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山的装备,都是现成的。
帐篷、雨衣、手电筒、热水杯、小油炉等一应俱全。游9路在环山路南豆角村停了下来,三人下车走了大概二里村道,来到了子午峪山口。
山口掩映在一大片茂密的竹林中,一条小溪从竹林里淌了出来!
进山的小路被水泥硬化了,还算平整。
顺着河边的小路前行,大概200米的样子,便见一座古老的拱桥,桥头立有一碑,上写”头道桥“。桥身高耸,两山夹峙,桥身手腕粗的铁链子锈迹斑斑,缠绕着以栏杆形式存在的,两排粗粝的条石。
站在桥上向下看,沟深水急。
桥分三层,最下面是一个大拱,撑起整个桥的重量,第二层被细分为九个半圆形的小拱,小拱铺排在一起,有一种形式的美感。第三层就是桥面,三人站在上面啧啧称奇。
桥的西侧守着一座四角石亭,进山和出山的人都会在亭下休息。
桥的另外一侧好像是一条老街,但不知何时已经被毁掉了,破碎的石板路上,有牌坊和石碑,土地爷和风神、雨神庄严地端坐在三米高的小庙子里。
弓生跪在蒲团上恭敬地磕头,心里默念道,诸位神仙,保佑我们此行顺利平安。
孝义摸着石头,一副沉醉的模样。
跨街的老牌坊上以繁体隶书形式写着“桥东街”,坊的形式简洁,有汉阙的痕迹,明显是明清仿汉代。
两株古老的柏树像情人一样拥抱在一起,树枝遒劲有力向苍天伸展,主干很粗,粗到两人伸开双臂都抱之不住。树上有被砍去树皮而留下的疮疤,由于年深日久,两棵大树透着岁月蚀刻的神秘。
孝义,你说这树龄有多少年?弓生问。至少二千年以上,应该是汉代种植的……孝义摸着树干答。
小霞拿着手机东拍西拍,一副欣喜雀跃的表情。
“弓生,你看这佛头是哪个朝代?”她对着走在后面的弓生喊。
树下有一个佛头,秦岭花岗岩雕刻,比普通人的脑袋至少大上5倍,按照这个比例,整尊佛像至少10米以上,佛像应该经过多次的碰撞和移动,头部和面部坑坑洼洼,细节基本消弭。从剩下的细节处判断佛头是被砸下的,脖颈处呈现那种被重力冲击的裂痕,右耳斜到下巴的一面已经碎掉了,留下的部分,绵密的发髻、紧闭的双眼,高高的鼻梁……他寂静地迎接着风吹雨打风刀霜剑。佛像风格不甚明显,看不出年代,他被山民们安放于柏树下,一脸安详。
弓生仔细端详,孝义上下打量。
“这佛头的年代应该在宋元之间”孝义接着小霞的话,自言自语地惋惜,“可惜了,这么珍贵的佛头,就这样被人砸下了!“他边走边说。
三人回到主路,向山里走去。
小道循着子午河蜿蜒而上,高耸的山体时有猴子的嘶鸣之声,望去却不见踪迹。弓生走在最前面,这段路他相对比较熟悉,虽然山势崔嵬,他却脚步轻灵,高海拔穿越增加了他的底气。
小霞跟在他身后,满心好奇,脚步也轻松自在。
溪水潺潺,她总是停下来,翻看着大大小小从山里被冲出来的或圆或方的鹅卵石,孝义也不说话,走在最后,一脸深沉。
路逐渐离开了水面,向悬崖上攀去,也越来越窄越来越陡。摩崖上,深深的栈孔里长满了青苔,古老的图案似鸟似兽似人似神。
在一段Z字形的上行路段,迎面过来一个着青衫的小和尚,他双手合十,边走边念,是经是咒听不清楚。
小霞见是小和尚就高兴地迎上去,“师父,可知道山里有个麒麟潭的地方?”小和尚摇摇头,“子午道很深,我对这大山深处也不清楚,山里还有住户和人家,你可再具体问。”他边说边走,一会儿不见了踪迹。
光线愈加明亮起来,树林里一层薄薄的雾,像女生宿舍里的白纱帐,影影绰绰。
路已到近山的半腰,河水在脚下已听不到声响。一处如虎状的大石立于崖岸,上面用草书刻着“子午古道”,字体雄浑有力,厚重古朴。
一个小时的光景后,路逐渐平缓,河水又回到了脚下,似乎进入山间的峡谷。
眼见一青石牌坊,竦峙于山口,两侧石柱青龙缠绕,龙头凌空,双目暴突凛凛然,看着有惊魂动魄之感,匾额上写“白云观”。
穿过牌坊,又有一巨石,矗于河道,似要翻滚而下,上有草书狂写“洞天福地”。
沿路右手侧,有一小小拱桥,工整细致。过小桥有一股泉水,与子午河成九十度交汇,沿着溪旁小道,青石板铺就,台阶一步紧一步,大概三百多米后,便是一个道观。
道观在路的左手。山门直对小山溪,有一小桥跨过溪去,一平坦怀抱之处,岩壁清滑,上刻九龙戏珠。
十步台阶之上是一歇山顶门楼,门额上写“白云观”。四合院落有三百平大小,两侧偏殿的明清建筑层层叠叠,勾心联璧飞檐翘角,殿内神像威严。
迎面是一斧削般的山崖,上书“道法自然”。两边是之字形的台阶,沿阶而上豁然开朗,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平整之地,一排神像靠山面北而坐。
大概正中间的是“道德天尊”吧,还有财神、山神、风云神等,因为弓生他们对道教了解较少,所以并不知道这些肃穆庄严的神像都是何方神圣,除了财神管着发财致富,其他的,三人也都一片茫然,不知该跪拜哪一尊。
弓生刚在入山处拜过,他并不急于下跪,孝义是无神论者,是只看不跪。只有小霞,每一尊都认真地看,却犹豫不知该跪拜哪一尊。
这时,一个手拿拂尘面目清隽的年轻道士走了过来。
“这位小友是有慧根的人,这次入山你将会了结一段尘缘,你给老君上柱香,跪拜一番,我为你卜上一卦。”小霞一听夸自己有慧根,忙不迭地在清隽道士的指示下,虔诚地给老君上香、跪拜并略施功德。
然后,在年轻道士处,抽了一签。签为:中平,写着:缘系前生,此番得解。解后如何?秘径前行。
年轻道士看后,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说道,小友可自然而为,不可强求。子午道为天道,对应的是人心,无论此行遇到什么事,都该顺遂天道。本观后山有“玄都坛”,上有你前世遗留的物品,你可以上去取了。
小霞还想再问些什么,道士却已起身,自顾下了之字形台阶,到院中去了。
弓生看旁侧确有一月亮小门,走过去向内探视,发现正是通往后山的小径。示意孝义和小霞过来。小路虽为古径,然并无修葺,路面泥石混杂,倒也平整,沿途茂林修竹,森森然让人生畏。穿过一段浓密的林荫小道,路一拐一绕渐渐通向了山顶。
玄都坛是一小山巅的平地,远处看是一个人的侧脸,额头鼻子眉毛清晰可辨,人说这是老君像,老君的头顶就是山巅,也就是祭天的玄都坛。传说汉武帝曾率群臣南下于此,行祭天大礼,祈祷天地同泰,万民安康。
更有传说,金仙公主于此修道,后在玄都坛驾鹤东去。又入华山,住在“大上方“的白云之巅。唐玄宗由于思妹心切,令工匠凿山成路,登险境去寻找。
半个小时之后,三人便来到了坛下一小片斜坡的地方,仰望还有六米的高度,圆形之台,周侧悬崖峭壁,并无可以攀爬的路。
正在疑惑,却见旁侧微径之处走出一道貌仙骨的老太,青色道袍,小霞忙问,玄都坛怎么上去?她指了指身后的小路。
有华山之险峻,仰面悬崖倒垂,接近180度,一排古人凿开的逼仄石阶,两边是斑斑锈迹的铁链,古木掩映,下临深渊。
小霞不禁伸了伸舌头!
倒是孝义勇敢,抓着铁链子,三两下爬了上去。接着是弓生,三人当中数他最为瘦俏,虽然恐高但也麻利上去。
小霞抓着铁链子,闭着眼睛,两腿发软不敢向上爬。
弓生鼓励她,上面的风景奇绝,还有她要取的前世之物。她半闭双眼,屏住呼吸,又有弓生在上面接应,她浑身战战兢兢,总算是爬了上来。
绝好的修炼之地,群山环列,流云萦绕。
山下,子午河道如同一条巨龙,在崇山峻岭间盘桓,它的头部向峪外的长安城伸去,而尾部却掩藏于莽莽苍苍的大山。
伸手入云,手可摸日。由于年久失修,加之道路险峻,玄都坛上,只有一些雨雪剥蚀的碎石,几株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松柏。还有一个小小神位,青色的石板一米见高,上用大篆写道:玄都神坛。除此之外再无它物。
弓生站在崖边。
终南之山,自古神秀,他轻轻地抚摸着手臂上的黑色胎斑,思绪飞扬。
哪里有什么遗留之物?小霞嚷嚷。
孝义半蹲在那里,凝视着地面上的残砖断瓦,用他惯有方式,学究一样沉思。
你们也帮我找找啊!小霞对弓生和孝义的不理睬表达了抗议。
那你给神仙拜拜啊。弓生转身对着她说。
拜谁啊,都不知道拜谁?不会是道士骗我的吧……她正在嘟囔,本是晴朗的天空突然乌云密布,一阵疾风骤雨,她站立不稳险些跌倒。
惊慌之下,她赶紧往坛的中心处移。三人蹲在一起,以抵挡强劲的风。
小霞你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孝义问她。
没有吧,不过……小霞话说了半句,似有所悟,咽下了剩下的半句。
她飞速起身挪步到石碑前的蒲团,双腿一曲跪了下去。
老君爷爷,刚才我要是说错什么话,您老人家千万别和我一般见识,我在这里给您磕头赔不是了。
她像小鸡啄米一样频繁地扣头。
说也奇怪,刚还乌云密布的天空乍然透来一缕阳光,雨也停了下来。而弓生的手臂之上,也隐隐有灼烧的痛感。
小霞跪在那里,感觉到蒲团下面有一个物件,硌得她的膝盖生疼。
她轻轻揭开已经几乎朽掉的蒲团,在一堆乌黑的稻草中间,躺着一把精细如鱼肠,银灿灿的浑圆物件,一端并排两个被磨圆的齿,另一端似是把柄,顶端凿有一孔,有绳索之类穿摩的痕迹。
她惊喜不已,“找到了找到了,还是老物件!但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钥匙!”孝义肯定地说,“这至少是一把明代的钥匙!”他接着说。
弓生拿过这个物品仔细地端详,钥匙很是精细,虽然历经风雨的侵蚀,在细小的纹理处塞满了泥土,还有些许的发暗,但由于制作的精美,并未掩盖它夺目的光彩。
钥匙有了,可是锁呢?它是一件孤品还是有锁子相配呢?
三人讨论一会儿,却也找不到答案。
可喜的是总算是找到了,证明了年轻道士所言不虚。
那一阵莫名的骤雨很快过去了,阳光又变得灼热。
他们快速下山,道观里已寻不见道士的踪影,白云观里,安静得像一潭秋水。
进山的水泥小道修到子午道和白云观旁交汇的小溪处,便终止了。
进山的路变成了山间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