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困倦极了,迷迷糊糊地试着睁开眼,似乎已经天亮了。
我依稀记得,昨晚入睡之前,大家伙还都聊了会天,无非都是些自我介绍。当然,我”癞子“的外号怕是传开了,大家伙一口一个”癞子“地喊,多”亲切“......
后来我就睡着了。
令人遗憾的是,我都没有做什么梦,我连梦都没有做了,我可能是真的回不去了......
短暂的睡眠反而让我更加疲惫不已,浓重的睡意又逼着我想要继续睡下去。但今天可是要正式入伍啊,这个理性的念头让我不得不迅速清醒过来,我就这么一个鲤鱼打挺!
”噹~“我一头撞上了一口大黑锅,大黑锅再”哐噹“一声倒在地上,引得周围的人发出阵阵哄笑,我气得、疼得差点昏过去。一定是有人故意架起一口黑锅在我头顶,就是要我醒来碰一头灰。
石大头一脸坏笑,看着我说:”癞子醒了啊?你都不知道你睡得有多死?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
我使劲揉了揉我光亮的小脑壳,搓下了不少黑锅的灰。但睡过了头确实也让我理亏,一时竟无话回击,只能干干地被大家伙笑话。
”我说癞子,你才多大啊,就来当兵?拿得动兵器吗?“馒头也趁势取笑我。
馒头就是我们同村的两个人中的一个,大名谢磊。因为他耳朵边上多长了颗像馒头一样的小东西,所以石大头就”馒头“”馒头“地叫他。看得出来,馒头和石大头臭味相投,这不,就都笑话上我了。
还有一个叫谢强,好像并没有外号,他倒是什么话都没说,在一旁把玩着他的小柴刀。听他说,他家就在谢家村村口,他爹是箍桶、箍脸盆的,因此他从小耍得一手好柴刀,任何木头在他手里都可乖,想劈成什么样就什么样。我还是挺忌惮他的,毕竟有人叫我”木头“......只求他不会哪天顺手劈了我。
”我不叫癞子,我叫陈秀木。“我试图向他们表明我的立场,”我一点都不喜欢”癞子“这个外号,实在是太难听了!“我的诉求是如此的苍白无力,我一说出口我就知道了,因为又乐得大伙儿一阵哄笑,大家都用像看傻儿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石大头从地上把黑锅递给我,让我端着,然后故作严肃地说:”知道了,癞子。“
我真想用他的大头砸穿这口大铁锅......
我想起舅舅曾和我说过,他说让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一定要先把这个地方是怎么样一个情况给摸清楚了,这样做起事来才踏实。
有一次,他问我:”秀木,你把你的牛下水泡澡的水塘摸清楚了吗?“
我不屑地回答说:”那是自然。“埋头忙着啃我的小菜瓜。
”水深多少?“他继续问。
”水深半人多高,到我肩膀。怎么?老舅你也要下去玩水?“我还就纳闷了,舅舅怎么还问起那个破小池子了,这不是闲得慌嘛,还耽误人家啃瓜。
他突然一笑,发问说:”塘水是甜是苦或是咸?塘底是泥是石还是沙?塘里有草有鱼或有虾?塘边有树有草或有花?“
我这才发现我答不上来了,中计了!糟了!就想带着瓜赶紧溜。
哪里还得及!一记来自老舅的大栗子,让我顶着个大包出门摸池塘去了......
从此之后,就算是牵着小牛牛换个地儿吃草,我都恨不得自己先把草尝了,免得我那丧心病狂的舅舅问我”那草是甜是苦或是咸“这样丧心病狂的东西。
现在我端着这口大锅,伸长了脖子环视了一下四周,白天我终于可以好好一睹这座大城的真容了,看看我到底来到了个什么地方。。
我发现我们正处在一处较为封闭的空间里,四周是环状城墙,将我们团团围住,形成一个半圆。而另一侧则又是一道更为高大、坚不可摧的城门。看来我们还未真正地进城,我不免有些失望。而城墙的内墙颜色就是普通的青砖色,并不是我昨晚猜想的黑色,大概是因为内墙的缘故吧,外墙肯定上了色,不然昨晚我们那么多人,愣是看不到这么大一座城在哪。
但就是这如同瓮一样的地方,容下了不知道有多少人。多是五六十人成一队,聚在一处,概因来自同镇之故。我粗粗一算,这里估摸着有不下百余支队伍,也就是说,这次新募兵丁近五千人。我从没见过有这么多人,这可比村里一有打架、吵架都跑出来看热闹的阵仗大得多了,吓得我赶紧缩回了我的小光头。
看来真是要打仗了啊,打一场大仗啊。
这时候大伙儿都忙着叙着乡情,忙着认识新朋友,一口一个”老哥“、”老弟“的,别提有多亲切了。几千号人,就在这大瓮里,像一大群苍蝇一样嗡嗡嗡地攀谈着,又活脱脱地像一锅煮开了的水,总之吵得人心烦意乱。而我,一个十五岁的毛头小子,瘦瘦矮矮的,没人爱搭理我,我也不稀罕搭理别人!
正当我心里闷着呢,霎时间人声渐渐消停下来,只见一队当兵的走进这大瓮,还是从头到脚裹着着清一色的黑色,莫非这就是月州军队的风格?这也太丑了吧。
如果我当上了将军,我可不想穿一身黑,死气沉沉的,一点不符合我活泼开朗的少年形象。那时候,我就穿上一身银盔银甲,再骑一匹白马,手握一柄银枪。长风袭来,吹得我的披风猎猎作响,更加烘托出我的英姿飒爽,那才像话!来村里说书的口中都是这么说的,我早就都烂熟于心了,嘿嘿嘿。
领头的站到了广场中央的高台上,扯高了嗓门,宣布了两件事:第一件事,就是象征性地代表月州城的百姓欢迎我们;另一件事较为重要,不得不让在场的所有人纷纷竖起来耳朵,仔细听。这是是关于我们这五千多号人归属的问题,他说已经连夜按兵源地,也就是我们各自的镇子,已经给大伙安排好了去处。据他介绍,大伙儿的去处目前主要为现在驻守月州城的主力军队——朔月军。
朔月,我知道啊,舅舅给我讲起过,指的是农历每月的初一,在这个时候,我们是看不见月亮的,故称为朔月。因此这一天的夜晚也是一月中最为晦暗之日,而对于月州黑城来说,这一天却正是最如鱼得水之日。因此,月州人便将驻守月州的主力大军称为”朔月军“,寓意最为强大的军队。
真有意思啊,月州城还真的和黑色死死绑在一起了。
宣布完了这些事,领头的便下去,后面分配具体人员的事便由他手下的兵来做。
石大头兴冲冲地跑回来和我说:”癞子!你听说了吗?我们要去的朔月军下面总共有四大营,分别是什么朔枭营、朔豹营、朔风营和朔雪营。你说,咱们会去哪个大营?”不知道这个人跑去哪里打听来这些东西,不过听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热血沸腾了。没想到我还真的要入伍了,几天前还是放牛娃的我,难道真的要穿上披风,猎猎作响了?
谢磊和谢强也凑上前来,忙着向石大头打听这,打听那的。只有我独自一人一言不发,因为我现在在思考一个很严肃的问题。他们看我不说话,就问我在想什么?
我便发出了发人深省的一问:“三位哥哥,豹、风、雪倒是有的,枭是个什么玩意儿?怎么写呢?”随即陷入思考的便是四个人了,大家一时也都想不出,反而抱怨起我瞎问,扫他们的兴,并扬言要揍我......
“枭,就是猫头鹰。”正当我们四个在打哈哈的时候,一位当兵的向我们队伍走来,兴许正好听到我们的对话,便冷冷地回答道。
我们四个立即严肃起来,站得笔直。队伍里那些原本坐着、躺着、趴着、倒着的,也都迅速站起身来,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他的命令,我们很快就能知道我们去哪里了。
他缓缓走到我们面前,浑黑的铠甲包不住他魁梧高大的身板,坚实有力的步伐和挺拔如松的站姿有力地向我们证明他优秀战士的身份。而他的脸就像被铠甲的颜色渲染过一样,也是如此的黑沉。也对,大敌当前,作为一名战士,他肯定是愁绪满面。他仔细端详了我们好久,从头到脚,每一个人。
“呼~”我憋不住了,憋气时间太久,让我现在很难受,涨红着脸急着大口一呼一吸,一不小心发出来很大的声响。看来刚才就我因为太紧张了而屏气,不然别人不可能能憋得比我时间久。我完了,第一次和长官见面就这副德行......
果然,他的视线在我身上停留了下来。他厉声问我:“你多大了?”着实把我吓一跳,反倒惊出一身冷汗。
“十......十五。”我支支吾吾地回答道,倒不是因为我心虚,只是我确实没经历过这样的场面,我年纪还小,莫名其妙地被骗来当了兵。
他又把视线转向大伙,大声说:“欢迎你们德里镇的加入朔月军!我叫丁青鸣,是朔枭营的副统领,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成为月州的忠诚勇武之士。好了,现在你们可以去城门处领取你们的军需了。”队伍随即散开,我也正准备走。
“那个小光头,你留下。”他补充说。
我站在原地,内心十分忐忑,但又怀有些可能不合时宜的希望和窃喜,没准他觉得我年纪不够格,给我一个大嘴巴子,然后让我赶紧滚回谢家村呢。
他的语气竟有一丝缓和,说道:“怎么小小年纪就出来当兵?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我的内心被一击即溃,顿时泣不成声,哭得那叫一个惨,引得周边还在等待的队伍里的人纷纷转头看向我。我啜泣着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掰扯给他听,并委婉地表达了我年纪尚小,不宜出战,回家尚可的请求。
他眉头微蹙,似乎已然被我打动,稍加思索一番后,说道:“大敌当前,现在不宜追究你舅家冒名顶替之事......”(我的天......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我没有让你去追究我舅妈......)
他又说:“这样吧,你先到朔枭军,暂领庖正佐事。”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我一个在风中沉思......也罢,打仗时候,说不定也不能平安回去,先混着再说。哦对了,什么是“庖正佐事”啊?听起来好像还不错,我便快步向城门处走去。
“就是给你们营里的厨子打下手的,呐,这是你的东西,拿好了。”
当天晚上,当我端着我的军需——一口崭新的大铁锅,来到朔枭军军营的那一刻起,我发誓要找到石大头报仇!这一切都是因他那口黑锅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