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谜:
生在江南地面
流落塞北幽州
本想金盏配玉瓯
不料想拿我胡绉
内有红娘相伴
外有锦被蒙头
宽衣解带任君游
好俊一身白肉
这一日,宁国府两头石狮子刷的干干净净。贾母坐车,左边挨着宝玉,对面鸳鸯和黛玉挤着。后面一拉溜的人力车浩浩荡荡来到了府门前。早有贾珍尤氏贾蓉秦氏分立左右接进来。
黛玉细细瞧来,一处门上面写着“会芳”,里面亭台楼阁巧立,轩榭廊舫妙思,令人恍然身处江南;园内梅花点点,石径斑斑,香风袭来,惹人遐思。
贾母点点头,立在一处水榭看着湖面。可卿上来伺候:“太夫人可还满意否?这原本炸成个大坑,工部来人看了说填着麻烦,不若改成水塘,果然这园子就活了。”
黛玉临风而立,想起自家也有个水塘,天热的时候,师哥就穿着娘亲给他改制的裤子下去玩水,还会划着小舟带自己游玩。
贾母瞅见她神思不定,就知道是想家了,故意的说道:“你去问问玉儿吧,她家也有个园子,名字好生古怪,叫做“个园”,是也不是?”
黛玉回过神来说道:“原是园内池馆清幽,水木明瑟,并种竹万竿,故曰个园。”
秦可卿哂笑她:“可是你那师哥的手笔?”
黛玉抿嘴一笑,伸手捉住风中飘飞的花瓣说道:“他想着叫潇湘来着,是我改的个园。”
贾母眼神一暗,这姑娘家的心思最是瞒不过她去。错眼看着和湘云嬉闹的宝玉,心中叹息一声,无缘对面不相识。
宝玉今朝可是撒了欢儿,因为伯父、父亲并男儿们都去了隔壁的院子,这里再没有能管住他的。看着这满园的盛景,还有那女儿的好颜色,这才是他心中的所望。
拉过晴雯来,又被她打了手背,陪着笑说道:“你看这里哪处最好?我真真是喜欢那会芳二字,若是没有你们,这园子也就没了神采了。”
晴雯眼珠一转,拉着他去找宝钗:“宝姑娘,这呆子又痴了。你给他治治。”
宝玉笑骂她:“哪里是我痴了,就你浑说。”
宝钗抬手抿了一下发丝说道:“怨不得宝兄弟这样,这园子确实称得上巧夺天工了。我家金陵的园子是比不上的。”
说着抬步去寻惜春,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画画。“怎么?想着画下来?”
扔掉随手捡的树枝,惜春摇摇头:“哪里是我现在能画的?宝姐姐不要笑话我了。”
宝钗拉着她去寻姐妹,和她说道:“哪个笑话你了。林丫头有着一笔好丹青,我们去寻了她来。”
黛玉闻得是要她画,抿着嘴一乐:“你们都被宝姐姐唬住了,她才是画道中人。”
迎、探、惜、云不解其意,宝钗只得叹气说道:“你可真真是我的天魔星,什么都瞒不过你去。各位姊妹,非是我自谦。在金陵时,确实画过几年,有一副我仿夏圭的《溪山清远图》,送给了李大哥。原本着是想考考他的眼力,不曾想被姜西溟先生识破,也就不了了之了。”
众女惊叹,这姐姐果然了得。黛玉却藏在迎春身后说道:“那古砚微凹怎么说?”
宝钗伸手去抓她,却错抓了迎春,对她恨恨的说道:“那本是谢谢他和我家开车行的礼物!”
黛玉几步跑开,扭着身回她一句:“是用这砚台画的么?”
众女哈哈大笑,宝钗晕染双颊,看呆了旁边的贾宝玉。
酒席过后,众人三三两两散开游玩,众女想着回去画画,就和贾母说了声,挤坐在一起回去了。宝玉被王夫人抱在怀里微微发困,贾母就说要送他回去,他却偏偏不想动。可卿就言道,不如寻个房子让宝叔先睡。
王熙凤打趣她,哪有叔叔睡侄儿媳妇家里的道理。可卿白了她一眼说道:“宝叔也就比我弟弟秦钟大一岁,还真真是个孩子。偏你事多,罢了罢了,那就你这个嫂子送小叔子回去睡吧。”
贾母看着她俩拌嘴逗趣,也说道不妨事儿。吩咐袭人、媚人、晴雯、麝月并小丫鬟和婆子看好了他。可卿亲找了一处说道:“就这吧,虽说是个内室,平常也就我来。倒也不算亏了叔叔。”
宝玉瞧着满屋的陈设,身酥腿软;重新换过了铺盖锦被,秦可卿才出了屋子回去待客。
单说这宝玉,神思不属,双目星旸,缠着袭人不放手,只好拍着他慢慢睡下。
外面的猫儿一声长一声短的叫着,宝玉模模糊糊之间,仿似见到了一个人,貌似宝钗,神比黛玉,又大了那么几分,又香了许多味道。
梦中问,她是谁,也不说话,只是长短音的唱歌。仔细听,唇、舌、齿、鼻、喉皆有入声;宫、商、角、徵、羽只留宫商;一声高来一声低,声声慢又紧着花心动,从点绛唇唱到探花荫;一江春水凤凰台上忆吹箫,玉女逢春慢拂后庭花破子。
袭人听着宝玉轻喘,两条腿紧着乱蹬,怕是梦魇住了,伸手揉着胸口,小声的唤他。只见锦被踢倒,小衣处似有团水迹,用手轻轻抹去,就觉得入手处非金非铁又如宝似玉,心下慌张起来,手中不妨重了一些,就只见小衣那里层林尽染了...
......
荣国府内,几个姑娘围着看宝钗作画,只见她凝神聚气,默默思了片刻后,取了一支湿笔来,正所谓见墨不见笔,笔从墨间出,先泼墨在纸,一座座山峦成型,再用皴法现出山崖巨石。
黛玉抱着惜春小声对她说声:“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颠,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
惜春连连点头,目不转睛盯着看,神色欢喜。看着看着,忽然说道:“这残山剩水画的是哪里?”
湘云指指画上一排排的人说道:“这是行旅图。”
探春却指着那白水说道:“明明是江山北望。”
迎春仔细瞧瞧作画的宝钗,又看看解画的黛玉,顺着她的眼眸一看,噗嗤笑了起来,众女抬头瞧着她,她只好说道:“这是巡边图,你们看,这个人像不像李大哥?”
原来黛玉盯得那处正有一个人仰躺在车中,神色备懒,翘着二郎腿拿着一封信看的津津有味,妙就妙在信上还有隐约师哥两个字。探春哎哟一声哈哈笑起来,湘云指着最前面那位背后有人打旗的问道:“这就是我叔叔了?”
黛玉喊道:“探丫头给她题跋,就写北望王师盼南归,深闺红帐思华年。”
宝钗也画不下去了,扔了笔大笑起来:“不对不对,改写着北师南还,锦书托付,寸寸思心盼君归!”
好好的一幅画,就被这样胡解了。
李想仰躺在敞了蓬的车内,读着黛玉的来信,这还是她自扬州走的时候写给他的。每个字都仿佛在问他将如何安置自己,李想翘着嘴角晃着腿美的不行。冲着旁边还在写信的汪舍人问道:“文言兄,你家妻妾几人?”
汪舍人名叫文言,听到他的问话抬头狐疑的看看他:“我的家境贫寒,又无你那点石成金的手段,哪来的妻妾?”
李想拍拍脑袋说道:“我说错了,应该是你嫡妻。”
汪文言也笑起来:“今人多谬误,不过是给自己寻个借口罢了。分什么正妻、平妻之类种种,不就是为了自己那点子享乐吗?我若有钱,一样为之。正房、偏房、通房三房如何?显得我也房子多不是吗?”
李想脱口而出:“本宫不死,尔等皆为妾。”
汪文言哈哈大笑:“说得好,原来李通事心中早有定论,这移宫一事,咱们中书省就算上下齐心了。”
李想任由信纸盖在脸上,悠悠的说道:“东李性弱,西李跋扈;一个才人斗不过一个选妃原本也算不得什么,偏偏东李生了当今却不得其位;西李受宠与太上,听闻当年还想进皇后,现在又想陪着当今留在乾清宫。难怪你们这么火大,宁肯怼着皇上,也要把她拉下来。”
汪文言放下手中笔,站起来冲他躬身施礼:“我素知李四维乃是经天纬地之人,与这些内宦交往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但东卫夏守忠势大,偏偏他又和薨了的贵妃和西李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动西李就是动他东卫,所以才闹得满朝风雨。可这朝廷万万不能落在他们手中,否则天下不宁.....”
李想戏谑的看着他继续“胡说”,汪舍人知道这样的话哄不了他,自嘲的一笑说道:“说习惯这样的话了,忘了李通事还有李无羁的雅号,最最听不得这样的话。好吧,内阁大学士让我随你一路餐风饮雪,就是谋一条生财之路,不能这钱全让世家和宦官赚去,我等清流没钱也就没势,斗不过他们。”
李想叹口气,让着汪舍人上车坐下言道:“世家挣钱呢,还能多缴税,不交的先让他替朝廷攒着,差不多了就抄回来。武将们捞些银子还能戍边杀敌,让我等继续平安喜乐。宦官捞钱呢,就让他们帮着当今攒点家底,省的老从国库里要钱。唯独你们这些人,我实在想不出让你们挣了钱去干吗?继续撕扯朝廷吗?六部之中,冯工部贪,可是修路治河人家一点没拉;杜户部贪,可人家贪名不贪财,为什么剩下的四部我不敢与之来往,你们还不明白吗?”
汪文言苦笑连连:“你也是功名得官,怎么就看不上自己人?”
“除非你们换个姿势。”
“休要闹了,换个姿势要羞死我的。”袭人娇声说道。
宝玉坐着抱住她:“此时已是深夜,又在自己的家中。好姐姐,今日我的梦还没有做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