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莺吟翠屏。帘吹絮云。东风也怕花瞋。
带飞花赶春。邻娃笑迎。嬉游趁晴。
明朝何处相寻。那人家柳阴。
贾府众人逶迤到了昔日的梨香院,贾琏带着贾琮正和几个族中子弟说笑,宝玉带着贾环也与冯紫英、柳湘莲一伙交谈。
见了他们纷纷过来见礼,贾政忽然看到一个学生,招手让他过来:“你怎地也回了都中。”
那学生躬身施礼说道:“见过学正,学生这个假期跟着顺王爷游学。”
贾赦认不得,过来问道:“这是谁家孩子?”
贾政背着一只手说道:“都中翰林院梅士昌之子梅文鼎,现今是宁夏大学的算科翘楚。”
梅文鼎,字定九,年方十五。却是第一批跟着陆远山去宁夏的监生,也是陆远山的得意弟子。
薛蟠觍着脸过来问安,搂着略显瘦小的梅文鼎说道:“这孩子快成我妹夫了,想不到的事。”
赦、政二公唬了一跳,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小书生,虽是瘦弱却也结实,只是这年龄...难道是女大三要去抱金砖?
梅定九叹口气说道:“二位公爷容禀,家父是与薛家二房定的婚约,非是这府中的薛司簿。”
赦、政二位这才明了,贾政指指薛蟠:“还是这副着三不着两的模样。这也说不清,你让你妹妹怎么去说?带着他进去吧。”
薛蟠赶紧搂着梅公子一溜烟的跑了进去,进了院中才说道:“我的天,我是最怕我这个姨夫。最喜欢说教不过的了,也就王爷能怼他两句。”
梅定九反而笑嘻嘻的说道:“薛兄,何时带我去见见令堂?这来了不见,可不是做小辈的礼数。”
“行啊,这就去!话说回来,你可比以前强多了。在金陵的时候,你一见到我就跑,现在都能和我拍着胸脯喝酒了!”
梅定九歪歪嘴,不理之。
李想坐在前厅主宾位上,和左右两位老尚书闲聊:“先别着急退下来,我正有个打算呢,让你们这些老臣子继续的发光发热。”
杜户部抿一口葡萄酒说道:“赶紧的腾位置,总比让人赶下来的好。兵部尚书那模样你是没见着,离京返乡的时候,连箱子底都被东卫摸了个遍,斯文扫地,斯文扫地啊!”
冯工部滋溜一口草原白,辣的舒服:“那是他活该!私卖军火通敌,他敢说不知道?害的我都跟着吃挂落!这才赶紧把存周送走,否则必定牵连进去。唉?存周!来来来,先敬老夫三杯才是!”
贾政趋步过来,从彩霞手里接过一个杯子,一口喝了下去,亮了杯底说道:“多谢尚书当年指点,存周铭记在心了。”
贾赦也陪了一盅,却不坐下,扭头去了贾敬那处坐席,连连招呼着喝酒,林如海正在此桌陪客,眼见他来了,就回到李想这桌问道:“如此的直请这几位,是否太过明显?”
李想把座让给岳父说道:“今天可是我夫人摆的宴,就和他们熟,不熟的请来作甚?”
林如海白他一眼,与在座的诸位官僚说道:“此子最是让我头疼的,当初就是看他这个模样想着能办事。不成想,长大了还是如此!”
徐御史哈哈一笑:“你这才是口是心非!我膝下也有一女,年方十二,不如跟着王妃学学做事?”
林如海咳嗽一声:“家中一切都是小女说了算的,我们翁婿俩个只有听的份!”
一桌人狠狠灌了他几杯,才算罢休。
忽然一声云磬响过,众人放下杯著回头去看。
贾探春戴着帷帽款款走出,朗声说道:“今日县主府开府,我为司宾。”向众人行的却是抱拳礼。
徐御史惊叹:“着啊!酒场如战场,先给咱们个下马威,莫要咱们小觑她们这些女儿。好好好,且看她如何处置?”
侍书手里端着个漆木描金的盘子,上面有着三杯酒。
第一杯用的是高脚琉璃杯,里面是鲜红的酒浆。
探春端起之后说道:“先贺江山永固,敬沙场英灵!”用袖子遮住面容,一饮而尽。
众人喝赞:“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敬英灵!”齐齐饮之。
这招劝酒,是那几个淘气的女孩想出来的法子。
杯杯都有说法,第一杯让你们齐喝共饮,第二杯可就是猜谜了。那是一个根雕的梅花盏,里面清澈见底。
探春端起后说道:“再贺文华昌盛,敬先贤诸子。”
这就有意思了,人家谜面给了,你要是合不上诗句,这酒可是喝不得了。
诸位老夫子心中有了答案,彼此相视一笑,饮了半杯,等着这些青年后生们献艺当前。
贾环刚想着说一句,就听梅定九举杯说道:“江南未雪梅花白。忆梅人是江南客。”
探春曰:“可饮。”
一众公子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飞花令,那酒杯不就是提示了吗?
卫若兰急忙说道:“梅花雪月本三清,雪白梅香月更明。”
探春说了声:“正中!”
贾蘭跟上说道:“梅花开准和,梅子熟犹分。”
探春一饮而尽,就此结了这杯梅花酒。
席间热闹起来,先说上来的自是喜气洋洋,贾环只恨嘴笨。老先生们这才哈哈笑起来喝了那半杯,杜尚书与贾政说道:“你们日常喝酒也是这般雅趣?今日里可是见识你家闺阁女儿的本领了。”
贾政略微向后靠了靠后背说道:“都是小儿女胡闹罢了。”
探春大家福了一福,又端起第三杯酒,却是个碧玉盏,里面金黄一片。启檀唇忍笑说道:“四维羅、夕夕多、羅漢請觀音,客少主人多。”
果然满堂哄笑起来,这摆明是单给李四维的。
李想只得无奈的起身过来,瞪着探春说道:“谁出的点子?”
探春小声说道:“一人一句,等着探花郎探花呢。”
李想向后堂看去,果然众女簇拥着黛玉,都眼巴巴藏在屏风后面瞧着他如何应对。
李想冲黛玉努个嘴,黛玉皱皱鼻子。
“什么酒啊?”
“女儿红。”
“倒也贴题,等着听我的。”
李想朗声说道:“王主玉,木木林、玉液酿琼浆,青黛逸山林。”
众女笑成一团,黛玉红着脸走了。探春端到嘴边,喂他喝完这杯。这也是代主而为。
林黛玉她们回了里间,贾母招呼过来问道:“外边这么热闹,喊什么呢?”
迎春说道:“姐妹们和李大哥闹着玩呢。宝玉,外面都是你的朋友,还在这里作什么?”
宝玉讪讪起身:“老爷也在外面,我...实不敢去。”
贾母说道:“不去就不去,省的他老子唬他。”
湘云过来拉他,又对贾母说道:“老祖宗,宝哥哥不出去才要被说呢。连蘭小子都在外面坐着,你这个叔叔却藏在里面?”
屋内的人纷纷笑了起来,邢夫人问道史夫人:“你家云儿还是这样的爽朗劲儿。可相看了人家?”
史鼎夫人不落痕迹的瞧了一眼黛玉,嘴里说道:“先让她跟着县主学两年吧。”
冯家夫人却问着贾母:“那咱家哥儿可有相看?难不成今儿个请我们来,就是看他的?宝玉还真是生得好,谁家有合适的女儿,此刻正好相看。”
一众夫人这个叫过来,那个叫过去,宝玉臊的满脸通红。王夫人暗暗着急,又不能造次,只好目视凤丫头,想她着说句话,解了这尴尬。
贾母强留宝玉在此,就是想着点一下宝玉的婚事,黛玉无缘了,也不好是她,总要是个自己心中得意的。
可王夫人还有打算呢,薛姨妈的脸上已经挂不住了,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李纨说着话,耳朵都快贴到这边了。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林黛玉喊了宝玉来:“二哥哥请来,辛苦去请四维进来,总要他谢谢这些夫人们。”
宝玉如蒙大赦,擦着汗就跑了出去,黛玉拉着贾母的手,对那些夫人说道:“我家这位哥哥可是姐妹多,天生的就对女儿家亲近善待。再者又有个贵妃姐姐,自小教导的他。夫人们可满意否?”
一席话惹得众夫人议论纷纷,都说这孩子性子好。贾母拍拍黛玉的手背,真是难为她此时解围。
探春进来摘了帷帽说道:“王爷问,此时可进否?”
黛玉点点头:“让他安生点,否则要他好看。”
夫人们多说王爷不至如此,又不是没见过的。黛玉却笑了:“我要他安生是怕他胡说,金殿上他都敢和天子聊家常,惹得御史发脾气。一会要是失了礼,夫人们可莫要怪他。”
这话说的,谁还敢怪他?这对儿可是龙凤双旨的玉人,谁还敢埋怨了去。
李想虽说没有历练过内帷的事,可这敬酒他熟啊,无外乎吃好喝好呗,嗯嗯,要文雅些。进了后厅,他还没说话呢,就听着莺莺燕燕的齐声说道:“见过王爷!”
吓了他一跳,目视黛玉,这该如何呢?
黛玉冲他眨眨眼,笑而不语。
无奈之下,只好拱拱手说道:“吃好喝好啊!”转头就跑了出去。
王熙凤第一个哈哈大笑,众夫人才晓得这个王爷居然害羞了。一时间乐的不行,黛玉则懊恼的低下头,本是想着让自家夫婿出个风头,却不料成了一个笑话。这么多人看着呢,这可如何是好?
忽然一阵惊呼传来,就觉得肩头被人一拍,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今日是绛珠开府请宴,作为其未婚夫婿,我先谢过诸位夫人和姊妹的心意。女人如花,必要呵护一世的。李想不才,愿为护花人,此一世让绛珠不受风雨,天地同鉴!”
林黛玉软在贾母怀里,不敢抬头。贾母搂着她对李想说:“可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要是有半点对她不好,老身可是要让金殿与你理论的。”
王熙凤飘过来拉起黛玉,对贾母说:“老太太,您看看您的外孙女。就这个模样,这个性子,保管他呀爱不释手的,您想想他等了多少年了?”
“就你知道!凤辣子,别总是他呀他的,就是不称呼王爷,怎么也要叫声哥哥才亲。”
王熙凤拉着黛玉来到李想身前,招招手,平儿送来三个酒盅,一人一个的端住了才开口:“李大哥,凤儿可是依诺将妹妹看护的稳稳妥妥,你我三人也该喝上一杯了。”
黛玉与她轻轻一碰:“姐姐的好自不必说,若是他日能有我们做的,必会尽心而为。”
李想只要装傻一条路了:“她说了算,我听她的!”
惹得王熙凤狠狠弯了他一眼,三人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