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路几乎是垂直的,抬眼望,一级级的台阶向雾中延伸而去,好像天梯。
弓生在给一株奇花异草拍照的时候,发现手机已经没有一丝信号,心里一阵儿心慌。
他想告诉孝义和小霞,发现小霞正心思笃定地向上攀登,孝义也一脸淡定沉着,于是,他鼓了鼓咽喉,把话咽了回去。
森林愈加茂密,路时常被荒草覆盖。
拐过一处断崖,眼前是一个U字形的谷地。谷底是一大片原始森林,走进去,发现每一株的直径都在一米开外,几乎全是云杉和雪松,直挺挺地向天空冲去。疏密有致,它们好像经过大自然的淘汰法则。树下的杂树也不多,满是低矮的野草和枯枝败叶,还有一些动物留下的粪便和活动的踪迹。年久日远,许多朽掉的大树被雷劈风摧,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空气里弥漫着花香和腐朽的味道。
时间正当午时。
雾气逐渐散去,阳光透过高大的树木一缕缕如发丝。
无人说话,本就静寂的山野尤显空落。
“这里是乌鸦谷,树上写着呢!”走在前面的小霞指着一棵树给后面的孝义和弓生说。
果然,“乌鸦谷”朽迹斑斑,字已经被树木包裹在身体内,因为树身高大,远看尚能辨认。
忽然,一阵乌鸦的嘈杂声袭了过来。
只见森林里,一群黑色的乌鸦从他们头顶飞过,成千上万,瞬时,天昏地暗,如同末日来临。
小霞惯性抱紧了弓生的胳臂。
乌鸦群喳喳地由远及近,又由近及远,森林里又恢复了静寂。那些和乌鸦相关的暗示,不自觉地在三人的脑海浮现。
“太他妈夸张,这么多乌鸦,这该多不吉利!”弓生骂道!
“别乱说,这里怨气很重!”孝义低沉地吼。
高海拔针叶林,初秋,中午的阳光不知什么时候躲闪起来,就像梳妆的小姑娘拿着小镜子,东一下西一下没有俏皮地乱照。
“你们看树林里一排排木板是什么?”小霞惊恐地喊。
只见树林里一块块被风吹雨淋的薄木板,一块块排兵布阵,像极了墓园里的墓碑,再细看,那些比较密集的区域,木板上竟然落着一只只乌鸦,他们没有喧嚣,用绝望的眼神回望三人。
小霞有些发抖,弓生背上又开始涔涔地冒汗,孝义也吓得不敢迈步。
“赶紧往前走!”弓生颤颤似乎在命令。
一排排木板、一只只乌鸦…三人不敢左右顾盼,急匆匆地向前冲。
时间慌忙里不知过了多久,木板并不见减少,乌鸦还是渗人看着他们。
“这不还在原地吗?你们那株倒着的大树!”走在前面的孝义惊呼。
“糟了!……”弓生本来还有下半句,生生咽了回去。他怕说出把孝义和小霞吓住了!
“这难道就是老辈人说的,鬼打墙!”他心里嘀咕。
“你们别吭声啊!”他小声如同祷告般“我们是高迎祥将军的后人,如果打扰到各位,还请谅解!”
刚还咒怨般看着他们的那群乌鸦,似乎听到了他的话,叽叽喳喳了一阵儿,扑扑楞楞飞走了!
阳光不再躲闪,又清亮地条分缕析。
不停脚步,三人,终于很快地走出了木碑区。紧张的氛围似乎缓和了不少,不见了乌鸦,一些山雀的声音开始出现,啁啾里透出些许的欢快。
原始森林还在蔓延,谷地好像还很漫长。
倏忽间,一处光亮里,一幢枯朽的茅屋出现。它在并不明亮的旷古之林,拥有着属于自己的一大片光芒,它虽衰败不堪,却又璀璨无比。辨识发现是一处小院,似曾有过院墙,却蚀于岁月,左右也有过房屋,都也变为黄土一堆。
它的时间应该很是久远,茅草黑漆漆,墙壁倾危危。院中落木枯枝,一地衰败。一株参天的千年银杏,枝繁叶茂。树下,棱角分明,朴拙的石桌石凳。
木门虚掩,似是很久没有人来!物件很旧,透着子午古道的况味。三人站立院中,从乌鸦注视的惶恐中,缓过神来。有流水跌落之声,哗哗作响,绕过草庐,发现背后是一处悬崖,眼落处,崖壁上一注水流喷薄,跌入深谷。过于危险,三人无法判断这谷有多深。
崖边一处怪石,上有文字“庐隐”,怪石处远望,白云渺渺层峦叠嶂。
推开木门,屋内空荡荡没有任何物什。
石砌的墙细腻平整,窗格细小,却雕刻着精巧的喜鹊,茅檐低小,却有着水乡的清雅。加上怪石上“庐隐”二字,做为一名建筑学院的学生,弓生能够清晰地感觉到主人建造之时的用心,虽是俭朴,却透着心意,好像是一处行馆。
小霞在出神,她安静地站在窗格前,就像站在自己的家里。她感受到了这座院子的熟悉,和驿站院子的亲近如出一辙,像自己的家,却又不是。像是遇到了故人,又想不出故人的名字和音容。她很困惑,又莫名的伤心。
“小霞,你怎么了?”弓生看她不说话,关心地问。
“没事,就是有点莫名悲伤!”她边说回答边下意识拉开了包,想找一包纸巾,防止这种情绪让自己泪雨姗姗。
“嗒”的细响,那枚在驿站中发现的精致耳坠,从背包中掉了出来。
弓生正要弯身捡起。
只听隔墙中有咔嚓之声,接着“啪”一声巨响,吓得弓生拉起小霞就要向外跑。
纹丝没动,小霞站在那里定住了一般。
弓生定睛一看,墙上掉下来一个陈年卷轴。他捡起耳坠递给小霞,小霞木然地接过,神色凄然。画轴古旧,分不清年代,被一根深红色的绸带绑定,弓生拿在手里,想解开来,小霞按住了。拂去厚厚的灰尘,小霞轻轻拉开绸带。孝义小心翼翼,一点点向外拉,当整个画完全展开,三人都惊呆了。
暗黄色的背景,山高林密,一处精致院落,耸于危崖之上。院中古树蔚然,树下一堆夫妻正在对话。男穿蓝色随身长袍,头戴乌纱小帽,女的凤冠霞帔,面如娇花照水,三人再定睛一看,不禁又吃一惊,那个画上的女子竟然和小霞一模一样。
“小霞,这个好像你啊!”弓生感叹!
“那就是我!”小霞眼中含泪,“我曾梦见过这幅画中的场景!你们看画中女子的耳坠,是不是我在驿站中找到的那个?”
“没错!”孝义肯定地回答。
“他叫黄献臣!我想起来了!小霞幡然大悟,正要继续解释,忽然森林里风声大作,穿过窗子摇动画面,紧接着是一道白光,来自虚空,独独击中思考中小霞。白光明耀,照彻茅庐,弓生和孝义几乎同时闭了一下眼。
须臾间,风清屋静。不见了小霞,明丽的画面也变成一张白宣。
“小霞,你在哪?”弓生惊慌失措。
原本没有信号的手机,突然一声震动。
弓生按下接听,“弓生,我不能再陪你去麒麟潭了!我要了结一件前世,你们不用担心我,二天后,我会在学校找你!”电话里的小霞,语凄气哀。
弓生还想继续问,话筒里发出“嘟嘟”的声音。仔细看,手机屏幕上压根儿没有一丝信号。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小霞眼前就这么突然消失了,电话又到底是从哪里打来的?
收好空白画卷,二人离开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