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
君家谪仙人,豪侠好骂讥。
脱靴辱权幸,捧砚夸宠妃。
风月三千首,百卉弄春晖。
恭惟紫微公,执笔赞万几。
大行或差舛,考验在璇玑。
同时三君子,日月争光辉。
我生百年后,览之神奋飞。
粤从志学来,斯文力发挥。
瓦劄带尘壤,羊毛拂烟霏。
言词虽不工,往往造精微。
邂逅逢名世,如何尚布衣。
为我特倾倒,我心亦依依。
从今愿卜隣,穷空不思归。
厚意敢虚辱,三尺横金徽。
一夜好睡,左遗直在醒来时,都已经日上三竿了。唤醒差役后,洗漱下楼,楼下已经有不少行脚的客商来此了。
“听见了吗?昨晚好一阵打雷的声音。吵得我睡不着觉。”
“您老什么耳朵啊?那是打雷吗?那是打炮呢!给你看看这告示,神木卫和鄂尔多斯部联合出兵,除掉了一支千余人的马匪,保证这条路的畅通。”
左遗直听着他们说话热闹,就喊过来贾芸:“掌柜的,咦?看着眼熟啊。昨晚有事?”
贾芸哈哈一笑:“没事没事,就是有些不长眼的打这条路的主意呢。已经赶跑了他们,商路无忧。”
说话间伙计送来吃食,贾芸请他们宽心吃喝。门外忽然传来战马的嘶鸣,不多时,一员俊俏小将军进来巡视。猛地看到左遗直后,甚是开心,几步就过来,抱拳唱喏:“神木卫千户卫若兰,见过左大人。可是等到您了。”一伸手就把那两个差役拨到一边去了。
差役哪还敢言语,不说人家千户的身份,就是后边跟着那十几个亲兵,个个冒着杀气,身上还沾着血呢。
“卫若兰?你怎么在这里?朝廷不是让你去云中了吗?”左遗直可真是忠君爱国,都这样了,还想着朝廷那点事。
卫若兰自己坐下,给左公倒了杯酒说道:“让顺王给推了,神武冯家的紫英去了那里。我就跑来这里给郡主看封地。”
左遗直呵呵一笑,与他一碰杯,抿了一口酒说道:“小子不老实,老夫都如此境地了,还不敢和我说实话?”
卫若兰嘿嘿笑了起来:“此处不是讲话之所,请左公移步。我正好有好多事情不知该如何操办呢,还请左公教我。”
贾芸引着他们进了自家后院,林红玉迎出来见礼,赶紧重新置办了一桌酒席,请着他们边喝边聊。至于那两位差役,早被亲兵们按在桌子前开始灌酒。
左遗直瞅着小红也眼熟,就是一时想不起来,小红瞧出了意思,连忙说道:“左大人可是看我脸熟?我曾是林绛珠的丫鬟,这不,被她们做主嫁给了这个掌柜的。跑到这里吃沙子来了。”
卫若兰也不和她客气,只说道:“林家人都这样的会讨巧,你家霸占着鄂尔多斯部的羊毛生意,供给着九原乌海两处布厂,还说什么吃沙子?那我这算什么?喝西北风吗?”
小红当然也不怕他:“哟!不就是和史家定个亲吗,这么快就护上他们家了?湘云小姐自己犯傻,不知道羊毛背后的用处,主动放掉的生意,怪的着我们吗?现在眼红了?”
左遗直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卫若兰红着脸一一解释:“我刚来这里时,也不明白王爷的心思,真以为是给郡主看家呢。后来这二位来了,主动找上鄂尔多斯部去买他们的羊毛,还只要羊毛不要羊。那些鞑靼人当然愿意卖了,鄂尔多斯又是一个足足有万余人的大部落,除了放马就全养羊了。可真是大人孩子齐上阵,天天给他们家薅羊毛。现在鄂尔多斯部靠着羊毛生意,已经是最富足的一个部落。”
左遗直心中略有所思:“你说他们天天放羊薅羊毛?”
“对啊,本来是我家的生意,可我没看明白,就这么生生的扔了去。”卫若兰心疼不止。
左遗直却说::“不对不对。老夫的意思是,鞑靼人不操持兵事,天天放羊?”
贾芸哈哈笑起来:“到底是朝中的重臣,一眼就看出原委。若兰和湘云这一对憨货,到现在都没明白里面的道道。大人,凡是在河套的蒙古各部,现在都在给我家王爷放牧。羊毛能纺布制笔,羊肉羊奶能做成饮食。牧民用此换取足够的粮食器皿,只要干的好的,家家都有我们制成的大毡子圆顶。早就没了跑马控弦的心思。”
左遗直一口酒下肚,一拍桌子说道:“妙啊!这蒙古鞑靼各部若是都如此了,不就成放马牧羊的农户了吗!我朝西北安矣!”
卫若兰耷拉着脑袋不想说话,左遗直拍拍他肩膀:“跟着你家王爷,就要多几个心眼。说说吧,你现在做什么呢?”
“我只管着收肉,收奶。原以为羊肉好卖,哪知道羊毛更赚钱。”
小红给左公斟满酒,笑嘻嘻的说道:“要我说就不怪你,谁让你那么听那个没过门的媳妇的话。她一个千金大小姐,从未经过什么农事的,就知道肉、奶好卖,却不想王爷背后的心思。”
左遗直问道:“刚才说史家的千金?可是原保龄侯的女儿吗?”
小红答道:“正是她!性子可是极为爽快的!府里上下都喜欢她!在京里实在待不下去了,家里就给她定了这位卫千户,送到九原了。”
左遗直思量一下:“倒也是门当户对。虽是功勋之后,可却是个孤女。配上重臣之后,相得益彰,还都是军武世家。不错不错。”
卫若兰咧嘴直乐,末了嫌弃的看了眼贾芸:“你们贾家怎么回事啊?他们表哥表妹的自幼长大,若是有这心思就早点定。不定就是没意思呗,怎么还说人家坏话?宝玉那性子就是软和些,家里又做不得主去。写信给我一个劲的道歉,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贾芸说道:“这不是家里的大姑娘没了吗,王家又被勒令退回脏银。那数目,嘿嘿,可不是栽赃左大人的那点了。真凭实据的几百万两,他家拿什么还?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去求远在金陵的凤辣子。凤辣子岂是好欺负的?这里面还牵连着琏二爷的事呢,不给人家整明白了,可是一文钱都拿不到。所以啊,就打宝玉的主意呗。卖了姑娘卖儿子,这二夫人可是真舍得下血本。”
卫若兰大感兴趣:“哦?宝玉定亲了?”
“正在相看呢,还没说定。保管你猜不到是谁家的。”
左遗直本来自己饮酒吃菜自得其乐呢,听见这话后,却说了一句:“金陵甄家大房的女儿,今年刚刚十二,正好说亲。”
贾芸吓一跳:“大人怎么知道的?”
“甄、贾、王、史是四家老亲,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上一辈是王家女嫁进贾家,这一辈贾家不娶史家的,就要看甄家的了。这点事还能瞒过我去吗?”
“我家湘云挺好的啊,怎么就看不上了!”
小红一撇嘴:“没钱!你这个媳妇穷的很,全指着你卖羊肉养家呢,王夫人看不上。”
卫若兰大怒:“倪二!给爷烤个百十串羊肉来!卖羊肉也能发家!”
左遗直哈哈大笑:“你啊你,还真是个不通俗物的世家子弟。我且问你,这羊肉若是存放得当制成军粮,你觉得能卖多少?全草原的羊不就都是给你养的?”
卫若兰噗通就跪下了:“哎呀!多谢大人指点迷津!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呢?”
众人哄笑起来,又端了几杯酒后,方才说道正事。
卫若兰是真心求教:“此处地理位置竟是如此重要,若是仅仅守卫这条商路,却又有些不作为了。我想请左公教我,如何能在这里成就一番事业。”
左遗直是何等人物,一路从县令做到中书的能臣,胸中丘壑万千。深思片刻后就说道:“你与鄂尔多斯部走的关系如何?”
“我听了顺王的话,把他们精壮的兵丁组织了起来,王府给开军饷,和我的千户所混编再一起。只是瞒着朝廷罢了。日夜我带在身边操练,这不,昨夜就把您身后的尾巴给撵跑了。可以说,基本达到了王爷所说的经济军事双控制的目的。”
“哦。那就好办了!你向北发展过去,打通九原到你这里的路线,正好穿过鄂尔多斯。那时,你这里东边锁住黄河商道,西边沟通乌海,南边防住榆林卫,这不就是个大大的十字路了吗?九原乌海的货物,又多了你这条商路,将来建设兰州时,神木可就是东西必经之路!如此这番,还怕没作为吗?”
这才是老成谋国的眼光,两地直线距离不过五六百余里,三天之内必能到达的。所需的就是开一条草原路出来。
卫若兰一躬到地:“左公大才!若兰谢过指教。真是王爷那就话了,要想富先修路。我送了您去后,就召集人手,开这条路出来。”
左公扶他起来说道:“我也不过是善于谋政罢了。你家王爷才是个大才,将你放倒这里来,看似闲棋冷子,实则再给你铺路啊!阉党罢黜朝堂,朝廷不知有多少官员要从这里经过。这份人脉他直接就给了你手里,要是经营的好了,你们卫家中兴有望。”
又指指贾芸小红两口子说道:“不要总沉迷财物,多想想如何有个出身。抄家的县令,灭门的府尹,可是说着玩的?你们看看王家,再看看我。没有个自保的余力怎可行?你家王爷为什么没人敢动?你们多想想吧。”
小红眨眨眼,推了一把贾芸:“听见了吧。让你去做从军佥事怎么就委屈你了?不是背靠着王爷,就你这点子产业,早就被人家一口吞下了。京城的车行不就是明证吗,琏二爷一插手,你不就乖乖的让出位置。你要是比他官还大,就是老太太那里也要有你的位子呢。”
贾芸若有所思,自己还是眼光不够远,就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却忘了打铁还需自身硬的道理。
史湘云这点就比他看得明白,顺王府天天的羊肉换着花样做。吃的黛玉等人实在受不得了,只有李想喜欢。没办法,需要补啊。
黛玉拉着湘云说道:“好妹妹,给些青菜吃可好?”
湘云噘着嘴说道:“那你先买了我家羊肉再说。”
元春过来训她:“我也不和你客气,羊肉最燥不过,男人家吃了岂能不寻事的。你不顾着四维,也要体谅一下玉儿和迎春吧。”
湘云脸色大红,喏喏而言:“你们买了我家羊肉,我就给你们吃青菜可好。”
元春叹口气,与黛玉说道:“不能让他陷在温柔乡里的。让他巡视属地去!现在是七月,等着十月再回来的,正好就能娶进妙玉和宝钗。”
黛玉嗯嗯两声:“大姐姐好有道理的。想来也是这样劝天子的?”
元春看她一眼:“天子不来找我,也没你的李郎有力气。嫌我多事了?”
黛玉轻轻一笑:“他自幼孤身在外,若是不能给他早日开花结果,娶了我俩又有何用?”
一句话,气的元春半死。
黛玉心中暗暗想道:这是我家,你想说了算还是等等吧。怪不得师哥总说宫里出来的都是怪胎,想来是寂寞的很吧。就气气你,天天板着脸子给谁看呢!
元春有心在说几句,却被秦可卿拉走了,还和她小声说道:“干嘛管人家的事?你该不是想着什么吧。”
元春大窘,她就是闲的没事可做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