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华染并非听到,华染神思飞扬,想起五年前,舞阳长公主也是这般说的:只是一件小事,做成了我给你一个让你满意的谢礼。
最后她的确是得偿所愿,可是将军死了。
华染闭了闭眼,愣愣道:“长公主,我现在无所求,不管你的谢礼是什么,于我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是吗?”舞阳的手指划过嘴唇,纤长白嫩的手指上染着鲜红的蔻丹,与红唇交相辉印,妩媚又妖娆,只是眼里满含兴味,“你不想救你家将军的弟弟么?”
华染身子狠狠一晃,厉声问道:“你说谁?”
玳瑁想要呵斥她对长公主语气不敬,被舞阳挥手止住。
“成晨,成妱的幼弟。”舞阳一字一句道,“成妱和成家双亲都死在那场劫难里,就留下了一个独苗,你也不想替成妱保下来吗?”
其实在舞阳看来,华染就是个矛盾的人,无法对表哥忘情,也无法完全立足于背叛成妱的立场,所以在成妱死后,她陷入了深深的自责。
这样的人……舞阳在心里嗤笑一声,说好听点叫有点情义,说难听点就是折磨自己。
不过正因如此,舞阳可以肯定,华染一定会答应自己的要求。
因为成晨还活着,华染会认为救下成晨算是对成妱的一点补偿。
正如舞阳所料,华染动摇了,她神色复杂的注视着舞阳,“当年成家遭难,从主到仆无一幸免,领头之人便是贺将军,我凭什么相信成小公子还活着。”
“正因为领头之人是表哥,所以才好做手脚啊,以他治军之严,偷偷救下成家幼子,很奇怪吗?”舞阳倒是不奇怪她有此一问,也答得自信满满。
“可是你们为什么独独放过成小公子。”华染依旧很怀疑。
舞阳嗤笑一声,笑容娇艳,目光却锐利,盯着华染的脸道:“华护卫,才五年时间,你怎么就变得畏首畏尾了呢。”
‘华护卫’,是以前军中人对她的称呼,听到这三个字,华染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火上烤,思绪也划破时空,想到燕玲、文妍、苗咏……还有成妱,她的将军。
见她脸色惨白,血色褪得干干净净,舞阳满意一笑,继续道:“至于为什么要留成晨的性命,是我提的。以成妱武功之高,计划难免有疏漏,若是成妱未死,必会想方设法找我们报仇,留一个成家人,届时也可以辖制成妱。”
说罢舞阳摊了摊手,“所以,成晨就留下来了。再说了,成晨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以表哥只能,不声不响留下他性命不难。”
华染紧紧咬着唇,没有说话,也不知道信了没有。
“说来,你还得感谢本宫呢,若非本宫向表哥提出留他性命,他早就死了。”舞阳红唇一扬,轻笑道。
良久后,华染开口,“你想要我替你做什么。”
说回这个,舞阳面上笑意渐褪,冷肃道:“毁一个女子的脸。”
华染虽常年混迹军中,并不爱惜容貌,却也知道京城贵女都是极注重这个的,毁容的女子大概率是嫁不出去了。
闻言便皱起眉头,“杀人不过头点地,长公主为何要用这种侮辱人的方式。”
“让一个人死很容易,但是我偏偏又不想让她死了,就想让她眼睁睁看着拥有的都失去。”舞阳慢慢道,池绾所能依仗的,不过就是镇南侯这个疼宠女儿的父亲,以及那张明艳姝丽的脸罢了,自己偏让她都失去,而且是眼睁睁看着她失去。
见华染还犹豫,舞阳斜睨她一眼,“我的耐心很有限,之所以选你,是因为你合适做这件事而已。你若是不想救成晨,那我便重新选个人来做。”
华染淡漠看她一眼,心知这个女人就是魔鬼。
都说女子善变,舞阳长公主就是个中翘楚,她有千百张面孔,相貌再姣好,也掩不了那颗机关算尽的心。
“我做。”华染道,“说吧,你要毁掉谁的脸。”
“池绾。”
这两个字从舞阳长公主嘴里蹦出来,带着一点不屑、一点咬牙切齿。
华染对此人不陌生,在见到池绾之前,就在京城听到过关于池绾的流言。桐乡县见过一面后,倒是觉得此人并非传言那般。而那张脸,得天独厚,姝丽异常。
不过这些都不在她考虑范围内了,为了成晨,她只能做。
“明日公主府设宴,各府贵女都会来,我会做个好安排,你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她脸上多一道又长又深的疤痕就行。”舞阳语气淡淡,就如处置一只宠物一般。
华染漠然点头,又道:“做到了,你便会将成小公子交给我?”
舞阳轻慢点头,“已经过了五年了,成妱的尸骨都成灰了,我也不用担心她卷土重来,成晨交给你也无妨。”
让华染退下后,舞阳看了看天色,嘴角勾起一丝期待的笑意。
她可太期待明日的宴会了。
“长公主,华染真的会按您说的做吗?”青玉轻声问道,对华染还是有一些犹疑。
“她会的。”舞阳讽刺的笑笑,语气笃定。“她对成妱有愧,为了保住成妱的弟弟,定然会愿意做的。”
顿了一下,又嗤笑道:“这世上就只有她这种人活得最累,为了自己的执念,背叛了成妱。可是背叛之后,又觉得愧疚,有什么用呢?在世上活着,要么揣着良心做君子,要么就泯灭良心做小人,我就厌恶这种不黑不白拎不清的。”
毫无疑问,青玉就属于拎得清的。
青玉可以爱慕一个人就机关算尽去得到,失望就抛却旧情、狠心忘前尘,这也是舞阳愿意重新接纳青玉回公主府伺候的原因。
夜幕降临,公主府点起一盏盏宫灯,舞阳正要吩咐人传膳,却听到侍女来报,“长公主,罗大人求见。”
原本神情恹恹的舞阳长公主闻言扬唇一笑,斜睨那侍女一眼,呵斥道:“那还禀报什么,还不赶紧请罗大人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