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嫕为李茹所制,气息不畅,一张小脸已涨得通红,然而她眼神里却是坚定的神色,摇了摇头,痛苦地道:“容若哥哥……你……你别跟他们回去,我宁可死……也不要你……”
李茹为了阻止她说话,下手越来越狠,到最后,婉嫕已是一个字都说不出了。容若双目充血,怒道:“快放开她,我和你们回去。”
沈宛想要阻拦,又挂心婉嫕,一时间也没了方寸,容若将短笛交到她的手里,深深地望了她一眼,便转头走向了三魔。
张坤元如同一只老鼠般桀桀怪笑,道:“还是三妹厉害,不费吹灰之力便抓了纳兰小子。”
李茹一脸得意之色,道:“回去之后,可一定得让鳌少保给我记个头功,才……”忽然,她面色一变,一张脸惨白得吓人,一丝血色也无——不知何时,一截箭簇自她的后背透过前胸,鲜血染红衣襟。李茹两眼一翻,人已倒在了地上。容若急忙跃上一步,将婉嫕揽在怀里,飘身退了回来。
罗烧天和张坤元急忙上前查看李茹的伤势,却发觉那一箭正中心脏,已然要了她的命。罗烧天犹如一头发狂的狮子,怒吼道:“是那个王八蛋暗算我三妹。”他回头一看,就只见一个锦衣少年手持长弓翎箭,策马而来,他身后还跟着一队大内高手,顷刻间已来到容若身边。
“子清,你来得正好,真是多亏了你。”容若释然,又急忙道:“婉嫕,你没事吧。”
婉嫕咳嗽了两声,道:“容若哥哥,我,我没事。”
方才射箭的人正是曹寅,他远远看到公主被人挟持,便按兵不动,伺机而行,等看到李茹松懈之时,射出一箭,解了危局。
曹寅一摆手,那群大内侍卫已将三魔的手下通通围住,罗烧天抱起李茹的尸身,吼道:“今日这仇,老子一定要报,你们就等着为我三妹填命吧。”
曹寅冷冷地道:“你们这几个魔人,还以为走得了吗?”他一声令下,大内侍卫们便冲着罗烧天和张坤元发动猛攻,他二人武功高强,此刻又急于突围,下手狠辣,毫不留情,一连伤了好些侍卫。
曹寅双眼一亮,抽出宝剑,与那些侍卫联手一起对付余下的卫子墨,卫子墨也上前助阵,凭着一双神拳给曹寅掠阵,不一会功夫,就已连毙数个黑衣杀手,那群杀手被卫子墨的悍勇吓得胆寒,纷纷丢盔卸甲,落荒而逃。
曹寅知道罗烧天和张坤元都是鳌拜的人,欲要把他二人拿下,详加审问,因此出手凌厉,人从高空俯冲而下,剑尖直指张坤元的眉心。岂料张坤元斧头一抡,将他这一剑荡开,曹寅身子一折,落在地上,他欲要进招,忽觉地下寒光一闪,本能地跳开,但衣袖还是被划开一道裂口,好在没有受伤。曹寅定睛一看,却见从地下飞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匕首,接着,一个身形幼小的童子如蚯蚓一般从地里钻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凌然毛骨悚然的怪笑,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容若喊道:“大家小心,这小孩便是蚁童!”
三魔已退到了一处,蚁童抱臂冷笑:“纳兰公子,没想到你还记得我啊。我们本已有仇,如今再加上我三姐这一条命,今后我们怕是要不死不休了吧。”
容若攻聚双耳,果然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漫山而来,当即喝道:“不好,蚁童又想要用蚂蚁害人。”
果然,片刻前倒下去的死尸,转眼间就已变得血肉模糊,残破不全,那些尸身上黑压压地铺了一片,缓慢地蠕动着,仔细一看,却正是一群巨大的黑色蚂蚁聚集在一起,啃噬尸体上的腐肉。
咀嚼声越来越响,血肉破碎的声音已清晰可闻,容若等人均是住惯洞天福地的人,哪里忍受得了如此恶心的蚂蚁,人人只觉得胃里酸楚,几乎要呕吐出来。
蚁童阴恻恻地笑道:“纳兰公子玉树临风,正适合做我这些蚂蚁宝宝的食物。”
容若无视他的调侃,暗中思量破敌之法,这些蚂蚁处理起来颇为棘手,也只有以火攻破之,众人轻功不弱,定能飞身而遁,只是这样却白白放过了这三个魔人。
“就这一群小蚂蚁,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看来蚁童也不过如此。”一阵笑语嫣然,谢青迦一闪而至,沈宛开心地道:“娘,你终于回来了。”
谢青迦道:“宛儿,听说你前些时候让蚁童给骗了,今日娘就替你出这口气。”说罢她衣袖一展,身上青光闪烁,转眼间四野里全都被一层朦朦胧胧的青气给笼了起来,毒蚁对这漫山遍野的青气甚是畏惧,眨眼间就退回了蚁童的身边。
蚁童一张小脸早已扭曲,尖声道:“原来是毒后法驾,我这群蚂蚁宝宝若是扰了夫人大驾,还望夫人恕罪。”
谢青迦道:“我们修炼毒功之人,若能体会自然之道,以毒御毒,才是正统,可是你蚁童、张坤元、还有五毒道人,却是以活人练毒,这非但是毒技之中最为下作之法,更是丧尽天良,丢尽了我练毒之人的颜面,练毒之人千百年来为人所不齿,也就是因为你们这群败类。”
蚁童面色灰白,死死地握住了拳头,不发一语。
就在这时,马蹄咄咄,两骑快马奔驰而来,马上之人居然是白璎珞与孔四贞。她二人衣袂随风而飞,情状甚是急切,翻身下马之时,二人已是面色紧迫,孔四贞一见容若,神色激动,眼中泫然,道:“纳兰公子,不好了,贞观他……他给天尊宫主抓走了。”
容若惊呼道:“怎会这样?”
白璎珞解释道:“我与曹大哥一同过来,半路上却遇见了孔公主和顾公子,他们从我们口中得知纳兰公子有危险,便要和我们同行,前来相助纳兰公子。曹大哥担心纳兰公子安危,便先带着一对人马赶了过来,我便和孔公主、顾公子一起过来,谁知半路上竟遇见了天尊宫的人将我们围住,那些人似乎早就知道顾公子的身份,扬言要将顾公子抓回去,我们就和他们动了手,谁知却有一个身穿斗篷的人从天而降,只是一招,就制住了顾公子,然后就在我们眼前消失了。之后那些天尊宫的人也没有为难我们,我与孔公主无法,只能来白沙镇求助,不想在这里遇到了大家。”
沈宛道:“娘,您可知道,天尊宫主为何要抓走顾大哥?”
谢青迦道:“宫主今日全力对付天理盟,或许是要用顾家那小子来威胁顾政颐吧。不过宫主心思一向难测,我也说不准。”
沈宛央求道:“娘,顾大哥待我极好,就像我的亲哥哥一样,您能不能带我去找他,我……”
容若也肃容道:“伯母,顾兄也是晚辈的好兄弟,晚辈决不能让他落在天尊宫手里。”
谢青迦无奈地叹道:“好吧,娘姑且带你们去找一找,不过此时,天尊宫和天理盟,可能已经开战了。”
容若举目四望,此时早已不见了关东三魔的身影,他们三个溜得倒快,不过容若此刻也无暇去管他们了,他只希望顾贞观一切安好。
容若让卫子墨将婉嫕和孔四贞送回京城,而曹寅则带着白璎珞、还有一众大内侍卫随容若一起去寻找天尊宫众人的下落
沈宛待在母亲身边,显得心事重重,良久,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娘,说不定一会您就会见到爹了,如果真的见面,您会怎样?”
谢青迦意味深长地看了女儿一眼,幽幽地道:“宛儿,有一些事情,是迟早要解决的。我们心中的结如果不解开,只会痛苦一辈子。”
白沙镇外的碧水湖,已聚集了许多人。所有武林正道的人严阵以待,与一群身披黑色斗篷的人摇摇相对,壁垒分明。
月光拂过水面,仿佛水鸟度过后飘坠的羽毛,并不曾惊起任何的涟漪。湖面宛如一块巨大的琉璃,将月光吸纳,再从最深处缓缓释放出来,湖面之上粼光彩晕,交相辉映,腾光返照,照得人肝胆皆冰雪,恍如置身地底那条未然世俗尘埃的冥河忘川。
“天尊宫主今日竟然法驾亲临,我们倒是意外得很。”顾政颐望着满湖清冷的月色,却似乎永远也望不到湖面上那个一袭黑衣的女子。
那个女子一袭黑衣宛如浸盈了夜色,黑得圣洁而纯粹,她静静地站在一朵莲花之上,踏波而来,姿态优美高贵,如洛神起舞,凌波微步。
她只是地站在那里,天地万物、日月星辰,却都仿佛成为了她的陪衬,不再耀眼,不再夺目,只有她,才是万物目光的焦点,只要那幽深如墨的影子出现在视野之中,眼睛里便再也容不下其他。
黑纱遮住了女子神秘清冷的面容,却依稀可以看到她的唇角弯起的一个精致的弧度,“本宫今日是来给你们收尸的,天尊宫和武林正道的恩怨,今日须当有个了结。”
她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正道人士怒骂纷纷,黑衣女子却不为所动,唯有漆黑冰冷的眸子里浮动着浓烈的杀意。
顾政颐道:“天尊宫主好大的口气啊,顾某不才,愿意领教宫主高招。”
天尊宫主冷笑道:“顾盟主何必如此心急,今日武林正道中人悉数到场,我们的帐,也要一点点清算。”
顾政颐道:“不知宫主要和我们算什么帐?”
天尊宫主道:“我手底下的人,自然和各位有着说不尽的恩恩怨怨,若要说起来,恐怕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大家都是江湖人,本宫也不想浪费各位的时间,今日本宫倒要看看,各位正道的武林名宿,究竟有多厉害。”
说罢她招了招手,一个黑衣少女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对天尊宫主敛襟一福,道:“宫主,首战就让弟子替宫主夺威。”
天尊宫主道:“我这名弟子是便是我的座前护法玄度使,她久闻崆峒派掌门人言千意言先生的四十七路天言剑,想要领教一下言先生的剑法。”
言千意大步上前,神情颇为不屑,喝道:“好啊,本座也早就想领教天尊宫妖女的绝技。”
玄度使漫步而来,笑道:“小女子当然知道,言先生从来不会对女子留情。想当年我姐姐本也是秦淮河畔出了名的艺妓,只因言先生看上了我姐姐,我姐姐却卖艺不卖身,言先生一怒之下便将她先奸后杀,由此可见言先生对女子果然够狠。”
众人听了玄度使的话一片哗然,言千意早已面色铁青,厉声喝道:“妖女休要胡说,诋毁本座清誉!”说罢突地一剑刺出,这一剑,是崆峒派威力最强的“星河夜涛”,剑光霍霍,就如同下了一场雨一般,将玄度使周身罩住。
言千意冷笑声中,剑光一紧,便要将玄度使斩于剑下,谁知眼前人影晃动,也不知玄度使用了怎样奇妙的身法,竟已逃离了剑网笼罩的范围,站在言千意身侧,笑道:“看来言先生近年来是近了太多的女色,连功夫都退步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