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归南长眉一横,无辜地道:“我燕某人说的都是事实,我敢对天发誓,若我有一句假话,燕归南必遭天打雷劈,万箭穿心,死无全尸。”
众人听他发下如此毒誓,再看他脸上神情恳切,不像说谎,心里对他的话已信了七八分。但白候英素有侠名,难道真的会做出那种无耻之事吗?
但燕归南的毒誓言犹在耳,若非心中坦荡,谁会拿自己发下这般毒誓?一时间,众人纷纷向白候英投去怀疑的目光。心远大师看着二人,也是一脸疑惑不解。
镜湖剑派掌门梅莹霜低声对紫阳道长说道:“道长,看样子事情急转直下,若真如燕归南所说,白候英确实干过那些伤天害理之事,那我们是否还要为两派调停?”
“这……”紫阳道长面露难色,沉吟不绝,此事事关重大,真相尚未弄清之前,他也不好妄下论断。
莲音师太道:“紫阳道长,你不必犹豫,若白候英真的做过那等恶事,我们自然不能护着他,到时候盈袖山庄要打要杀随他们便是,若席掌门不是白候英的对手,我们反而要助他一臂之力。”
其他各派掌门纷纷赞同莲音师太的提议,静观场中局势。席百川冷笑道:“白候英,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可说。好,好啊,今日我便拿你的头祭奠我大哥的在天之灵,你受死吧……”
说罢他软剑抖出,如灵蛇轻颤,向着白候英面门飚射而去,白候英尚自怔忡,始料未及,倒是白璎珞机警,从袖中抖出青索,缠住席百川那一剑。她见场中局势已定,知道多说无益,盈袖山庄欺人太甚,自己又何必服软,索性便和他们拼了。
席百川气怒已极,便不再顾忌身份,出手毫不留情,软剑轻摇摆荡之间,已将白璎珞的青索荡开数次,卫子墨目光熊熊,想要去助白璎珞一臂之力,奈何他新伤未愈,力不从心,沈宛道:“卫师弟,我去帮璎珞姐姐。”说罢人影一晃,手持碧色短剑,与白璎珞并肩和席百川斗到一处。
白候英忽然长啸一声,怒道:“燕归南,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冤枉与我,你今日且说个明白,否则老夫绝不会善罢甘休。”
燕归南冷笑道:“怎么,白掌门还想杀我燕某灭口吗,当着这么多天下豪杰的面,你有这胆量吗?”
白候英怒到极处,满面通红,如火烧一般,他生性狂傲,如何能忍别人这般诬陷自己,当即长刀出鞘,向燕归南劈面砍去,燕归南脸上阴冷的笑容一闪即逝,轻飘飘地让了开去,双手一抖,已将两根判官笔握在手里,燕归南合身扑上,判官笔霍霍生风,每每打在破天刀的刀背上,都会将长刀挡开,判官笔或点或戳,或刺或打,招招变换精妙,迅疾如风,旁人看了,无不低声赞叹,心想燕子楼的判官笔果然是武林一绝,却不知与白候英的破天刀相比,谁人更胜一筹。
人群里,容若和卢雨蝉观望半晌,眼见场中局势瞬息万变,极是震惊。卢雨蝉道:“怎么会这样,燕子楼的掌门人为何要说谎污蔑白老前辈?”
容若镇定如斯,道:“恐怕那人并非真正的燕归南。看来今日的一切,都是有人暗中策划。那策划之人,定是鬼剑书生仇幕华,若无他的辅佐,凭塞本特的智谋,根本就难以成事。”他说话之时,目光在人群里四下逡巡,卢雨蝉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人群里一个一脸恶相的男子好整以暇地看着场中众人相斗的场面,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塞本特。他身边一个沉郁的男子长身而立,双手抱剑,不是仇幕华又是谁?
只是塞本特肥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料想该是昨晚被青青和紫君打的。
容若心念电转,对卢雨蝉低声道:“我只有兵行险招,先去将塞本得擒来,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当面对质,他的阴谋自会被揭穿。”
卢雨蝉嘱咐容若当心,便见容若穿过人群,慢慢向塞本特靠近,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场中众人械斗之上,自然无人注意容若,变起顷刻,容若凌空跃起,踩着众人肩膀飞身而至,伸手一探,便抓住了塞本特的衣领,用力将他拎起,向着场中央飞掠。
塞本特哇哇乱叫,仇幕华循声望去,一看是容若,便毫不犹豫地打出了几枚铁蒺藜,他手法玄奇,一股阴冷森寒的力道裹着数枚铁蒺藜,犹如毒蜂振翅鼓动,向着容若周身要穴打去。
容若耳听虎虎风声破空而来,他此刻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想要躲开这些铁蒺藜,更是难上加难,他此刻唯有运足真气护住那几处穴道。
忽见半空中青光一闪即逝,容若只听“叮”的一声,青光裹着铁蒺藜应声而落,与此同时,容若也安稳地落在了地上,他出手如电,封住了塞本特几处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制服塞本特后,容若尚未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就瞥见半空中剑芒飞闪,犹如飞星疾电,瞬息而至。容若单膝跪地,右手一抖,玉箫中的尖细小剑已凌风出鞘,他情知是仇幕华全力攻来,也不敢怠慢,就地一滚,避开锋芒,同时剑尖在地上一挑,挑起一篷尘土,尘土被剑气裹挟,点点飞散,犹如最锋利的暗器,尽数向着仇幕华打去,仇幕华挥剑将沙尘扫开,只是短短一瞬,容若得到缓息之机,身形一挺,挥剑向仇幕华攻去。他此刻务求先发制人,腾身窜起,运剑如风,奇招叠起,“玉龙出匣”、“惊鸿别海”、“秋山流云”,点咽喉,刺左肋,扫肩胸,挂两臂,一招紧似一招,不给仇幕华丝毫喘息之机。
容若剑招丝丝收紧,仇幕华被攻得步步后退,但他手中长剑锋芒迸发,也不容小觑,容若在仓皇之下想要逼退仇幕华,也非一时三刻可轻易为之。
塞本特那几个跟班都是江湖败类,一个个面目狰狞,此刻见塞本得被人掳去,都提着家伙冲了出来,卢雨蝉早有防备,从地上拾起几枚石子握在手中,见那群大汉气势汹汹地前去支援,立刻以峨眉派“折花手”的手法将石子掷出,打中几个大汉腿部的穴道,那几人只觉小腿一麻,登时跌倒在地,后面的人来不及止步就撞上了前面的人,一个个叠加起来,如同人肉馅饼一般,看上去颇为滑稽。卢雨蝉微微莞尔,走出人群,站在塞本特身前,右手抓住他肩膀,将他牢牢制住,峨眉派众人见是失踪了一夜的卢雨蝉,都纷纷迎了上去,青青见她制住了塞本得,也牢牢将他看紧。
这边几人的争斗已惊动了所有人,沈宛本来与白璎珞联手对战席百川,她一直忧心容若一夜未归,此刻见他安然无恙,心中欢喜,却一时疏忽,左臂挨了席百川一剑。鲜血宛如点点落梅,无声倾陨,沈宛娇呼一声,原本芙蓉一般的娇靥顿时苍白如纸,她微微踉跄,便败下阵来。
蓦然间,只觉得一双强健的手臂将自己稳稳扶住,她抬头一看,却看到了席锋扬那双幽深如泉的眸子,他此刻已收敛了平日的嬉闹玩乐得表情,脸上竟然是一种真切的关切之情,朗眉一轩,道:“沈姑娘,你没事吧。”
沈宛捂住流血的手臂,皓齿咬着樱唇,嗔道:“猫哭老鼠,你爹打伤了我今你又来充好人,本姑娘不稀罕。”说罢挣脱席锋扬,欲要提剑再战,哪知还没走两步路,身子便开始摇晃起来,席锋扬一皱眉,抢前一步将她扶住,道:“沈姑娘,你又何必这么逞强。”说罢竟然紧紧将她扶住,任她如何挣脱,便是再也不松手。
白璎珞见沈宛被伤,分神之际,竟然也被席百川一掌震得飞了出去,白候英力战燕归南,卫子墨又受了伤,她觉得自己此刻仿佛变成了一片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落,不知会落在哪里。
然而,她忽然觉得身子一轻,感觉自己落在了一个人的怀抱中,仰头一看,却是一个素未谋面的年轻男子,眉直如剑,目亮如剑,唇薄如剑,英挺如剑,整个人就宛如一把出了鞘的宝剑,锋芒无匹。然而他的目光却是温柔而深沉的,宛如暮光下平静的海面,倒映着瑰丽的夕阳。
白璎珞面颊微微一红,移开目光不去看他的脸,羞涩难当。那少年对他谦和一笑,道:“姑娘没事吧。”
白璎珞腼腆笑道:“多谢公子相救。”她瞥见他的衣饰极为华贵,朱紫藻绣,长身玉立,站在那里十分醒目,少年站在她身前,直视席百川道:“席掌门好歹也算是武林前辈,怎么对后辈下此重手,未免太不厚道。”
席百川冷哼道:“这两个黄毛丫头未曾拿老夫当前辈,老夫又何必拿她们当后辈。况且这是老夫与天刀门的恩怨,与你何干?”
少年不再与席百川多言,转头向容若望去,只见容若姿态灵动飘扬,剑势沉稳轻巧,剑圈越收越窄,已然把仇幕华困在了中央。
仇幕华剑势狠厉,角度刁钻,一招一式均出其不意,变换如神鬼莫测,不可捉摸,然而容若眼观六路,将仇幕华所有的变化尽收眼底,无论他从何角度进攻,容若总能巧妙化解。
仇幕华此时已被容若逼到尽出,容若看准时机,突然使出一招“举火燎天”,剑锋上指,当胸刺到,仇幕华顺势格挡,岂料容若短剑中途变折,向右一旋,绕过仇幕华剑锋,指南打北,登时已在仇幕华的左臂上划出一道口子。
仇幕华退其锋芒,敛襟后跃,跳开数尺,与容若遥遥相对。容若并不想对他赶尽杀绝,此刻也并未进攻,他侧目远观,只见白候英与燕归南斗得愈发狠厉,几乎已成拼命之势。
白候英手中一把破天刀霍霍生风,寒光闪烁,冷气森森,忽削斜飞,忽又直打,燕归南手里的判官笔打了一个圆圈,想将破天刀迎面挡开,哪知白候英右手一抖,破天刀改从下三路扫到,燕归南变招未及,小腿上已添了两道彩,步伐登时慢下来,白候英适时铲出一腿,将燕归南绊倒,破天刀迎面劈下,刀风凛冽,摄人魂魄,燕归南两眼一瞪,呲牙咧嘴,却已吓得心胆俱寒,谁料白候英的刀锋却在他面颊几寸前的距离停了下来,不再挺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