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冲天领着天狼子弟兵,一路势如劈竹,直逼呼羯王城,他命人在王城之下扎营,同时将王城团团围住。众将士只待一声令下,就准备攻城。呼羯王惊慌失措,赶紧再派使臣赴城外大营面见沈冲天。
使臣被兵士带领进入大帐,只见一个清瘦的男子紫袍戎装,独坐在大帐中央,身后立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子,各色将领如雁翅一般排开分列两边。使臣明白,上面这个就是天狼的齐王沈冲天,他递上国书,恭敬转述呼羯王的求和意向,眼睛余光上挑,看见国书被递到沈冲天身后的女子手中。
沈冲天不动声色地听惜墨念完使臣递交的国书,语气冰冷地言道:“这封国书上的话晚了二十年,也真是难为你们的王,当年的硬气蛮横哪里去了?我也不要他这般委屈求全,几天后,这里就是天狼土地,我天狼想怎样就怎样!”
使臣急忙分辩道:“齐王就算不为我呼羯着想,也要为天狼国着想!于天狼而言,我呼羯夹在天狼和中原之间,虽面积不大,但在天下局势之中也是举足轻重的,一直小心翼翼维持两大国平衡,才有天狼今日强盛之势。谁知天狼不思回报,反而要一口吞掉恩人,这不是恩将仇报吗!纵使天狼不反思呼羯之功,也该明白何为唇亡齿寒。如今齐王一意孤行,于中原如拳收握,当真不怕中原忌惮,出兵西进?到时齐王所对付的就不止呼羯,而是中原。此时距离天狼与中原和亲不足三年,亲情犹在,天狼真要一灭恩主,二抗亲人不成!”
沈冲天点头:“说下去。”
使臣据理力争:“齐王要为当年的静王之案报仇,如今呼羯大片土地尽落天狼之手,数以万计的呼羯军民尽被屠戮,齐王的报复之心也该息止了。若是齐王留下呼羯一块土地,既可东抗中原,堵天下之口,又得到呼羯北,天狼南的大块土地,还有呼羯的纳贡银钱实惠,何乐不为!世人皆夸齐王威凤祥麟,乃稀世之才,无论文治武功皆是天下无双!此等人才自然胸怀天下,当以天下为重,以国家大利为重,不会为一事一情羁绊,望齐王深思!”
沈冲天蹙眉颔首,缓缓吐言:“你说得不无道理,确实值得深思。”
使臣长吁一口气。
沈冲天嘱咐道:“回去告诉你的王,三天,我等他自裁谢罪,或是我代劳。”
使臣错愕:“齐王……”
沈冲天一挑眉:“轰出去!”底下顿时一阵哄笑。使臣无奈,朝上一摔袖子,转身悻悻离开。
待呼羯的人离开,沈冲天才对底下训道:“连日来的辛苦,只在此最后一步,诸位将军万不可掉以轻心。这位呼羯王行事一向强硬,此番势必要殊死一搏,我们也要拿出二十分本事应对。东西两路,分别同时进攻北门、东门,随便你们用炮、云梯、火攻,还是一句话,尽量避免自己的伤亡,谁先攻入王宫,谁占得此战头功,如何?”
底下诸将闻言,纷纷点头喊道:“遵命!”
沈冲天命众人下去准备,只有文惜宝立着不动,待众将离开,惜宝试探着问道:“义父,您老还没说宝儿该做什么?”
沈冲天和缓地宽慰:“好孩子,这是气力活,暂时用不到你和你的兵士。抽空你要好好训练他们,这些兵娃娃,岁数同你差不多大,我特将他们挑出来单拨给你,你须明白,好好珍惜。”
惜宝高兴地施礼:“义父苦心,宝儿明白。”
沈冲天挥挥手,说道:“先下去吧,还有墨儿,让所有人离开,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经过两日,至夜,沈冲天在大帐中对众将下令:“准备松油火把,所有将士列阵就位,等天光一冒,开始攻城。”
整个夜晚,王城内外,王宫上下,都在天狼将士透天的火把亮光中望见自己的命运,除去襁褓中的婴儿,无一人睡眠。
沈冲天坐在帐中,安静地等待着,直到身边惜墨提醒一声:“爹爹,时辰到了。”
沈冲天亦岿然不动,只有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传令、攻城!”
整整五天四夜,传令官如蜂出巢归巢一般往来穿梭不停,这是天狼大军自出征以来受到最顽强的抵抗。沈冲天理解,对于呼羯而言,这座城墙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是万千呼羯人最后的甲胄,挡住天狼的刀剑,护着里面的肉身,没关系,这层甲胄眼下已经在天狼不间断的攻势下摇摇欲坠,轰塌只是时间问题。城外的天狼子弟,被对方负隅顽抗的举动刺激着,真如看见肉的狼一般,早按捺不住嗜血的冲动,拼了命地扒开猎物的防护。
终于入夜之后,传令官顾不上礼节,飞奔进大帐,边跑边高喊道:“报!东门、北门相继被攻破,我大军顺利进城!两路军齐齐向王宫挺进!”喊完话才想起行礼,抬头见郡主在齐王后面并拢四指向下凭空按一下,忙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等着。
沈冲天喃喃道:“四哥……”
传令官没听清,也许是听清了,不敢确信,当即怔住:“主帅?齐王?”
沈冲天清晰地吐出一个字:“杀!”
自龙少枢上次听到前线奏报之后,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传来,他的心中升起一丝不安,这个幼弟只带了预计的五成兵力,四成粮草,虽然在边境大获全胜,一旦深入呼羯内部,这边又接应不上,简直就是落入陷阱,任人宰割啊!他开始有些懊悔当时听沈冲天的话,没坚持让他多带些兵力。这日,忽然传来西南前线奏报。龙少枢十分担忧,有些不敢听,他打断下面的话,摆摆手,忐忑问道:“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下面人激动地整张脸上的五官都向上抬:“好消息!陛下,是天大的好消息!”
龙少枢长吁一口气:“快!宣六哥,九弟进宫,朕要他们一起听!”
下面的人跪着不动,继续说道:“陛下,齐王从前线给您带回三百车的东西,还有齐王身边的传令官,上次陛下见过的,一并在宫外候着呢。”
龙少枢忽然兴奋道:“好!好!留下奏报给朕,传朕口谕,摆驾永明宫,所有东西送到永明宫外,传令官带到永明宫,宣六哥、九弟到永明宫听好消息!”
龙少枢坐在龙辇上,一边走,一边看着军报。旁边随侍的一群内监看着皇帝一会儿蹙眉,一会儿又叹气,一会儿又笑,一会儿又拍大腿,均不解其故,也不敢问,一路上小心翼翼,心惊胆战地跟着。
六王和九王从一进永明宫就开始笑。行礼之后,六王大笑道:“恭喜陛下!听说前线传捷报,实是陛下及天狼之褔啊!”
九王在后面也笑道:“可不是,刚在殿外,我和六哥看到那三百车东西,幼弟此番收获不浅啊!”
龙少枢笑道:“岂止是那些!这里还有呢!”说着一指底下跪着的传令官,“还记得他吗?”
六王歪头一看:“你不是跟着齐王的,这次又带回什么好消息了?”
传令官一字一句恭敬回答:“我天狼国威浩大,远传西方,陛下洪福齐天,庇护我天狼大军一路南下,经过五天五夜浴血奋战,攻下呼羯王城。呼羯王自裁以谢罪,呼羯王族全灭不留。齐王派我将前线消息带回都城,告知陛下,今后可昭告天下,从此再无呼羯。”
九王惊喜道:“真的?!”
龙少枢笑笑:“你接着听他说。”
传令官继续说道:“齐王在天明时分进入呼羯王宫,才知道呼羯王在王城攻破时万念俱灰,挥剑自尽,本想着死后由近侍点火焚宫,不给天狼和齐王留下一丝一毫。结果近侍没那个胆量,好不容易几次鼓足勇气要点火,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被攻进王宫的天狼将士拦下,抓个正着。天狼将士把呼羯王尸身保管好,等待齐王。齐王亲自割下呼羯王首级,斩下四肢,并以四肢在王宫内祭天,祭奠先静王和一路拼杀过来为国尽忠的天狼将士。至于呼羯王的首级,齐王命人将它装在匣子里,外面镇上冰块,连同在呼羯王宫内搜寻到的一批财宝,一批文书造册,共装满三百辆大车送到御前。”
六王和九王这才注意到传令官身边一个不大的箱子,恍然大悟:“这里面就是……”
传令官接着他们的话:“回王爷,这里面就是由冰块镇着的呼羯王首级。”
龙少枢故意拿他俩打趣:“打开它,你俩看看,也算验明正身。”
六王和九王顿时面上血色不见,苍白着一张脸,惊恐地齐摆手:“陛下莫要吓唬臣等,我俩实在没那个胆量!”
龙少枢只是笑:“你们也跟着幼弟学学,看看人家!”
六王讪笑道:“他又看不见,当然不害怕!这么说,今后原属呼羯的国土和臣民尽归我天狼了!可喜可贺,实在是好消息!”
传令官慢慢纠正道:“嗯,回王爷,是国土尽归我天狼。齐王每到一处,将呼羯人屠戮殆尽,如今呼羯已经差不多空了,没臣民。”
六王惊诧:“又杀光了!”
传令官点头:“是的。”
六王看着龙少枢,没说话。
龙少枢叹口气:“这个幼弟啊!我让他打呼羯,是想教训一下西方诸国,让西方诸国臣服我天狼,以报当年四哥的仇。他可倒好,上来就把呼羯灭族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啊,我能拿他怎么办!不过照他这做法,为我天狼开疆拓土也未为不可!既如此,索性颁布一道诏书,号召我天狼子民,包括边境上的中原人,前往西域,跟随齐王大军步伐开荒定居!不论是谁,在我天狼土地之上,就是天狼人,先到先得土地,先到多得土地!不论耕种、买卖,前三年赋税全免,后三年减半。生子有奖,生女半奖。凡当地原有通商,政令,一应不变,让往来商人放心。新国土按照国内规制设立郡县,派遣有经验的官员前往管理。传旨,此事着中书省仔细商议,我要最快的答复!”
九王继续问传令官:“齐王现在何处?预备何时班师?”
传令官道:“回王爷,齐王派属下离开之时,还在呼羯王城之内,正在清点国库中银钱、兵器、粮草储备,盘点历代书籍、造册。外面,齐王派遣大军分三路南下,四处扫清呼羯余孽。然后齐王带留守王城的余部,四路人马在呼羯南部边境会师,整顿大军后,挥师南下,直取昔罗国。”
龙少枢冷笑:“我们这位幼弟,打仗上瘾了!刚才这人跟我说,幼弟发话,西方三十九地,这才打下来一个,还有三十八个。他要先向南一路打着,打不动再说,不着急回来。是这话不是?”
传令官俯首道:“是。齐王原话,属下不敢妄改。齐王还说,等一切料理清楚,自然会写奏章向陛下详细讲述,同时一并请战,将西方三十九地全部打下来。”
九王一时语蹇:“全打下来!那就是说……”
龙少枢冷静道:“就是说若幼弟成功,我天狼国土会翻上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