侠吗?”
张立身一听这话来劲了,张口说道:“您这叫锋芒内敛。您看外面街上那些穿的亮亮堂堂假模假式带把铁剑的,没一个管用的。
那天我们两还看见个穿那样的,走个路还能摔一跤呢。
要我说,真正的高人就都像您和天外神龙老前辈那样,大隐隐于市……”
“天外神龙是谁啊?”
“您昨天不是还去他老人家当年开的面馆走了一趟吗?”
“哈哈哈……”
岑秦笑的几乎直不起腰来
“谁跟你们说那位老前辈叫天外神龙的?”
“那他老人家叫什么?
“玄霄散人!李玄霄你们知道吗?”
余昌和张立身摇摇头:
“李玄霄?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