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嫕身子一颤,皱了皱眉,道:“不可能啊,李公公一直都对三哥哥忠心耿耿,是个很慈祥的老人,怎么会……”她忽然顿住,眼里泛出哀伤之情,容嬷嬷又何尝不是以慈祥的外表藏住了真实身份,人心,本就是看不透的。
婉嫕道:“卫大哥,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们赶快去乾清宫,通知三哥哥一声。”
正在这时,忽然有人拍门,几个人同声叫道:“公主,请开门。”露儿拦在门外道:“李公公,公主已经歇息了,您这么晚了来打扰公主,有什么事啊?”
李公公也不搭理露儿,大声道:“公主,你睡了吗?”
婉嫕吃了一惊,道:“我睡了,李公公有什么事?”李公公道:“刚才有宫女看见刺客混进了公主的寝宫。”婉嫕道:“没有啊,定是那人瞧错了,我好好的,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刺客。”另一个女子声音说道:“公主,我们亲眼见刺客进来了,让奴婢们进来查一查吧。”
卫子墨在婉嫕耳边低声道:“是花大姑。”婉嫕倒吸一口气,望了望房门,大声道:“若有刺客,我还能安稳地睡觉吗,快走,别在这里瞎胡闹。”门外众人听公主发了脾气,不敢再说。
卫子墨轻轻走到窗边,揭开窗帘一角,手一动,一阵火光耀眼,窗外竟有十多个手执火把的太监,全都是李公公带来的人假扮的。
婉嫕走到卫子墨身边,把他拉到屏风后面,低声道:“不怕,在这呆一会就好了。“卫子墨只得坐下来,谁知过了片刻,李公公再次拍门,唤道:“公主,真有刺客潜进来了,公主万金之体,为了公主安全,请恕奴才冒犯了。”
卫子墨微微一慌,随即捏紧了拳头,打算大干一场,谁知婉嫕竟然走到床前,冲卫子墨招手,示意他钻入被中。婉嫕心思单纯,只想不让卫子墨被人发现,卫子墨却觉得此举甚为不妥,可一想如果他们进来,见到柔嘉公主的寝宫里居然有一个陌生的侍卫,倘若风言风语传了出去,于婉嫕的名节也有损,无奈之下,只得脱下鞋子,揣入怀中,上床卧倒,拉了秀被盖在身上,只觉一阵馥郁之气钻入鼻息。婉嫕随即也跳到床上,扯过被子盖住一身宫装,以免让人看出破绽。
卫子墨忽然与婉嫕合衾而卧,还靠着她娇软的身体,心里一荡,随即满面通红,听到宫门打开,知道李公公和花大姑等人已经进来,于是屏息凝神,不敢动弹一下。
婉嫕装作睡眼惺忪,打了个哈欠,道:“李公公,多谢你费心。”李公公在房中四下打量,不见有何异状,随即笑道:“公主这里平安无事,老奴也就放心了。宫中混入了刺客,公主您要小心一些,晚上最好不要出去走动。”随即又对花大姑手下的几个蜂女吩咐道:“你们在这里陪着公主,片刻也不许离开,就是公主有命,也不可偷懒,知道吗?”几个蜂女随即领命留下来监视婉嫕,李公公花大姑等人行礼请安,辞出寝宫。
婉嫕对那几个蜂女吩咐道:“放下纱帐,我要睡了。”两个蜂女过来放下帐子,剔亮红烛,走到殿外值夜。
卫子墨不知不觉竟与婉嫕同床而躺,心里如同打鼓一般七上八下,时而喜悦,时而自责,却又如痴如迷,心想若是永远能和她躺在这里该多好。婉嫕如依偎在卫子墨怀中,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子气息,不由得微微羞涩,晕生双颊,凝神细听,发觉一众蜂女都退到了殿外,方才坐起身来,卫子墨也随即起来,二人距离尚近,忽然脸颊碰到一处,卫子墨急忙侧过脸去,又感到婉嫕的几缕青丝刮到了自己的脸颊,登时满面通红,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婉嫕咯咯笑道:“卫大哥,瞧你紧张的。”婉嫕自然地将他拉起来,转而面色凝重地道:“如今我们得去通知三哥哥,卫大哥,你和我一起去。”
卫子墨点了点头,如风一般掠了出去,轻轻出手,将四个蜂女点倒。婉嫕也随他出了寝宫,见到那几个宫女真是群芳馆的蜂女所扮,知道出了大事,拉起了卫子墨的手,道:“卫大哥,我带你去乾清宫。”
婉嫕挑了一条近路,与卫子墨发足奔去,穿过几座花廊,一转角,就望到了灯火通明的乾清宫,将近宫门之时,遥见前方影影绰绰,约有一百多人,婉嫕面色大变,道:“不好,逆贼已围了三哥哥的书房,我们快去。”
人群中,有早已混入皇宫的侍卫迎了上来,见是柔嘉公主来了,先是惊了惊,看清她只带了一个侍卫,也不在意,心想这么一个小公主,来了也只不过白白送死罢了,躬身道:“这么晚了,公主还不安歇吗?”卫子墨和婉嫕见乾清宫前站满了假冒的太监和侍卫,个个手持兵刃,蓄势待发,知道事已危急。婉嫕喝道:“让开!”右手一震,已将那侍卫推开,拉着卫子墨闯宫,众反贼欲要出手阻拦,婉嫕却施展绝顶轻功,带着卫子墨如风一般飘身入内,众反贼大惊失措,也没了主意,立刻派人去禀报李公公。李公公赶来之时,已带来了朱先生、仇幕华和桑梓宁,花大姑与一众妖邪也紧随而至,朱先生看着金碧辉煌的乾清宫,眼中燃起某种疯狂的火焰,一挥手,众反贼已将宫殿团团包围。
婉嫕带着卫子墨直奔康熙平时批阅奏章的书房,由于近日康熙在为三藩之事烦恼,每晚都要批改奏折直至深夜,而睿琪每每都会随侍在侧,替康熙磨墨泡茶,偶尔也帮他处理一些琐碎的政事。
当婉嫕看到康熙若无其事地批改奏折时,才放心地长长舒了口气。康熙放下手中奏折,好奇地道:“婉嫕,你怎么来了,这么晚了还不去歇息吗?”说罢起身朝婉嫕走了过来,忽见婉嫕神色大变,只觉得一旁一道人影扑袭而至,康熙本能地闪躲开来,使了一招大擒拿手,便将那人拿住,双手一抖,卸了他两条膀子,喝道:“你是何人,竟敢行刺朕!”
婉嫕急忙道:“三哥哥,李公公率领一众武林高手混进了皇宫,要伺机行刺于你,如今乾清宫已被他们包围,马上就要杀进来了。”
康熙闻言面色大变,但马上就镇定下来,问道:“他们大概有多少人?”
婉嫕道:“大概一百人,但个个都是高手。”
康熙道:“区区一百人,也想攻占皇宫,简直是白日做梦。”说罢让小路子把禁卫军副统领叫来,吩咐了几句,婉嫕好奇地道:“三哥哥,你有把握退敌吗?”睿琪却笑着回答:“婉嫕,你放心,皇上料敌先机,早有部署,乾清宫四周已埋伏了不少高手,应付一众妖邪应该不成问题。”
忽然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已从书房外传来:“恐怕等料理了那些人,你这狗皇帝的人头也早已搬家了。”话音刚落,一条人影已经闪电一般扑席而来,康熙身子往后一折,让开锋芒,定睛一看,见来人人高马大,正是沙天海,他一心想亲手杀了康熙,好立个头功,此时浑身杀气鼓胀,狞笑两声,一双肉掌就向康熙呼啸拍出。
康熙自知功力不够,不敢硬接,急忙飘身退开,展开轻灵的步伐绕着沙天海游走,沙天海狂啸两声,猿臂探出,仿佛拉面条一般,双臂竟兀自伸长两米有余,指爪如钩,扣向康熙头顶。他这一招“骷髅劫手”乃是江湖上有名的杀招,手掌犹如铁箍,扣住头颅之后五指随即插入头骨,将脑壳生生捏碎,康熙虽然不知此中门道,但也感到对方掌风刺面,躲已躲不过去,他唯有将双手举过头顶,拼着一口内力想架住对方的铁掌。
康熙惊悸之余,忽见一团人影从旁蹿出,跳到自己身前,双拳一送,就卸开了沙天海的攻势,沙天海只觉得双手发麻,手上青筋暴跳,身子已被那股大力冲开,站定一看,那打退自己之人竟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小侍卫,虎目圆瞪,威风凛凛,混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迫人的气势。
这人正是卫子墨,眼见骷髅寨的匪首,他心中暴怒,二话不说,拔出金错刀,刀光如虹,横贯而起,一招“瀚海长风”先声夺人,茫茫刀光如碎浪飞雪,点点行行,刀势却雄浑霸猛,披风破浪,这一式浑然天成,完美得几乎无懈可击,宛如长风卷沙、瀚海飞霜,汹涌而成一种自然之大气象。
沙天海微微一惊,翻了几个跟斗,躲过这一招的锋芒,口中骂道:“好啊,原来是天刀门的小子,白候英调教出的小鬼居然敢和爷爷叫板,爷爷这就送你上西天!”他双掌一引,掀起一股强大的气场,卫子墨身形一晃,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暴风雨的中央,仿佛站立不稳,挥刀急斩,劈开沙天海的掌力,揉身而上,与这魔头斗到一起。
书房里此刻已混乱不堪,许多江湖好手冲进来,与大内侍卫斗到一处,康熙拉着睿琪和婉嫕退到角落里,由一众侍卫严密地保护起来。
贼匪人数虽少,却人人都是高手,与大内侍卫斗了个旗鼓相当,不过乾清宫的打斗已惊动了整个皇宫的卫队,大队人马纷纷调度而来,是以众贼匪想在乾清宫被围之前杀了康熙,杀得更加来劲。
康熙有生以来也不曾见过这等场面,一时间微微错愕,但很快就镇定下来,拿出帝王的威严,有反贼欲近身搏击,他也毫不留情,从侍卫手中夺过宝剑,凌厉一击,登时将那几人毙于剑下。
他大清天子,真龙之身,何惧这些妖魔鬼怪,如今群魔犯上作乱,撄其逆鳞,血液里帝王的骄傲让他无法容忍,浑身上下腾起一股杀气,但凡有刺客出手,他都一剑将对方钉死,出手之凌厉,不逊于一流高手。睿琪和婉嫕一直凝神戒备,倒全都被康熙护在身后,保护得滴水不漏。
康熙大显神威,倒是将群魔震住,毕竟他是少年天子,骨子里就有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傲气与威严,让人甘心臣服。
忽然,不知从何处传来了一个女子清冷的声音,宛如泠泠风露,不胜微寒。“皇上好大的威风呢,再也不是当年那个奶声奶气的小阿哥了,真让人刮目相看啊。”声音飘渺虚无,仿佛来自天边,却又尽在耳畔,让人无法找到源头。
康熙眉峰一震,心中思绪凌乱,心想这人是谁,说话好生奇怪,刚一分神,就见一个白色的影子浮在虚空里,宛如一个虚幻的幽灵,赫然正是桑梓宁,她白纱罩面,看不清表情,只有一双亮如寒星的眸子里冷光明灭。
一众侍卫纷纷举剑相应,奈何桑梓宁凌空虚渡,乘烟摩云,众侍卫的刀剑就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桑梓宁雪袖一扬,漫天花雨缤纷而出,犹如彩衣蝶化,向着康熙卷舞而去。
那些都是细小的暗器,连成茫茫一片,将康熙从头到脚罩住,暗器的力道、方位、角度全都计算得精准无比,没有丝毫偏差,这手“满天花雨”被她施展开来,当真到了极致。
康熙心中一寒,情知无法避开,刚要挥剑格挡,却见身畔一个娇小的影子已经飞了出去,赫然正是婉嫕。她足尖一点,人已飘身而起,仿佛一个弱小的精灵逆风而上,冲向满天乱落的花雨。
婉嫕衣袂翩跹,双腕一翻,掌势如蝶,万千花瓣被她真力牵引,忽然改变了方向,凌空卷舞,妃红丽白,洒下灿烂花雨,仿佛衔着夜色的片片粉蛾,在她的头顶汇成了一道粉色虹霓。
桑梓宁微微一怔,随即冷笑道:“没想到柔嘉公主居然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我倒要好好领教一番了。”说罢她纤手扬起,臂弯之上绫带飘飞,真力随之倾斜而出,如水如泉,非雾非烟,好似千里云罗、万从雪浪被她随意挥洒,万千白色气流交如电,击向婉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