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文玉见自己行了半天礼的两位都不鸟自己,这才晓得自己是搞错对象了,遂有些讪讪地向郭冰道:“还望小神医细细为老夫人诊治才是。”
郭冰对文玉靠近时身上带来的那股浓香极为敏感,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坐到杨瑞边上笑眯眯道:“医者父母心,小女子定会尽力的。”
跟郭冰熟悉的人对郭冰这一笑容太熟悉了!这丫头若是看着哪个人不顺眼准备修理陷害一番了铁定着表情。赵敏等人幸灾乐祸地看着文玉不知死活的继续套近乎:“那老夫人可否醒来,文玉颇为担心,想着进去探望一下……”
“不可!”郭冰干净利落,痛快拒绝道。
赵家主仆差异地看向郭冰,连梅枝婆婆都微微地扫了郭冰一眼。文玉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自己好歹是这府院的二夫人,在赵家后院,除了鹤园的老夫人跟梅枝婆婆,还有谁敢如此这般的对她?这尚未及笄的小丫头竟是个如此不会看人眼色的?!
其实这文玉这种想法还真是有些需要纠正的说,首先,这请来的大夫是上宾之人,不是你们赵家后院之人;其次,你既然知道俺是尚未及笄之人就得晓得这尚未及笄孩子有童言无忌的权利,咋能就指望俺有那察颜观色的本事呢?
文玉边上那楚楚女子见文玉脸色骤变,立时上来打圆场,“姑娘,妹妹是太过担忧老夫人的病才急急询问的,还望姑娘海涵。”
郭冰目光扫向那女子,冶容多姿鬓,芳香已盈路,人还未至,一股延绵的百合花香便已萦绕而来。只见那女子表情诚恳,面色担忧,颇为焦急地为文玉解释道:“姑娘想必也是为人子女,长辈恶病缠身,做子女的理是日日忧心。”
那边赵敏开口了:“哦?百色姐姐已经成我们赵家人了么?莫不是我常年居于洛阳不知道大伯早已将姐姐收入房中了?”
那唤作百色的女子一听,顿时脸色一僵,复而笑靥如花道:“看敏敏说的,百色不过是寄人篱下,幸得老夫人与赵哥照应,现如今老夫人病了,百色乃知恩图报之人,理应担心忐忑才是。”
赵敏撅了撅嘴,不客气道:“原来还知道自己是寄人篱下啊!还以为有人不知道自己姓甚名什,当自己是半个主子了呢?”
如百色听到这话再也没了刚才的淡然,眉头紧皱,目光希翼地看向梅枝婆婆,希望她可以开口说上句话。当着外人,梅枝婆婆却也不会就这么由着赵敏胡闹,拍了拍赵敏的脑袋笑咪咪道:“瞧你个尖牙利嘴的,莫要总气如姑姑。”复而又转向如百色,“姑娘还是随着夫人们下去歇着吧,这里有男客,还是不便一直在此呆着。”
就在众人准备退下之时,郭冰忽然道:“婆婆,冰儿有个问题想问一下,不知几位夫人是否每日都来看望老夫人?”
梅枝婆婆理所应当道:“那是自然,晨省是老规矩。”
“那还是请婆婆跟老爷老夫人说一声,免了几位夫人的探视吧!”郭冰看戏般扫了一眼几位,果然那文玉一听这话立时如斗鸡眼似的高声质问道:“姑娘这是何意?晨省可是祖上的规矩,岂能说废就废?”
“我是大夫还是你是大夫?”郭冰也不客气,转而看向梅枝婆婆:“婆婆,我这里有一份药方,是对老夫人哮喘之症的。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老夫人这病时日已久,单是靠药根本是不行的,要想治愈,最关键是养!至于如何养病,首先便是忌了那些粗袏浓艳的粉脂之气,哮喘之症关键是气,管哮呼吸,闻得便是这日中之气,这里是赵府又不是劳什子勾栏花柳之地,抹得如此这般是探病还是招蜂引蝶?!烦请婆婆这就跟老爷还有诸位夫人们商议一下吧!”说完,也不看早已气得脸色煞白的文玉,踱着轻快地小步子寻了个座位开始喝茶看“风景”。
郭冰这是一棒子打死一窝人,“风景”们立时有的面色僵硬,有的似乎与己无关般,还有的我见犹怜地扶门看上梅枝婆婆……梅枝婆婆思索了一番,唤了个叫知画的小丫鬟嘱咐了几句去前院请老爷少爷们。不一会儿,正在前院的赵征赵魁等人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却说这赵征这一支一共兄弟三人,除了河东节度使赵征,其余两人分别是马步军都校赵承、昭武副尉赵贤。这刚才撒泼的那位赵杜氏文玉便是赵承正妻,那位端茶喝水事不关己的赵陈氏衡仪则是赵贤正妻。至于这寄人篱下的如百色的身份却是有些暧昧了——
原来这如姑娘虽说与赵征差着五岁,却也算是赵征的青梅竹马了,如家原是赵家表亲,唐时也风光过一段时日,且在十几年前,如家还是与赵府相当的大家,只不过富不过三,如家后来渐渐破落了,而这如家大小姐也便成了别家的寄人篱下之人。可这如大小姐本就才貌双全,再加上性子极傲,虽说寄人篱下多年,对门楣之事却从不降低自己的要求,所以虽说早已过花信之年,可这如姑娘对择偶标准却从未松口降低过。再说,这如姑娘虽说孤傲,那也得看是对谁,这府里谁都知道如姑娘就是老爷老夫人的解语花,不仅老夫人喜欢得紧,连老爷有了什么烦闷事儿都会去跟如姑娘畅饮一杯抒抒情怀。老爷对如姑娘不比常人,这府里是个人都晓得,偏偏这大夫人去世多年了老爷却从未开口续过弦,这让大家对如姑娘在赵府的身份便透露着相当尴尬地暧昧了,话说你要是喜欢人家如姑娘你倒是娶啊,可你却偏偏不娶;你要是不喜欢人家而是看上了别家姑娘也行啊,可偏偏赵征是出了名的不近女色,除了如姑娘,太原城里就没见河东节度使赵大人看上过谁!所以说,如姑娘的身份很暧昧,很尴尬,很耐人寻味。
我们转回正题,再说这赵家几位主事的听闻老夫人边上的梅枝婆婆竟然遣人来请,不禁有些揪心。这梅枝婆婆可是很少有事惊动前院的,莫不是老夫人那里出了什么岔子?几个人匆匆赶到鹤园,看到的便是几位夫人跟几个陌生面孔正聚在鹤园正厅。
众人按次序坐毕后,梅枝婆婆便将郭冰等人引荐给赵征。听闻郭冰便是扶摇子陈抟的俗家弟子后,赵征赶紧地起身相迎,仿佛她是长辈而他只是个晚辈似的。郭冰心下有些嘲弄,原来这陈抟老人的名号这么好使啊?!搁哪儿都通吃啊!杨瑞挑了挑眉,看着郭冰不说话。
众人客套一番便说起赵老夫人的病症,郭冰再次将耶律淳真写好的药方递给赵征,直接道:“赵老爷,虽说我是应赵大哥之邀来的,看到老夫人常年卧床所受之罪我也很是揪心,可这治病前,咱们还是先把话挑明了比较好,您若是信得过冰儿,老夫人的病便全权交由我来管,其他人不得再插手半分,否则的话,冰儿这药方您不看也罢!”
三人在屋里的时候,耶律淳真跟她说过,以往大夫开得药方虽说不是很全,却也绝对是对症下药的,他所能开得不过是些药性较小,刺激性偏弱的药而已,因为这些年下来日积月累,再加上老人年事已高,现如今老夫人的脾胃已经不适合再开猛药了。那时候郭冰想到的便是后世的食疗,也就是俗称的养病。以前姥爷查出这病的时候,郭冰也翻阅过一些资料,对哮喘还是有一定了解的。这哮喘虽是几十年如一日地缠在一个人身上,拖得整家子人跟着胆惊受累,但只要防治的好,去也不是什么危急迅猛之病。现在要看的是,赵府主事儿的人的意见,至于蜂蜂蝶蝶的,貌似这儿还没你们说话的份儿吧?
赵征正看着郭冰递上来的药方,听了郭冰这话不禁怔了怔,复而又将视线从药方移向郭冰,开始打量起这个表侄在信里夸赞的女娃娃来,是的,郭冰的年纪对于赵征来说就是女娃娃,还是比自己孩儿还小好几岁的娃娃。此时这女娃正一脸坚定地跟自己说,若是相信她,便全权交给她,其他人不得插手半分。不得插手半分,竟然说得这么坚决与固执!赵征想起老夫人这些年受过得罪和大夫们每每看完后脸上那可惜的表情,不禁有些视线飘渺,曾几何时,母亲大人没有跟自已一桌吃过饭了?曾几何时,母亲大人没有真正舒心地笑过、睡过了?赵征又将目光扫向正看着自己、等待他来做决定的众人,神情更加恍惚,这些自己的兄弟亲人们,脸上到底有几分真心呢?连那个他曾经以为永远不会变的如妹妹现如今笑里都带着狡谐了,况且是他们呢?……赵征又想起整日里只顾打架闹事的魁儿,这是他跟慧莲的孩子呢!这原本是他两人打算细心教养的孩子呢!可是慧莲却早早地去了另一个世界,留下整日里忙于公务的他,与整日里常不着家的儿子……内宅的事儿他也是略有耳闻的,可是知道是一回事儿,自己能否去管又是一回事儿,儿子许久与自己不亲了,却对祖母的病还是极为挂念的。所谓亲情……
郭冰不知道赵征此时心里的澎湃,只能装作胸有成竹淡定无比的喝茶看风景,可天知道她此时多么想听赵征来一句,姑娘先歇着吧,老夫人的病还是等陈抟老人亲自来治好了。可惜赵征思绪良久后,终于目光飘香郭冰,递回药方,诚恳道:“那就有劳姑娘了!”
郭冰哭的心都有了,她不就是刚才气不过,想整整那二夫人么!咋这活儿还是落自己身上了呢?她就知道,关键时候死耶稣菩萨都会下班不鸟她!(耶稣菩萨:这一连串的事故都是你自己惹的,关我们什么事儿?)郭冰一百个不情愿地应下,正准备给自己留条后路开口说说风险等问题,一直站在自己身后的杨瑞从身后拍了拍她,忽然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