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二白虽说在一剑山待了一年多,倒没认识几个一剑山弟子。但是,自箫二白上一剑山起,就在众弟子中炸开了锅。
一个相貌平常,穿着朴素的孩子,竟让刘山主和周老前辈亲自相迎,弟子们私底下都在讨论这箫二白什么来头。
纵然心中困惑,但由于是刘山主和周老前辈的客人,弟子们也不敢和箫二白打交道。
倒是有胆大不要脸的弟子,在二白来后没几天,就偷偷摸摸地去找二白攀谈。
那弟子名叫张云融,和二白身高相仿,只比二白大了一岁,所以一见面就以师兄自居,性格倒与二白截然相反,调皮捣蛋。
二白听他说,周老前辈剑法卓绝,几十年前还是剑道第一的候选人。要是能得他指点一二,必对武功大有裨益。
他也问了二白和周老前辈学了什么剑法,二白如实相告,张云融还不信,说箫二白欺骗师兄,是个小气鬼。直到张云融偷偷地看到二白练剑,才信了二白的鬼话。
练过拔剑,箫二白以为张云融口中的那位绝世剑客该教自己剑法了。
可惜...
攻,守两项基本功,二白练了两年。
攻,就是出剑。
攻出的第一剑极为重要,就是拔剑后的一剑,要衔接的完美,要快。
要先发制人,挫敌人锐气。
出剑,要在最不可思议的位置出剑;
以最不可思议的速度出剑;
用最不可思议的方式出剑;
于最不可思议的时候出剑。
而且,还要二白左右手达到同样的水平。
周不二主张:出剑一定要干净利落,不必多余些花哨路数。
一剑能够解决,那再出一剑,就是浪费。
守,就是招架。
周不二用树枝和石子和箫二白对招,每次箫二白都被打的头破血流,浑身淤青。
越挨打越有血性,
但越有血性越挨打。
说来也是气人,有时箫二白吃饭时,周不二都会趁他夹菜时用袖中的石子打他,若是躲闪不及,便要重重地挨一下。
这实在是奇怪的教法。
却曾教出个剑道第一。
攻,守两式,箫二白练了两年。
箫二白吃了不少苦,挨了不少打。
只有晚上自己给自己上药的时候,他才会偷偷地抹眼泪。
但他已经不抱怨了。
他要报仇,为箫先生报仇。
即便没读过书,也知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
所以他练得更刻苦,甚至不分昼夜。
三年后,箫二白不再是过去羸弱的少年,但还是更具书生的气质,像箫剑。
他有时甚至教周不二和刘一剑恍惚,以为...以为他就是箫剑,但他的眼神还是与箫剑有一丝区别。
箫二白十六岁,有了自己朝思暮想的剑,却一招不会。
不会剑招,才可以悟得天下剑招。
一剑山议事堂。
褐袍老人和中年男子站在门口。
刘一剑轻声问道:“像箫剑吗?”
周不二沉默了很久,然后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摇了摇头,道:“不像。”
“箫剑随我练剑时心无牵挂,而二白心中有仇,和箫剑是大不同。”
老人怔怔地看着山外,想起了曾经在自己身边嬉笑打闹的徒弟;
那个在自己身边故意大声读书的徒弟;
那个经常给自己吹曲儿的徒弟;
他早就把他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子,却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连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机会都没有。
老人握着拐杖的手一紧。
刘一剑缓缓地道:“是因为二白,箫剑才撑了这么长时间。”
周不二闭上双眼,沉声道:“是我们对不起二白。”
“你不应该告诉二白那些,这是你我的事。”刘一剑的语气中有着些许的责备。
周不二猛地睁开双眼,说道:“这是箫剑的命,也是二白的命。”
刘一剑只得叹息一声。
夜深深许许,风清月亦明。
叶落去还聚,孤鸦自栖息。
这是三年后的秋夜。
箫二白独身站在一剑山门下。
他有了剑,也有了困惑。他不知道自己拿起剑是为了报仇,还是为了报恩。
但他清楚地记得箫先生死前的挣扎和自己的痛哭无力。
他记得箫先生临走时眼角的泪痕。
晚风勾离恨,秋气添萧条。
剑一寸一寸地出鞘,剑身映着月光,寒气逼人。
他飞快地出剑。
天地间,不知道倾泄的是月光,还是剑光。
这是一把杀人的利剑。
他,却是一把救人的剑,
但也会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