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纷纷振声道:“情如日月,永不离弃。”陆皓杰也是眼中含泪、依依不舍,握住兄弟们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终于,在众人不舍的目光之中,陆皓杰携着懿贞上了马,回望众人最后一眼,便愤然催马,绝尘而去。
待马儿行得远了,懿贞才嚎啕大哭起来,“呆子,你这么伤自己,简直比要了我的命还难受啊。你怎么可以如此不爱惜自己。停下,快停下……”
懿贞狠狠勒住马儿,她一手抱着晴儿,一手扶着陆皓杰,将他扶到山路旁一棵大树下。
陆皓杰的衣衫上已经染满了鲜血,无力地靠在树干上,额头上冷汗涔涔,然而望着眼前平坦的原野,居然露出了一抹笑意。
懿贞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道:“你还笑,都伤成这个样子了。你的那些兄弟太过分了,居然如此逼你。若是我的琵琶骨没被锁住,一定让他们好看。”
陆皓杰道:“只有我带你受罚,他们才能原谅你啊。贞儿,从此我便可以心安理得地爱你疼你了。”他的话很轻,如同夜空中飘飞的蒲公英,落入她的心湖,点碎无限涟漪。
懿贞一想到陆皓杰是为了自己才受这么多苦,不觉眼眶一红,再次哭了起来,她从包袱里取出了金疮药,撕开陆皓杰的衣衫,小心翼翼地替他洒在伤口上。鲜血点点坠落,却被阒静的夜色放大无数倍,声声刺伤她的心。
陆皓杰的目光变得无限幽远,似乎在憧憬着他二人将来美好的生活。他淡淡地道:“贞儿,我知道你喜欢桃花,将来我们的房子前面就种好多好多的桃花树,一到春天,风一吹,桃花像雨一样飘落,你在花间跳舞,我就抱着晴儿看你跳舞,你说好不好。”
懿贞轻轻地为他理好了衣衫,生怕弄痛他,“你想得可真长远呢,不过你可别光看我跳舞,到时候要找点营生做啊,要不然怎么养活我们母女。”
陆皓杰憨憨地笑道:“还是贞儿你想得长远,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和晴儿过上好日子。”他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摸索出一根玉质的短笛。虽然夜色暗淡,然而这根短笛仿佛会发光一般,泛着温润的光彩。
“贞儿,这是我给你买的礼物,你喜欢吗。”他把短笛交到懿贞的手中,期望着能从她脸上看到满足的笑意。
懿贞接过短笛,看着那通透无尘的白玉竟然倒映出了月亮的影子,脸上溢满了醉人的柔和。“我要把它送给晴儿,将来好交晴儿吹笛子,交她吹最好听的曲子。然后我在花间跳舞,晴儿吹笛子伴奏,我们娘俩一起给你表演。”
陆皓杰不觉痴了,那温馨美丽的画面仿佛已经呈现在他的眼前,画里的懿贞温柔美丽,晴儿可爱恬静,他满眼笑眯眯地看着她们娘俩一吹一跳,桃花朵朵,随风翻飞,好似漫天飞雪,洒下一片纯美的柔静。
忽然,这幅宁静美丽的画面被晴儿的啼哭震碎了,那一刻,陆皓杰恍惚间竟然生出了一种错觉,他仿佛看到了这幅凝结着自己一家人所有幸福的画卷轰然裂开,碎成了千片万片,一如那朵朵桃花,在他的眼前飘舞、坠落。
眼前平原空空荡荡,四周云隐林密,夜风呼啸而过,层叠茂密的树木枝叶仿佛受到了某种惊吓,紧紧簇拥在一起,发出阵阵哀号。
忽然,月色之中映出了许多人影的轮廓纵马而来,陆皓杰虎躯一震,立刻站起,右手握紧了纯钧宝剑,剑眉紧蹙,目光威严,他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
懿贞安抚着晴儿,平息了她的哭声,她紧紧依偎在陆皓杰身边,随他一起注视着来人。不知怎的,她心里忽然升起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些人越走越近,陆皓杰瞥见他们都是些黑衣蒙面,手中握着各种兵器,身上散发着凛冽的杀气。陆皓杰不敢小觑这些人,当下抖擞精神,目光如火。
那些人二话没说就纵马朝着陆皓杰和懿贞冲了过来,手中刀光闪烁,折射着森冷惨白的月光。陆皓杰不假思索,吹了一声口哨,汗血宝马便跑到了他的身前,他对懿贞道:“贞儿,快上马,你先带着晴儿走,等我了结了这些人,随后就跟过去。”
懿贞摇头道:“不行!我们一起走,我不能……”然而她话音未落,却已被陆皓杰擎到了马背上,然后他猛地往马身上一拍,汗血马扬踢长嘶,陡然撒开四腿向前奔去。
懿贞始料未及,只是回过头来对着陆皓杰大喊道:“皓杰,你一定要赶过来啊,我和晴儿都等着你!”那一刻,月光幽幽照在他玉树一般挺拔的身躯上,映亮了他脸上一抹温润如玉的笑。然后,她的视野渐渐模糊,他就如同一粒微小的尘芥,被风吹出她的视线,再也看不到了。
陆皓杰目送着懿贞离去,忽觉一股劲风扑面袭来,于是他铮然拔剑,纯钧古剑出鞘,霎时激起凌厉的剑光飞雪一般散开,似乎连浑黑的夜色也被这狂烈的剑气逼得闪回了几下。陆皓杰一剑斩落,来人手里的刀剑顿时被砍成两截,剑风披靡,形成一道龙卷咆哮而去,余威未散,仍震得林中枝叶凋落,惊起了一地的碎草残花。
来人大概有二三十人,全都黑衣裹身,宛如隐匿于黑夜之中,让人无法辨识。陆皓杰厉声道:“你们究竟是何人,为何要来袭击我。”
其中的一个黑衣人阴恻恻地道:“陆皓杰,你不要明知故问了,你自负天下无敌,频频向高手挑战,我们的面子都快被你败光了。你却仍不满足,企图抢夺各派秘籍,我等岂能让你得手,便是拼了性命也要阻你一阻,就算杀不了你,也要和你同归于尽,这样武林中才能有安宁的日子。若是让你得到各派秘籍,那还得了,你一定会再次兴风作浪,搅得江湖不得安宁。”
又一人道:“你性格怪异,狂妄至极,若然你阴谋得逞,恐怕武林便再无平静。到时候你恐怕更加无法无天,武林也会因你而陷入劫难。”
陆皓杰道:“各位,我想你们是误会了,在下此次是携家眷归隐,并无染指江湖之意,不知各位从哪里得来的假消息。”
然而他们似乎并不愿意和他多言,他话音刚落,这些人已经纷纷亮出了兵器。就听那个领头之人扬声道:“大伙莫要听这贼子狡辩,合力将他击杀,方能换回武林的和平。”
说罢那些人手里的兵器同时出鞘,光芒一晃,空气中仿佛结了一层寒霜,变得雪亮而冰冷。强烈的杀意窒息般弥漫开来。
这些人显然训练有素,虽只是围攻一人,却并没有一拥而上,他们次序井然地层层递进,攻势展开,竟围成了若干个圈子将陆皓杰包在了其中。众人的兵器有的当头劈下,有的迎面扑来,有的从背后刺出,有的从脚底削起……所有的刀剑从不同的方位重重击下,那气势便是要把被围的人剁成肉酱,就算那人有三头六臂也难以招架。
陆皓杰被逼得紧,凌空三丈,剑光如雪。苍龙一样的剑势带起长天大海般的剑气怒啸而下,招虽只有一招,然而剑意却仿佛有千千万万,无处不在,寒光千重,光华氤氲流转,那汇千万剑于一剑的力量似乎具有神奇的魔力,将春天的荒野变成了苍茫冥海,狂卷的剑气则如同翻涌的波浪,搅起了一股不可抗拒之力。
那些人的兵刃只斩到一半,便再也斩不下去了,漫天剑气卷得地上的枯草飘了起来,而他们的手此刻竟要比那枯草还无力。
陆皓杰如龙游大海,啸腾九垓,时而腾身而起,时而急速穿行,长剑所过之处,血花纷纷扬起,然后那些人的手臂上便会绽开一道口子,手里的刀颓然落地。
却在这时,凌空一抹黑影迅速侵凌而下,如同巨鹰摩云,翼盖天下,但见黑影之中一双手掌猛然拍出,掌影纷飞呼啸,向着陆皓杰招呼过去。
陆皓杰本已受伤,方才又力斗众人,此时只觉得体内真气一阻,身法稍滞,一不小心,胸前已经中了一掌,登时后退数步,吐出一口鲜血。
那黑影落了下来,却被一袭宽大的斗篷遮住了身体,那人的脸隐藏在风帽之下,根本看不清面目。但就算有斗篷遮挡,也无法掩藏那人高达魁梧的身躯。
见陆皓杰再度重伤,那群黑衣蒙面人再次举刀迎到,他们配合得天衣无缝,攻势迅猛凌厉,招招攻向陆皓杰的要害。陆皓杰虽然身受重伤,却兀立如山,在人群之中左右穿插,纯钧宝剑交织如电,幻出剑影万千,如龙游走,所过之处碧血零落,当下杀倒了一大片人。
然而他自己却也腹背受敌,身上多处挂彩。众蒙面人一路将陆皓杰逼到了悬崖边缘,双方越斗越狠,那群蒙面人纷纷展开杀招,欲要将陆皓杰逼进深渊。
陆皓杰本来已经筋疲力尽,浑身血肉疼痛得仿佛快要裂开一般,但他一想到懿贞和晴儿还在等着自己,就焕发了斗志,勉力和他们斗下去。当此之际,那些黑衣人都使出了本家的武功,那一招一式分外显眼,根本逃不过陆皓杰的双眼,陆皓杰惊呼道:“你们是……”
然而他刚一分神,腹部便中了一剑,鲜血长流,洒进了身后的悬崖之下。便在此时,先前那个穿斗篷的人再次拍掌而至,他掌风吞吐如龙,霸烈如虎,仿佛瀚海长风,直欲毁天裂地。
陆皓杰已经气力将尽,怎能躲过这迅捷的一掌,他只感觉胸前筋骨碎裂,仿佛一条巨龙顷刻间没入体内,碾碎了他的灵魂。
那一刻,他的眼睛透过朦胧的月光,仿佛看见了懿贞在桃花树下跳着一支绮丽而忧伤的舞,她的笑容依旧如同天边的一缕明霞,灿然娇艳,让他感到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