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岖军寨外,炙热的火海将剩余塔库尔蛮人的躯体燃烧殆尽。火影闪烁的空地上,岣嵝的身影一动不动。范天奎愈加谨慎,如此怪异的对手,生平罕见,他手持链锁,枪尖将残留的巨型木蛋甩到一旁,目不转睛得顶着眼前这个不足半米高的怪人。
这个奇特的小个子整体身高不足半米,躯体圆润短胖,像是一个七八月大的婴儿一般稚嫩,扎短衫穿短裤踩草鞋,只看下半身的话,还真当是个半大的娃娃。唯独一张皱巴巴的老脸上挂着一撮苍白的山羊胡子,显得极不协调。眼窝凹陷颧骨突出,两只眼睛外翻得厉害,不像长上去的,倒想是挂在上面的。眉毛与额头纹重叠,也看不清究竟长没长。
范天奎大声问道:“你是何人?钟离国的正规军中未曾听闻有你这等奇人异士。”
小个子“嘿嘿嘿”一阵怪笑,“告诉你我的来历也不妨。我乃大蚩国的地号偃师莫祁子是也,此番奉征东大将军之命,特来攻取你这军寨的。”
大蚩国是位于钟离国北境的一个边缘小国,臣民不足十万,且一直闭关锁国,只在每年五月份许十队客商进入国内指定关口做生意,一旦交易完成立马离开不得停留。所以国内情况也基本无外人了解,只有在各国往来的外交礼仪记录中出现过些许名称而已。
范天奎甚是不忿“就凭你?”一声“你”字发音拉得很长,右手链枪指着莫祁子愤然道:“只要我范天奎尚有一口气在,尔等宵小之徒就休想得逞!”
莫祁子又是“嘿嘿嘿”一阵怪笑,大声说道:“这九岖本就是钟离国故土,被你晋云国窃取了去,如今你倒是说得义正言辞,就如自家物件一般,真是不要脸!”
范天奎也不争辩手中劲气蓄满链枪说道:“少废话!活着的人才有资格标榜正义,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
莫祁子不慌不忙说道:“你这小子真是嘴硬。你在这里与我纠缠,不管城头军士们的死活,就凭老夫的傀儡蚂蚱便能吃了你所有军士,你有什么办法?”
范天奎不再多言,他明白现在城墙上军士的险境,除了杀死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侏儒之外唯有弃城两条路走。越是耽搁时间,死亡的军士也就越多,对他也就越不利。心念至此,无需多言,玄链双枪再次将范天奎拖至半空,一身甲胄伫立于这片夜空火海之中,链枪和身躯都发出耀眼的青芒,将这周遭火海的光焰都压了下去,成为这片黑夜里最明亮的闪光。
莫祁子伸手从短衫里掏出一个小拨浪鼓和碗口大小一黑一白两个布偶娃娃,乍一看像是村头挑货郎扁担里给小孩子的玩偶,几块粗布制作,彩线穿插组成眉眼口鼻,不大的小手中抓着木棍儿似的小段剑,连秋风里寒鸦伫立的枯枝都比它粗大。莫祁子“嘿嘿”一笑道:“就给你见识一下我大蚩国独门傀儡术的厉害,这对‘地煞娃娃’可是费了老夫不少心思,你可要当心咯。”
范天奎率先出手,链枪快速出击凌空分出十几个枪头,蓄着青色劲气砸向莫祁子,莫祁子后一躲,三个枪头轰然撞在地上,地面被炸出一团石磨粉尘,剩余的枪头算准莫祁子落脚位置,封住他的逃离身法。眼看就要一击得手,莫祁子摇了一摇手中拨浪鼓,两只地煞娃娃骤然飞向链枪枪头,这小巧的布偶娃娃竟一瞬间挥起手中小短剑“叮叮当当”与链枪正面交手,反而将这些攻势全部当下。莫祁子站在伸手,仰望着空中飞舞的地煞娃娃,口中默念法阵咒语,一黑一白两只地煞娃娃竟凌空杀向范天奎,速度之快,已经超过链枪回放的速度。
范天奎不急不忙,劲气涌进链枪,大喊:“千链刃网!”缠绕腰间的链锁快速分出成千上百个链枪枪头交织缠绕出一张大网,每一根链锁上的倒刺被劲气充满,闪耀着青色光芒,锋锐无比。大网张口扑向两个地煞娃娃,像一张渔网网住两条小鱼一般,范天奎用手一扯链锁,千链刃网迅速收口,将两个地煞娃娃牢牢网住,倒刺狠狠勾着布面,如同万千只利齿咬在上面,这一扯之下的力量,就算是寻常铁石都会被扯碎。奈何这小小的布娃娃确是毫发无损。
莫祁子一如既往地“嘿嘿”一笑,转动一圈拨浪鼓轻声呼道:“破!”
黑色地煞娃娃小剑在千链刃网上面直接戳了几个口子,划开勾连在身上的倒刺,与白色地煞娃娃完好无损地飞了出来。一剑斩在链锁之上,似有千斤之重,将整个链锁连带着范天奎都震了一下。白色地煞娃娃直冲面门,小小的短剑上面白芒骤显,在范天奎面前快速刺出三个剑影,剑影型长,都要超过地煞娃娃的大小,宛如三柄飞来的匕首短剑。
范天奎身形扭转,躲过正面的剑影,凌空抬腿踢脚一气呵成,正中白色地煞娃娃身体,瞬间将娃娃踢向夜幕之中,身边链锁尾随而至,分出近百个链枪追向白色地煞娃娃,犹如在空中开出一躲巨大的青色菊花。链枪撞击在空中爆出一阵炸响,比那新年的烟火还要漂亮。
莫祁子快速转动手里的拨浪鼓,白色地煞娃娃在一片火影中逃脱,与黑色地煞娃娃合一,两只娃娃身形合拢双剑合璧,发出猩红色的剑影,在空中转着圈如流星赶月一般,卷起巨大劲势刺向范天奎。范天奎链锁收缩,右手链枪蓄势待发,往前一甩,枪尖青芒与猩红色的剑影撞在一起,在这片黑色的夜空下炸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双方势均力敌毫不退让,范天奎链枪一收,后腿发力箭一般直冲莫祁子过去,人未至右手链枪率先攻来,莫祁子身体左翻侧身避过一击,范天奎左手链枪已然追上。电光火石之间,莫祁子右手撑地,将自身整个举起来,左手的拨浪鼓不停翻转,鼓声急促而有力。黑色地煞娃娃急速飞来,小剑在空中对着范天奎的侧身轻轻一挥,一股巨大的劲气倾泻下来,范天奎身形一闪,身后的地面就被这股劲气辟出一尺多宽的深沟。莫祁子瞅准机会,在范天奎多开攻击没来得及站住身形之时,招来白色地煞娃娃举剑直刺腰间,绕开缠绕在腰间的链锁,剑锋上撩,劲气划破衣甲,从腋下飞出。
范天奎虽显狼狈却并无大碍,冷哼一声:“老匹夫还有些手段。”
莫祁子“嘿嘿”一阵怪笑,高兴道:“你这娃子看得出有些底子,今日杀了你,用你的五脏制作傀儡,相比也是一件精品。”
双方对峙,都没有再先出手的意思。远处“咚咚咚”得闷声响起,更多的塔库尔蛮人朝九岖军寨本来。莫祁子身边不远的空地上映着火光,一个影子越来越大。范天奎顺势往上看,一个小山一般的塔库尔蛮人从天而降,落地之时双脚“嘭”得在地面砸出一个半米深的大坑。一个赤发虬髯的塔库尔蛮人出现在他的面前,长发混编成鞭子耷拉在身上,浑身赤裸,只在腰间盘起了一圈兽皮,但依然没将属于人类的隐私遮挡得住,瞪大的眼珠如柿子一般大小,腥臭的大嘴裂开不停有口水流出,下颚两颗獠牙翻在嘴外,右手边是一个三米长的黑色无锋大刀长拖在地。莫祁子站在他身边,就如脚边的一个小肉球,画面甚是滑稽。
塔库尔蛮人一张嘴,略感震耳的声音问身边的莫祁子:“小老子太差劲了,这个城你还没攻下来。”
莫祁子对塔库尔蛮人的叫法甚是不悦,出言反击道:“哼!要你管。”
塔库尔蛮人环视一周被烧死的尸体,问道:“我族兄弟,就是这小子杀死的吗?”
莫祁子阴阳怪气得道:“你族子弟又蠢又笨,直接跑过三米险道被防城奴家射杀,不听老夫等计划筹划,死也是活该!”
塔库尔蛮人顿时暴怒,抬起右脚“啊”地大叫一声,一脚想把这个不足一米的侏儒踩成肉酱,莫祁子在这个大个子面前显得小巧圆滑,轻松跳起躲开一击,塔库尔蛮人顺势挥起大刀在半空之中横向一扫,整个大刀带齐的劲气扩散,竟将十米身外的火海瞬间吹灭。范天奎也被这阵劲气波及,收枪横在身前运气抵挡,枪身竟被直接打散成链锁,坠落在地。
莫祁子懊恼大骂:“狼蛮子你疯了!?”
被叫做“狼蛮子”的塔库尔蛮人也不理他,对着莫祁子连挥数刀,莫祁子一一躲过,身后的空地却被劲气划出一道道裂痕。
范天奎此时顿显尴尬,敌军将领自相残杀完全没把他放在眼里,此刻更多的塔库尔蛮人开始越过三米险道,城墙之上的瞭楼里的弩机又是一阵箭阵发射,几个塔库尔蛮人中箭倒下。
莫祁子催动黑色地煞娃娃当下狼蛮子致命一刀,慌乱间连胜叫道:“我不与你一般见识,回头自到大将军处评理。”几个闪跳,逃向塔库尔蛮人后方。
狼蛮子来不及追赶,看到一阵箭阵射杀的塔库尔蛮人倒地,他一声怒吼,气得在原地使劲跺脚,转身间眼睛猩红,挥刀向范天奎奔来。
城墙之上耿卫国甚是着急,眼见远处越来越多的塔库尔蛮人奔来,城墙外面范天奎还在与敌人鏖战。城防要紧,于是大声呼喊:“范将军速速回来,莫要恋战!”
范天奎听到喊声,收起链枪快步冲出火海奔向城墙。数丈高的城墙下,他甩出链枪在墙上扎出一个点,双手用力一拉将自己提上去,反手将另一个枪头甩向更高处。不及再次拉上,身后一阵巨大的劲气袭来,他凌空翻转,赶紧松开链枪往下坠落,一把大刀“嘭”得一声插进刚才脑袋的位置,直接插进城墙,留下半米长的刀柄在外面。
范天奎暗道一声“好险。”远处狼蛮子大步奔来,城墙上两个瞭楼所有的箭阵对准了他,一齐发射,箭阵划空“嗖嗖”直响,上百只箭矢眼看就要把狼蛮子射成一个刺猬。千钧一发之际,狼蛮子浑身泛红,一条条黑色纹路爬满全身,猩红的眸子越发红的渗人,箭阵射在他身上,能量爆炸竟没伤到他一丝一毫。
范天奎趁机快速甩动链枪跳上城墙,还顾不得眼前黑压压伏了一地的木制蚂蚱,由于莫祁子的离开,距离太远,木制蚂蚱体内贴着符箓的脏器已不受控制,一个个都动弹不得。这边连忙与耿卫国等一干副将,将城头热油浇下,在城下重新生成一片更大的火海,隔开了九岖军寨和增援来的塔库尔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