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主也曾尝过本座魇魔大法的厉害,须知本座出手,万无一失,如今这些孩子们,已经变成了最厉害的武器。”曲静幽把玩着骨笛,笑容愈发妩媚,“该让各位见识一下这些孩子们的厉害了。”
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那些穿着白色斗篷的孩子们,慢慢地从曲静幽身后走出来,向容若和婉嫕围了过去。
他们的脚步缓慢至极,巨大的斗篷裹着他们的身形,使他们就像是一连串影子一般,在日光下变得冰冷。
容若深知尸人的厉害,如今这么多的尸人,绝非人力可以抗衡。
他们白色的斗篷上似乎幻化出诡异的光芒,将周围的一切生机焚烧成灰。
孩子们一个个牵着对方的手,站开一派,默默闭上眼睛,低声祝祷。
下一刻,天空之上,流云奔涌,北风呼啸,这些孩子们竟然凭借一己之力,在半空中营造出一道强烈的气场。
气场裹挟着护城河中的泥土与尸骸,化成一道墨龙,铺天盖地般向容若和婉嫕压下。
容若骇然变色,急忙推出一掌,将劫灰震散。
墨龙在尚未触及它们时,便已委顿,分解成片片劫灰,劫灰舞空,飞溅向容若,容若退势稍慢,一片劫灰沾到了他衣袖上,衣袖立即腐黑,化为劫灰。
在如此妖异的魔毒之下,他亦不由深深皱眉。
他能怎么做?
忽然,一抹雪白的倩影出现在了满空劫灰中。
婉嫕挣扎着起身,向那些孩子们走去。
容若这一惊非同小可,他想要拦住她,但刚才在毒龙的逼迫下,他已退得太远,仓促之间,却是鞭长莫及!
他向婉嫕喊道:“回来!”
婉嫕不管他的呼唤,慢慢地走向孩子们。泪化明珠,无声无息地从她眼中坠落。
她踉跄前行,似乎不知道它们是天下最可怕的妖魔,却只将它们当做最孱弱的孩子。
孩子们的身躯猛然止住,它们也在这瞬间,发现了婉嫕。
它们的目光逐渐有了焦距,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波澜,有些孩子已开始哀哀鸣泣,乱舞的劫灰倏然散开,一点也不敢落在婉嫕的身上。
婉嫕走到了他们的身边,看着他们瘦削的面颊和深陷的眼窝,泪如雨下,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一个孩子的头。
“怎么会是你们?”
那个孩子哭得更加伤心,侧过脸去,任剧毒的泪水落在地上,将焦土腐蚀成灰。
一滴泪,自婉嫕的眸中划过。
她忍不住跪倒,抱住了孩子,不顾污秽,不顾剧毒。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最终还是没能把你们救出来。”她嘶声痛苦着,这一刻,她宁愿沉入地狱,替他们承受这一切,但她却只能重复着一句话:“对不起。”
那些沉默冰冷的孩子们,脸上已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们随着婉嫕一起哭泣,身体渐渐颤抖。
曲静幽得意地笑道:“就算再多的眼泪,又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成魔,再多的眼泪也无法救赎。”
婉嫕哽咽道:“不!”
曲静幽道:“今日本座就让你亲眼见识,何谓魔。”说罢她横笛吹奏,呜咽的曲声应和着凄凉的暮风。
孩子们身躯齐齐一震,似又要被笛声控制,他们的斗篷上散逸出丝丝黑气,婉嫕雪白的衣衫上,也已现出点点墨黑的痕迹。
劫灰飞舞,墨色在缓缓加深。
容若真气鼓荡,将劫灰激开,飘身上来,喝道:“走。”不由分说地抓住婉嫕的手腕,拉着她疾步退开。
然而婉嫕却忽然挣脱了容若的怀抱,定定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笛声凄迷,孩子们越发痛苦,可他们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人”的光辉,他们虔诚地跪倒在婉嫕身前,深深叩拜。
忽然,他们齐齐起身,飞速向曲静幽围拢,曲静幽面色一变,喝道:“都反了吗!”说罢继续吹笛。然而孩子们却再也不受笛声的控制,十几个人的哭声此起彼伏,转瞬盖过了笛声。
低低的气流从骨笛的孔洞中呼啸而过,骨笛忽然碎成了无数晶莹的残片,纷纷跌落。
曲静幽脸色煞白,失声惊呼:“你们……”
只见一个孩子忽然双手合十,垂下头去,皮肤越来越苍白,最后仿佛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纸。
其余的孩子们随即伏在地上,白袍如水,扑了满地,他们的身躯微微颤抖,仿佛承受着雷霆天火的炙烤。
三军静寂,停止了杀伐,所有人都屏息观看眼前神奇的一幕。
忽然,一个孩子双手捧在胸前,用力地捶进自己的胸膛,一阵沙哑的碎响传来,他的身体忽然瓦解,焚化成灰,就好像堆好的积木被一双大手推到,稀里哗啦地损坏。
白袍包裹着他破碎的躯体,一点点化为了灰烬。
然后,所有的孩子们重复着相同的动作,了结了这残破的生命。
白骨莹尘,满地荒凉,唯有一滴滴鲜血缓缓坠落,宛如一滴滴绯红的眼泪。
“不!”婉嫕嘶喊一声,却被容若紧紧抱在了怀里。
北风呼啸而过,卷起了孩子们的骨灰,那些骨灰迅速聚拢、汇集,宛如织成了一件白色的斗篷,在半空中缓缓飘荡。
曲静幽仓惶地立在原地,似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困住,无法遁逃,骨灰缓缓飘落,如同冷沉的雪,一点点落在她的衣衫上,顷刻间,她的衣衫被腐蚀,如同蝶蜕般片片脱落。
“不——”曲静幽嘶声喊叫,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怎么会——”
还未等她说完,骨灰已落在了她的肌肤上,顷刻间已森然见骨。含有剧毒的骨灰迅速腐蚀了她的肌体,她还未来得及发出惨叫,就已变成了一具晶莹的骸骨,跌倒在战场的泥淖里。
那一场来自地狱的骨灰之雪也随之消散,转眼间,红颜白骨,生死荣枯,众人震惊错愕,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容若在婉嫕身边低声道:“曲静幽玩火自焚,最后死在了孩子们的手里,也是她咎由自取,倘若她稍微有一点善心,肯放过孩子们,也不至落得如此下场。”
婉嫕看着那些白色的袍子被风吹远,忽然垂首闭目,双手合十,默默诵念师傅教她的往生咒,为死去的孩子们超度,愿他们下一世不要再受到战火的荼毒。
不远处,东皇龙一默默注视着眼前的一切,至始至终,脸上都只呈现出一种淡漠的神情。
唯有看到曲静幽化为白骨时,才微微动容,沉声喃喃:“魔葬!莫非真是天意如此?”
他缓缓地向容若走来,三军寂静,自动给他让出一条路。
容若将婉嫕护在自己身后,目光严峻地凝视着东皇龙一。
东皇龙一只是淡淡地笑道:“果然不愧是纳兰公子,举手投足间就慑服了三军,就连本座手下的尸人大军,都被你尽数瓦解,本座该佩服你才是。”
容若道:“这并非我一人之功,实乃天意。你逆天而行,失道寡助,终会自食其果。你视人命如草芥,殊不知在上天眼中,你又岂非不是草芥?曲静幽苦心炮制尸人,最后却自取灭亡,你又怎知她的现在不是你的将来?”
东皇龙一忽然狂妄地笑道:“本座早已洞悉天地的奥义,拥有不败的天命,就算是上天又能奈我何?本座偏要让你看看,你我之间,是谁笑到最后。”
容若目光一亮,傲然道:“拭目以待。”
东皇龙一看了一眼城墙上飘展的旌旗。风仍然轻飘飘地吹过,他身上的衣襟每一寸都在风中展现出波纹,却一动不动,凝结成一尊雪的雕像。
“下一次见面,本座不会再手下留情。”说罢他倏然转身,转眼间已飘然远去。
城楼上的军官将士见敌军撤退,立刻欢呼雷动,喊声如潮,只有容若依旧紧锁双眉,只因他知道,东皇龙一的离去,将意味着他的全力反扑。
这座城池已危如累卵,或许明日朝阳升起之时,它就会如庞贝古城,灭迹在辉煌的战歌里。
这几日来,容若不敢有丝毫的松懈,每日都在部署战防,亲自督军,只要再有三日,援军即至,只要挨过这三日,战事便会有转机。
耿聚忠积极联络外援,并以容若的兵符将广西战场的部分主力调遣至福建,同平西王叛军几次周旋,总算暂时稳住了局势。
容若让卫子墨、荣安和马尔赛分别督军,他将自己布置的阵法传授三人,让他们训练军队,也颇见成效。
此外容若又令人修筑城外的防御工事,好在福州城乃福建首塞,大量武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