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宛礼貌地问道:“不知左护法前来有何要事。”
曲静幽笑了笑,道:“实不相瞒,若不是情非得已,本座也不敢打扰圣女清修。本门出了大事,东皇大人又在闭关,现在也只有圣女才能够主持大局了。”
沈宛嘲讽地笑了笑:“我来灵山派时日尚短,虽虚领了圣女的头衔,论能力论资历,在门中都难以服众。况且一切事宜都需掌门人裁夺,我哪里敢越权。”
曲静幽道:“这次的事便是因掌门人而起。我派代表东瀛与平西王世子进行军火交易,岂料掌门处理不当,让天理盟的人将军火骗了去,并且绑架了平西王世子。如今出了大事,掌门人偏又不知所踪。因此本座便召集全体门人,打算召开灵山大会,声讨掌门人罪状。”
沈宛笑道:“原来是左护法想做掌门。”
被沈宛一语道破野心,曲静幽脸颊微红,却仍然笑脸以对,“还请圣女三思。”
沈宛对灵山派门人素无好感,也不愿参与他们的争斗,牵起雪儿的手转身欲走,却忽然感觉身后一股寒气袭来,沈宛本能地闪开,手一松,雪儿却已落在了曲静幽手里。
沈宛厉声道:“曲静幽,快放了雪儿,你胆敢挟持圣童,东皇大人不会饶恕你。”
曲静幽冷笑道:“只要圣女和圣童肯随我出席灵山大会,支持我当上掌门,我自然会善待二位。我知道圣女一心想下山,如果我做了掌门,定会放圣女和圣童一起离去。圣女不妨考虑一下。”
沈宛现出犹豫之色,举棋不定,雪儿却喊道:“姐姐,不要答应她。曲静幽野心勃勃,倘若她掌了灵山大权,必定会染指江湖,到时不知有多少人会遭殃。况且她也没有权利放我们离开,东皇大人不会答应……”
“休得多嘴。”曲静幽扼住了雪儿白皙的脖颈,纤手一握,雪儿就喘不过气来。见雪儿脸色苍白,沈宛心疼已极,慌忙道:“好,我答应你,你快放了雪儿。”
曲静幽满意地松开手,道:“圣女英明,还请圣女和圣童移驾圣湖之畔共襄盛举。”
一轮上弦月遥遥挂在月宫的上方,凛冽清冷,令人一见忘俗。亭台楼阁围绕圣湖林立,看上去庄严肃穆。圣湖之畔的广场上,早已聚集了许多教众,众人窃窃私语,不知在低声议论着什么。
现在虽然只是初秋,湖面之上寒气却缭绕不散,终年徘徊。湖水如同一面宝镜,映照着夜空,而其上皎洁的月光则如同洁白的流沙,在寒气的包裹卷动之中以一种极其美丽的姿态缓缓流泻着。
眼前的景象,美丽空灵,宛如梦幻。
不多时,曲静幽就带着沈宛和雪儿缓步而来,几人步入神坛之上,众人的私语声立即停止,都恭恭敬敬地看着曲静幽。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在灵山派的月宫里,除了掌门和东皇大人,便是这位左护法最有权力。
喧嚣刚刚沉寂下去,却听一个冰冷如雪的声音响起,一个白衣少女上前一步,目光冷定地看着曲静幽,正是雪仙子桑梓宁。与此同时,红莲仙子景夜莲和天梭仙子秦织云也与她站在一起,同样面色不善地看着曲静幽。
桑梓宁道:“不知左护法劳师动众召开灵山大会,究竟所为何事。”
曲静幽不悦地看了桑梓宁一眼,冷冷地道:“本座召开灵山大会,自然是为了声讨掌门人罪状,此次与平西王的军火交易,因掌门人一时不察,给我们造成了难以挽回的损失,事后掌门人非但没有请罪,却不知所踪。”
她此言一出,场下一片哗然,所有灵山派门人再次低声议论开来,忽见统管灵山十四獠的阎罗粗声粗气地说道:“此次军火交易之事,我们在场看得一清二楚,掌门人粗心大意,被小人蒙骗,致使军火被盗,如今出了事,掌门人却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也不现身给我们一个交代,这让大伙如何服气。”
他胡言刚落,仙芝老人和九幽鬼母也随声附和,他三人是灵山派的耄耋元老,资历比曲静幽更深,说话也掷地有声,他们的话立刻引起了门人的骚动,曲静幽见状,颇为满意地笑了笑,仿佛场中局势已尽在她掌握之中。
沈宛坐在祭坛上冷眼批阅,心中颇为不懈,虽然掌门人将她抓来此地,但她对掌门并无恨意。听雪儿说过一些灵山派的掌故,沈宛知道当今掌门癸阴瞳是扶桑国天皇的幼女,自小被送往灵山派,由大祭司东皇龙一亲自教导,后来尽得大祭司真传,是灵山派百年以来第一人,遂被大祭司推上掌门之位。由于癸阴瞳是外族人,灵山派内部的长老们对她继任掌门颇有微词,而左护法曲静幽更是对掌门之位觊觎已久,暗中联络各长老伺机而反。
曲静幽以军火交易失败为由,历陈掌门人多条不当之处,引得众长老纷纷抱怨。众门人见左护法振振有词,掌门人却不知身在何处,门中大多数势力又在力挺左护法,心中难免产生动摇。
桑梓宁青丝垂肩,眸色冰冷,道:“左护法你是在说笑吧,左护法何德何能,可以继任掌门之位?论资质,论武功,左护法又怎可与掌门人同日而语。”
曲静幽敛襟微笑:“雪仙子此言差矣,资历武功都是次要,身为掌门,最重要的就是有一颗全力卫教的心,掌门她终日除了研习武学,对教务不闻不问,前些时日,我派黄山总坛被天尊宫主那妖妇围剿,门人死伤殆尽,掌门人却无动于衷。当今武林,正派中少林武当峨眉三派称雄,魔道却以天尊宫为尊,我灵山派百年基业,却似早已被世人遗忘。身为掌门人,须当肩负起振兴我派之责,试问掌门人她有否做到这一点?”
红莲仙子景夜莲反驳道:“左护法错了,如今天下初定,我灵山派不宜锋芒过露,否则只会成为众矢之的。况且如今已是满人统治江山,朝廷最忌讳武林门派,恐武林中人有不臣之心,倘若我派太过招摇,定会招来朝廷猜忌。况且我派异学甚多,世人大都愚昧无知,视我派为邪魔外道,我派又何必与世俗同流,白白自降身份。”
曲静幽不饶地道:“江湖上历来都是弱肉强食,倘若我们一味忍让,最终只会招来灭门之祸,唯有奋起中兴,才能在这浑浊尘世争取一方净土。倘若我们力量强大,朝廷又有何为惧。”
天梭仙子秦织云颔首道:“左护法又错了,东皇大人向来主张顺应天命,上达天道,此际我派当韬光养晦,天道无常,待天下风云****之时,方是我派崛起之日。天道有律,若左护法执迷不悟,有违天道,最终只会自取灭亡。”
曲静幽被三人辩驳得哑口无言,不知如何是好,面露窘色,阎罗等人亦是满面焦急,盼曲静幽能掌握大局,杀一杀三位仙子的锐气。毕竟三位仙子同掌门人年纪相仿,又和她一道修行,平日里几人感情甚好,如今她们三人自然要为掌门说话。
曲静幽扬眉冷笑:“好,你们三人以掌门人顺应天道为由,替她开脱,但这次军火交易失败却是不争的事实,掌门人根本无法推诿。”
秦织云道:“是贼人太过狡猾,掌门人一时不查才会中计,说到底还是仙芝老人和鬼母等人办事不利,没有洞察贼人的诡计,怎么却怪到掌门人头上来了?”
仙芝老人拄杖怒道:“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敢对本座如此说话,看来是平日里东皇大人太宠你们了,今日本座非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他脾气暴躁,受不了这些小辈的训斥,当即率先出手,蛇头棒挥舞如飞,杖影重重宛如摊开了一把折扇,呈半圆弧状放射而去,指南打北,变化无方,杖尖的蛇头咝咝吐着毒信,啄向了秦织云的面门。
秦织云并不慌乱,手中银梭一展,漫天银丝飞舞,抵住了仙芝老人的攻势,姿态优美,宛如仙子凌空浣纱,以柔韧的银线结了一层屏障,将仙芝老人的蛇杖寸寸弹开。
秦织云不愿与仙芝老人动手,遂退后一步,冷冷地笑道:“尹翁,请你自重,若你为老不尊,也休怪晚辈不留情面。”
尹一草暴喝一声,欲要再度爆发,曲静幽却制止他,喝道:“尹翁,退下。”尹一草摄于曲静幽的威严,只得忍住怒火。曲静幽接着道:“好,就算掌门人不问世事是为本门考虑,可身为掌门人,本该清心寡欲,贡献出自己的灵魂,终生侍奉月神。可掌门人非但心又旁骛,更加与外人有染。”
她此话无疑于一枚重磅炸弹,在人群里激起不小的波澜,众门徒登时面色大变,议论纷纷。
桑梓宁秀眉微蹙,怒道:“曲静幽,休得胡言乱语,掌门人的清誉岂容你玷污。”
曲静幽冷笑道:“我一人之言,自然不足为信,可这事是五位长老亲眼目睹,难道还能有假,莫非雪仙子怀疑本座本领通天,连五位长老也可以收买?”
五行长老在众人瞩目之下走上神坛,为首的金长老面色灰败,忿忿不平地道:“我等奉左护法之命下山去寻找门人,岂料在紫竹林里遇到掌门与一白衣少年秘密幽会。当时掌门人衣衫单薄,独自浸在潭水里,那少年就站在岸上,也不回避,若非我们五人意外撞见,接下来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他故意拉长了强调,将当时的场面说得暧昧不堪,诋毁掌门人清白,而自己出手暗算之事居然只字未提。
木长老添油加醋地咋舌道:“算了,别提了,这般丑事,有什么好说的。”
水长老则唏嘘地叹道:“那少年长得颇为英俊倜傥,掌门人虽然定力高深,却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少女,遇到那样的翩翩佳公子,难免动心,这本无可厚非,只是她也该为我派的名声考虑考虑,这事若传了出去,我派的百年威名可就此毁于一旦了。”
这五人你一言我一语,将一件根本没有影的事说得天花乱坠,旁人倒是听得煞有介事、信以为真。
桑梓宁越听越气,到最后脸色已然惨白,浑身颤抖地道:“你们胡说,掌门人一向清心寡欲,根本不会动世俗的男女之情。”
秦织云道:“掌门人在幽冥号上败在剑神的手里,受了内伤,你们说她浸泡在潭水里,那是在以冰龙洗髓之法疗伤,至于什么白衣少年,根本就是子虚乌有。”
景夜莲冷笑一声:“不必和曲静幽废话,她既铁了心要夺掌门之位,便不会就此罢休,我们何必同她客气。”说罢人已化作一道红光,向着曲静幽扑了过去。
景夜莲十指尖尖,一招“九功爪”施展开来,直取曲静幽双目,她身法飘忽,四面皆是幻影,不辨虚实。曲静幽回环转身,狭长的凤目如同鞭子一般,紧紧锁定了景夜莲的身形,眸光一亮,忽然右手并起剑诀,一指点在景夜莲的掌心。景夜莲顿觉内息入体,如同一道灼热的电流,让她浑身一疼,整个身子已酥麻不堪,急忙奔身后退,将曲静幽的指力卸去。
桑梓宁和秦织云与景夜莲并肩而立,三人心里明白,曲静幽能稳居左护法之位,自然有些本事,当下收起轻敌之心。
曲静幽双袖拢在身前,道:“尹公,三位仙子以下犯上,该当何罪。”
尹一草怪笑道:“按照门规,力斩不赦。”他的蛇头杖拔地而起,向着三位仙子兜头罩去,秦织云手中天梭一展,银线如丝,漫天吞吐,顷刻便缠上了蛇杖,她身形即动,横飘三尺,接着银线牵引之力,轻巧地来到尹一草身侧,一口气向他攻出了数掌。尹一草急忙闪避,稳住身形后立刻还击,二人你来我往,已斗在了一处,就只见两团人影瞬忽来去,难解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