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果然没看错你。”苏怀竣道。
虽然这句话勉强可以说是褒义,但何晋宁不由得心生疑惑。
他虽然和沈家这些嫡系们闹得很不愉快,却没有做过真正背叛沈家,通敌暗害沈家的事,缘何在苏怀竣的眼里,他就像是这样一个人?
这样一个人——能把最好的朋友推出去送死,能反自己的女人的水,能为了一己私利不管不顾的牺牲身边最亲近的人?
何晋宁想从苏怀竣的神色间发现些端倪。可是他审视着对方,苏怀竣的脸上掩去了所有情绪,甚至连喜怒都看不出。
但他没有对我动手——意味着我的条件让他动心了?苏怀竣把苏南照养成一个纨绔,是因为看他不顺眼?
或者,他是忌惮沈眠的沉眠符?苏怀竣也是亚境,也扛不住身为神境者的沈眠的一击,沉眠符对他也是有威胁的。
放出碧翎漆金隼的人,并不知道他有沉眠符。但这并不能洗清苏怀竣的嫌疑,因为沉眠符本就是只有他和沈眠才知道的事。
“和你交易,我也只是想活着。你不是一直都想让我离苏南照远一点?如果你还想这样做,想一劳永逸,我可以和他绝交。如果你不喜欢他碍你的事,绝交之前我可以对他做些手脚。”
何晋宁压低声音,露出冷淡又嘲讽的蔑笑,道:“程程的事就已经能看出来,沈眠对我下不了手。而只要有她在,就算我动了苏南照,沈家也不能拿我怎么样。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
“那个蠢货,他能碍着我什么?不过他死了,我娘会很伤心——”
苏怀竣终于开口,语气很冷淡,但是意思很明确:他不希望苏南照出事。
也因此,即使不情愿,他也开始分析九叶芙蓉的来处。花粉总不可能自己跑到人手上。
“南照手上的花粉,是你故意传给他的?”
“恰恰相反,是他把花粉传给我的。”
“南照用了传音鹤去寻你的下落,抵达丙字楼之前,他没有和任何人有过接触。我也细细的问过他了,就连碰瓷撞他的也没有。如果不是你,他从哪儿接触的花粉?”
如果不是从人那里接触的花粉,那就是通过物。背后之人的目标是他,因为碧翎漆金隼放出来时他在街上,而南照待在客栈里,是安全的。
如果有人对南照动手脚,就算南照发现不了,沈家给他安排的那些背后保护他的人,也不可能发觉不了。
苏怀竣必然也问过了。
既然在南照身上动不了手脚,那做手脚的还是自己身上。他身边也比南照更容易做手脚。
有什么东西是自己一定会接触到的?门、窗、桌椅、钥匙、储物戒指、命牌?
钥匙和储物戒指是随机分配的。来得早的楼层高,来得晚的在二楼。他去的时候,领取的人很多,不可能提前做好手脚。
暂时不考虑有人无差别投花粉害人的问题。
九叶芙蓉不是易得的材料。
如果是无差别杀人,那么断肠散之类的毒药显然比九叶芙蓉更易得。
下在饮水里也更隐蔽,更不容易追查下落。
此外,命牌没有离过身。想在命牌上撒花粉而不被他知觉,除非是亚境及以上的修为,也就是院师们。
他们要杀人何必急在一时片刻?青麟那些危险重重的试炼,死个人岂不是更隐蔽?
况且,这样陷害一个未入门的没有丝毫灵力在身的新生,就算没人知道,也是很掉价,很没面子的事。
就像打虎的猎人捉只蚂蚁还要设下陷阱,就是能这样做,也不屑这样做。
强者的世界里,杀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杀人的手段是有要求的。
平级的可以出下流的招式,暗器或是毒药,只要赢了就是赢了。
对一个弱的可以伸手碾死的人,还要偷偷摸摸的下毒,没有人称赞这是谨慎,而要说这个人枉为亚境,丢了所有亚境的脸,胆子也就只有核桃那么大,一敲就碎。
苏怀竣可能会这么做,因为他知道他背后是沈眠。
其他院师不可能这么做。
接着,其他物件,既然钥匙不可能提前做手脚,那房间自然也不能。
如果是趁着他和南照出去喝酒的时候在门上做手脚,那么沾到花粉的应该只有他,南照是被他搬回来的,他手上应该是干净的。
“花粉一定是南照传给我的。”
“酒馆没有问题?”
“酒馆是我自己选的。南照之前没有来过。酒也是我们自己挑的,南照摸过酒缸,但我是用的酒壶——两个人总不能都喝醉,总得有一个结账。”
“带我去你的房间。——九叶芙蓉花粉的黏性很强,不是能轻易弄掉的。如果是南照带来的,他碰过的地方会留下他的手印。”
苏怀竣似乎对九叶芙蓉很是了解。
但想到他也曾是青麟的毕业生,也曾去过盗跖森林,也就不足为奇了。
何晋宁引着苏怀竣回到丙字楼2号。
也不知苏怀竣用了什么身法,见到他的人视线都从他身旁游移开,以至于没有人发现院师亲临丙字楼。
乙字楼百年见一次院师都要轰动整栋楼,更别提丙字楼,这可是千年难遇!
何晋宁边走边寻思。
苏怀竣擅长的不是他的金灵根和金系灵力,他最擅长的是他挂在手腕上的那些珠子。
珠子本身是并不稀奇,也并没有灵石那么抢手。
但是这些一模一样的珠子,暗含了特殊的阵法,轻则让人不辨东西,重则要了人命。
他设的迷魂阵,不要一丝灵力,但就连大陆唯二的神境者之一的沈眠,误入迷魂阵,也要被牵绊住一时半刻。
苏怀竣战力并不强。但是阵法上的造诣,确实是独树一帜。
就在何晋宁取出钥匙开门前,苏怀竣拦住他。
“不必了,我已经知道花粉是从哪里来的了。”
何晋宁惊愕,沿着他的视线扫到了——作为门的那幅画?
画上有花粉?
他从未怀疑到画上,不由得方寸大乱:
“你是说,一开始我来到这里之前——”
“不。你进门之后,南照来到这里之前。这中间你没有听到什么响动?”
“那时候——”
那时候,他正受到心魔影响,在房间内发泄。屋内的动静已经足够响亮,更别提去听屋外的声音。
“这么说,南照是在敲门时沾上花粉的。然后就把花粉传给了我。”
“花粉撒得很均匀,就像把这幅画掀下来擦过。也或许是他后来又来过,怕花粉暴露了他的身高,又仔细的将花粉涂匀。趁着碧翎漆金隼引起骚动的时候,没有人关注这里,可以轻易的把痕迹都擦掉。”
苏怀竣微微冷笑:“也就说明,是精心策划。意在要你的命。你得罪了谁?”
何晋宁立刻想到一个名字。
成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