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燕子来时新社,梨花落后清明。池上碧苔三四点,叶底黄鹂一两声。日长飞絮轻。
巧笑东邻女伴,采桑径里逢迎。疑怪昨宵春梦好,元是今朝斗草赢。笑从双脸生。
东风车行,门外三十几位士子面门而坐,口口声声要除奸贼。看热闹的里三层外三层围的是严严实实,吵嚷的比里面还厉害。更别提还有趁机兜售小吃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离车行近处的酒楼茶寮瞬间满座,不少人家包了包间过来看热闹。
王熙凤一身男装,带着平儿坐在一间茶社,端着杯子抿着嘴看热闹。
王仁满头大汗的从人群中挤过来,进了屋子先喝水。王熙凤小脸一沉,眯着眼睛看哥哥。王仁赶忙放下茶杯说道:“莫急莫急,里面没事。李郎君对我说,路上碰见的管家还在否?我也不知道说的是谁,他说自然有人知道。我就回来了。”
王熙凤琢磨了一下,对哥哥说道:“走,家去。你去寻三房的管家王婓戊,就问他上月回金陵的事,看看有什么说法。”
王仁一愣:“怎么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呢?”
王熙凤嘻嘻一笑:“快去吧,可能有大事。不和你说,自然有不说的道理。”
坐着两辆人力车离开了此地。
再说车行内,全无半点慌张。陆远山和李想凑在一起,聊着算学。越聊李想越心惊,古人的认识已然有这么高了吗?
陆远山何尝不是更心惊,面前的少年不过十三岁而已,居然能和他对谈的不落下风,种种算法新颖而出奇,让他有茅塞顿开醍醐灌顶之意。
这一老一少正畅谈之间,林之孝带着贾芸进来了。“公子,外面人来的差不多了。是不是该演戏了。”
李想笑呵呵看看贾芸,贾芸两股战战抖成筛糠:“叔叔啊,是不是一定要如此。芸儿不是怕死,只是这么多人一起骂我,我心里发慌。”
李想走过来拍拍他肩膀:“芸哥莫慌,你是冒名顶替,熬过今日这一场,谁还敢小看廊下芸哥?你家母也会为你今日的所为而骄傲。”
贾芸一听见母亲,身子稳了许多:“好!我信叔叔的。”
李想把桌子上的习题草稿团一团塞给陆博士:“有劳先生做这出戏了,还请照看他一二。”
陆远山心满意足说道:“那可说好了,每日一题。”
李想冲着他们俩一躬到地:“为国也为家,拜托了!”
陆远山拉着贾芸大步走了出去。门外一片喧哗,士子问:先生领的是何人?
陆远山捻捻短髯说道:“各位监生士子,这位就是王家遗孤了。老夫进去晓以大义,他才愿意出来与大家相见。”
围观人群一片哗然,不少人影挤出人群四散奔报而去。
贾芸平生从未见过这么多人对着他,又羞又急一时不知该怎样开口。
一位士子大骂:“贼子!汝父是如何贪墨,你可知晓?”
贾芸哆嗦着说不知。又一士子说道:“那你又是如何回的金陵,你回金陵做什么?”
贾芸这才开口:“我也是王家子弟,家父过身后,自然要回原籍了。”
人群中有人喝问:“那你爹的贪得钱呢?”
贾芸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车行,然后闭口不言。
李想在门缝里偷偷看着这一切,呵呵直笑:“可以啊,这个贾芸有前途。林管家,好好培养他哟。”
林之孝却捏着一把汗:“不会真的打他吧,俗话说众怒难犯啊。”
李想也觉得差不多了,趁着还没扔鸡蛋菜叶,拉开大门走了出来,抱拳拱手说道:“各位老爷各位乡邻请了,我是这车行的东主。这王公子不过是一个回乡的孩子,为何苦苦相逼?”
“你不也是半大的孩子吗?他为何别处不去,偏来你家?”
李想指指房子无辜的说道:“这原本是他家的院子,我也是一月前刚刚买下。他前来也是要签约拿银子。你们从何得知他来的?”
陆远山站在士子队中,冲着一个学生努努嘴。那学生赶紧问道:“你问这个是何意?”
李想长叹一口气,朗声说道:“各位有所不知,前几日就在这金陵,在下险些被人刺杀。你们可知是何人所为?是倭寇的探子!他又为何杀我呢?上个月我自扬州而来,行至镇江竹林寺时,遇到劫匪。幸得当时路过的千户大人带兵赶到,这才逃过一劫。没想到,他们居然派人追杀。”
李想指指贾芸,再指指自己:“各位明白否?他们是认错人了,以为我是带着银子返乡的王公子。这里面必定有人通风报信,说不定还是王家熟识之人呢。”
众人一看他们两个年岁相当,李想只是个高一些,穿着同样的衣服站在众人面前,确实难以分辨。
李想再拱拱手言道:“这位王公子藏身在此,本想拿了房钱就走,不成想又走露了风声,才有今日被围之困。只不过,这房子已经是我车行的了,我何其无辜?还请诸位明辨是非,也不要让用心险恶之人得逞。”
这一番话说出去,众人也慢慢消停下来。陆远山看着火候差不多了,高声说道:“既如此,我等可散去。王家贪墨,自有国法制裁。”说完领着学生离开。
贾芸忽然大哭起来:“这天下还有我容身之所吗?”
李想看着他把生姜粉不要钱的擦在眼睛上,心痛的搂住他:“既如此,可暂居车行,待明日再走吧。”搂着贾芸就进去了,哐当一声关了大门。
众人瞅着没热闹了,也就渐渐散去。
扬州会馆,卢子实听着下人一五一十的说着所见所闻,“啪”的一声合住纸扇,咬牙切牙。又有下人禀报,上次的人请来了。挥挥手让众人下去,留下那贼子问道:“如今人就在成贤街东风车行,两个都在。你待如何?”
“五千两现银,我必取他们的项上人头。”
卢子实丝毫不犹豫,点出两千俩银票递给他:“剩下的三千俩事成再付。”
贼人一抱拳收着银票就走。卢子实喊过下人:“告诉葛百户,今晚来我这里拿贼。事成后,我只收回一千两。”下人领命而去。
薛家内宅,薛宝钗听着薛蟠颠三倒四的胡话,忽然问他:“那如今李公子是不是还在车行?”
薛蟠点点头:“是啊,他今天不让我和王仁过去露面。只说过了今夜再说,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薛宝钗又问:“那王公子你可看清了?”
薛蟠嘿嘿一笑:“这可瞒不过去我去,哪里有什么王公子,就是贾家的一个什么哥?哦!廊下的芸哥。因着辈分低,还管着我叫叔叔呢。”
薛宝钗忽的站起击掌叹道:“好胆识!好一招瞒天过海连带着打草惊蛇!只是这国子监为何出头,我还有些想不明白。哥哥,你说咱们要不要帮李公子呢?”
老薛拍着胸脯说道:“兄弟有难自然相帮,只是四维弟不让我去。他说何苦牵连咱家,闷声发财就是了。”
宝钗嫣然一笑:“傻哥哥,他不让你去,你不会请他来吗?”
“怎么请啊?”
宝钗拿起笔写了几个字,唤过莺儿“你去车行,把这个给李公子不可让别人看到,有人问就说今晚我哥哥请李公子喝酒。可记住了?”莺儿领命而去。
“哥哥,你派人去王家也说一声吧。然后你就在家等着。”
薛蟠素来听妹妹的吩咐,答应一声也就出去了。宝钗心里盘算,今晚到底会是谁来?
再说王仁,拉着王管家不依不饶的说道:“那天我妹子可是看见你了,结果回来就受罚,你还敢说不是你的所为。”
王管家连连作揖道:“四爷四爷,放手再说。我是看到了凤姑娘,可是凤姑娘早有吩咐不许我乱说,我怎敢胡说呢。要我说啊,必是那天长房的公子说漏的,奇怪啊?怎么我回来就没见到那位公子了?”
“你看你看,你又乱讲。哪里来的长房的哥,要是来了我会不知道?”
王管家急的一头汗:“哎呦我的四爷啊!实话告你说,我回来之后就没回家,一直在扬州会馆里呆着来着。怎么去告状啊!”
王仁眼珠一转:“我想起来了,确实是长房的兄弟来了,他跟着甄家老三去了扬州了。”
王管家这才舒口气:“这不就水落石出了。四爷,听说您最近发财了,扬州的好货您那里可是独一份啊。”
王仁嘿嘿一笑吹嘘起来。辞别管家后,回到家里把这话一说,王熙凤就说:“哥哥你去请李想,就说今晚王家请客。”
话音未落,薛家的人传话过来,今晚薛家要请。王仁摸不着头脑,问自己妹子:“这话怎么说的?一个两个上杆子的请李想?”
王熙凤眼珠一转,呵呵冷笑:“小妮子,这么快就看出来了?想见四维?哼!先见见姐姐我吧!哥哥你去回话,我们定去赴宴。”
王仁一走,凤丫头喊过平儿来:“给我换身男装,我带你去见见薛府的小姐去。”
一出出戏码紧锣密鼓,不同的人等着相同的结果。李想和王公子是生是死,那笔脏银到底在不在车行,今晚必有分晓。
撇开这些人暂且不提,单说那林之孝,坐着人力车直奔城外,一路上十几辆人力车穿街走巷甩掉了追兵,他和贾芸来到了一处兵营。
苏千户早就等的不耐,看见他来之后问道事情如何。林之孝言道我还要去借个东风。苏千户问是谁,林之孝拿出一份信给他看。
信封落款写着保龄侯史。
苏千户问道:“史侯爷不是在徽州任都指挥佥事使吗?你是何时去的?”
林之孝摆摆手说道:“苏千户误会了。这本是侯爷托付我家老太君,照看侄小姐的家信。李公子让我拿着狐假虎威的。”
“哦?你要去唬谁?”
“还请苏千户与我同去,不怕那百户不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