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许久,才远远地看到了白朝的小院子,很是偏僻,周围很静,院子也很是破旧。白朝停下脚步,皱起眉头,嗅起鼻子问闻了闻,道:“不太对?”
“?”白朝突然惊大了双眼,道:“遭了,我的药!“
他把伞慌忙地塞到惜冉的手里,也不管地上的泥泞,一股脑地朝小院子跑去。惜冉拾起伞,跟在他后面跑着。
白朝和惜冉狼狈地冲进家门,着急喊道:“眠书,快帮我把药收起来!“
眠书是白朝的药童,也是云泽家母蓝苔的表侄子,在云泽很受待见,潜伏在白朝身边监视他。不过白朝从未察觉眠书有问题,基本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
白朝愣了一下,想到眠书已经回云泽了,就对惜冉说道:“冉儿,帮我收药。”
“哦,好。“
惜冉把伞罩在糕点上,手忙脚乱地把草药往小侧屋里送。
忙活了大约一顿饭的功夫,终于可以进屋好好休息休息了。
他俩瘫倒在屋里的干草上,大口地喘着气,缓和着。惜冉的眼睛环祝着四周,感慨这白朝是真的穷,屋里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子,桌子上只有一盏油灯。屋暗得只剩下门和窗子透过的两三缕光。
白朝点上灯,惜冉趴在桌前好奇地问:“二枫,你故乡在哪个仙家?”
“云泽。”
云泽,居然是云泽!惜冉暗自感叹,听雀祁山那药老头讲过,他原本也是云泽弟子,就是在云泽修的灵药术,可自从三百年前云泽二少主出世,云泽便不再招弟子,不再修习灵药术,改修灵术,那药老头呆不惯,就去了雀祁山当教毒先生。
那白朝过得如此寒酸,想必是在云泽修习灵药术没修成,被赶了出来,便云游世间,练药修灵术吧。
惜冉的笑容僵住了,低头沉闷地寻思着,叹了口气,轻声说道:“云泽啊,好地方,那你救济天下百姓,却自己过得如此寒酸,值得吗?”
白朝冷笑一声,双眼满是无奈被迫,轻声道来:“这世上呢,有很多值得,也有很多不值得。降不了天下之大福,为何不从小事积累呢。能做一点不也是好的,何不为乐?”
他这心可真大,就济天下,给天下造福,岂是容易?做一点是一点,倒也不错,可这病人无尽,再说了,也仅仅是一个烟洲而已,范围之小,对天下苍生有何益?
惜冉点了点头,表示赞成,说道:“学医救人,是不错,可这也是一时,范围也仅仅是一个烟洲。”
“是仅仅一个烟洲,可我又能做些什么呢?”白朝停下了说话,手里拿起未编完的竹篮,继续编,他说道:“那你呢?要怎么扶匡天下?“
“我,师父说,要好好做我的云游子弟,不给天下捣乱就行。”
白朝嘴角轻轻上扬,微微地摇了摇头,问道:“当真是用不捣乱来扶匡天下?”
“当然是不当真,救人除妖,惩恶扬善。”惜冉满是仔细地笑着,充满憧憬的眼里闪着一团烛光。暗黄的烛光充满整个屋子,这个小草房显得更加寒酸了。
“我一云游药医,能做的,也就这些了吧。”白朝叹了口气,继续编织那篮子。
惜冉伸着脖子朝他那望,那竹篮编的倒是精巧。她问道:“二枫,这么暗的光,你还编篮子,不会伤眼睛吧。”
“习惯了,采药可是经常用到篮子的。”
惜冉抿起嘴,点了点头,这好像有点道理。
“咕噜~”
白朝停下手中的编织,仔细巡视四周,说道:“小心,附近可有邪妖?”
“啊?妖邪?”惜冉心想:啧啧啧~,原来二枫有点胆小啊,什么妖邪,明明是小爷我肚子饿了。
惜冉开口说道:“二枫,没有什么妖邪。是本姑娘肚子饿了。”
白朝松了口气,道:“你先吃着樱花糕垫垫肚。”
惜冉点了点头,他把篮子放在一旁,站起来道:“你是客人,我去给你做饭,乖乖等着。”
“嗯。”惜冉乖巧地点了点头。
惜冉这燥脾气,怎么可能会乖乖等着,白朝一出屋门,她便跳了起来,想找点事做。
趁着白朝做饭的功夫,她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发现被子底下有把极其精致的一把剑。刚想把剑拿起来,却不料那剑上却有封印,把她的指尖烫红了,那剑碰不得,只好在不触碰它的前提下,观赏着,这剑鞘比惜冉配剑不见的剑鞘都要精致漂亮,不见的剑鞘可是雀祁山第一机关师制作七年完成的。这剑的剑鞘是刻着几只凤凰,栩栩如生,不禁啧啧赞叹,这剑的封印很是强大。
“此剑认主!”惜冉瞬间怀疑起了白朝的身份。这剑至少算一品,更甚至是极品,一个云游小仙,竟然有如此有灵气的剑,不奇怪吗?可一个药仙要剑作甚?护身?惜冉把被子收拾好后,趴在桌子上,皱着眉头,仔细地寻思着。
白朝端着一盘黑乎乎的东西走了进来,打了惜冉的思索,他把那“菜”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摆好筷子,惜冉抬头看了看白朝,又懵地盯着这一坨坨黑乎乎的东西,满脸透露出嫌弃,好在灯光暗,白朝没注意到。白朝又转身出去了,一会儿,便端来了一碗又黄又绿又稠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他把那东西放在桌上,满是自信笑着,说:“冉儿,第一次下厨,若是不嫌弃,尝尝看。”
惜冉很是嫌弃这东西,但碍于面子,总得尝一下吧。她朝白朝尴尬地笑了笑,颤抖的双手不情愿地接过筷子,又看了白朝一眼,缓缓地转眼看向这“饭菜”,咽了口唾沫以拖延时间。
白朝用充满希望的双眼地盯着惜冉,不禁让她倒吸口凉气,这东西能吃?她看着这饭菜,竟然莫名地有点熟悉。想了想,想到了当年在雀祁山时,韩易给她做的饭,他俩可真是有一拼。
惜冉把筷子举在半空中,迟迟没有开动。白朝以为她中了什么魔怔,赶眼识地舀了一勺那“黄绿交加”的“吃的”,很是期待地说道:“冉儿,你尝尝好不好吃,就尝一下。”
惜冉总感觉白朝在故意整她,没办法,自作孽不可活,谁让某人口口声声说不怕苦,求人家收留某人呢。他都亲自下厨给某人做饭了,不吃有点难为情,吃了怕被二枫的黑暗料理“毒”死。想到二枫这名起的,果然有点二啊。
惜冉闭紧了眼,接过那勺子,一口气将那东西焖下去。白朝问道:“怎么样,甜不甜?”
惜冉紧握拳头,恨自己吃下去,想:快把本小爷苦死了。碍于情面,苦笑着,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甜!”留在她嘴里恐怕只剩下无尽的苦了,从舌根到胃里,仿佛都是一言难尽的苦味,这是把草药放进去了吗?像是喝了熬浓的板蓝根汤药,比那还要苦上十倍。
惜冉心里叹了口气,把勺子放下,阖眼单手揉了揉额头两侧。
“甜?我尝尝。”白朝又舀了一勺,要往嘴里送,惜冉出使本能地捂住了白朝的嘴,两眼相对,被这操作懵了,惜冉只恨自己脑子抽了,叹气,又对白朝挑了挑眉,装作一本正经地说道:“二枫,有生之年,小爷我再和你是兄弟,别吃太多。”说完便松开手,幸灾乐祸地盯着白朝,白朝冷笑着,吃口饭能搞成生死离别,啧啧啧~!
他一尝,大概是苦静止了吧,又强忍着把那东西咽下去,脸都青了,强忍着苦涩,笑道:“挺……挺甜的,我们的甜可能不是一个标准,你要是觉得甜就都吃了吧!”说罢,便将那黄乎乎绿油油的东西推到惜冉面前,她原本乐得开花的脸,一下子收住了笑,陷入无比僵的境界,一脸的生无可恋,苦笑地推辞:“我,我方才吃了樱花糕,也不饿。”
“咕噜~”肚子又叫了,关键时刻掉链子,这不争气的肚子!白朝把那盘黑乎乎的也往她面前一推,说道:“你再尝尝这个,这个说不定很甜。”惜冉看看白朝,他满脸计划得逞,整人成功的神情。
惜冉强颜欢笑。
……
谁知道惜冉说了多少话才把那“饭”推辞掉。
吃了一口二枫做的“饭”后,苦到人生巅峰。刚好雨停了,便偷偷溜出去吐了,还未进门,便有一股浓浓的药味刺入鼻中,让嘴里又苦又涩。回来见白朝正在熬药,熏得满屋子都是浓烟,忍不住咳嗽了几声。这是在熬药吗?
一个药仙居然不会熬药!惜冉悄悄地走到白朝身后,白朝用长袖捂着鼻子,拿着蒲扇不停地扇,呛得眼睛都流泪。
她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蒲扇,先把上面的熏烟扇扇,再慢慢地扇火,浓烟很快就散了许多。
白朝蹲在一旁,用很是敬佩的眼神望着这位神人。
惜冉得意扬扬,想白朝招仇恨地一瞥,道:“熬药这种小事,还不简单?小爷我可是在药老头那学过熬毒,熬毒水平不输药老头。”
白朝在一旁点了点头。
惜冉严肃了起来,注视着炉子,轻声问道:“一个药仙,不会熬药?”
“确实不会。”
她低头扇着火,问道:“做的饭那么苦,你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呀?”
“你猜。”
“猜不出,你应该云泽贵重的人物吧。”
“猜对了,让我也猜猜吧,你并非一位公子?”
惜冉的手中挺住了扇火,道:“怎么可能?”
“从长桥那,你的眼神就不对,分明这不是一个男子该有的眼神。”
“随便你吧。”
“要糖吗?”说着便往惜冉的嘴里塞了颗糖。他说道:“你也不笨,干嘛逞强?”
惜冉只恨自己脑子不灵光,什么逞强,握紧扇子,呼呼地向火里扇风,以表愤怒。
她又想了想,道:“二枫,你说,这眠书是谁?他人呢?”(话说这糖还挺甜。)
白朝说道:“他是我药童,昨日里刚被紧急召回云泽。”
“他既然是你的药童,那你的地位应该比他高,为何召他不召你?”
“我偷偷溜出来的。小院子破旧,是为了不让我母上来找我。”
“你母上为何要找你?”
“联亲呗,给我找一群仙门大家艳俗之徒,她们只会攀谈名利。你问这么多干吗?”
她摇摇头,回道:“好奇,好奇。”
白朝撩了撩她的头发,顺手把发带拉了一下,惜冉瞬间感到头发在滑动,发带掉了下来,头发瞬间散了,他回头看白朝,白朝拿着发带呆呆地看着惜冉,惊道:“你……”
惜冉的脸通红发烫,连忙扯过发带,重新绑住,说道:“你……你什么,师,师父不让我……嗳,算了,我干嘛要和你说。”
“你果真是女身,应该更矜持小心,怎能随便跟别人回家?”
“我,我我哪知道什么女身男身的,不都是人嘛,再说了,你是别人吗!”
“我?!我万一是坏人呢?”
“我瞅着你是个好人就是好人!哪有什么万一千一的。”
“甚是无理!薛姑姑竟然如此放纵你,都不教养些礼仪吗?”
惜冉愣住了,两只充满疑惑的眼睛盯着白朝,说道:“你说什么?薛姑姑,你到底是谁?”
“我是云泽二少主,告诉你啦,满意了吗?”白朝满脸不耐烦,好像真的生气了一样。
惜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想道小爷我在雀祁山都没人怎么对自己说话,区区云泽二少主,有什么了不起的,自报身份吓唬吓唬他。她清了清嗓,高声说道:“二枫,听好了,小爷我乃雀祁山大师姐,你薛姑姑的亲传徒弟,你要是不信,自己去你薛姑姑问去。”
“行,亲传徒弟,大师姐,就一小毛孩。”
“你也不是挺毛一孩儿!”
“行,您是老大,您最厉害,快扇药。”
惜冉扇着扇着,寻思着:他已经知道我是女身了,还和他吵了一架,莫非要将我赶出去。
惜冉抬了抬嗓音,假装不在意,问道:“那个,二枫,你要将我赶出去吗?”
他寻思了一会儿,非善意地笑,看着惜冉,慢慢地向她靠近,说道:“敢和本少主怼,你是第一个,你觉得我会吗?”
“我,我觉得…又是我觉得……”
他摸摸惜冉的头,说道:“嗳,没办法,我还要养着个小虫子给我熬药呢。”
“虫子?虫子会熬药?”
“你不就是虫子吗?又肥又胖。”
“你说谁……”惜冉说到半截,又把话咽了下去,能有人收留自己都是不错的了,再吵下去肯定没头。她便在心里痛骂道:“说谁是虫子呢?说谁胖呢?说谁肥呢?能的你啊,云泽少主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老二?呸!二枫,够二!这名字起的我都佩服我自己,一眼能看出人的性格,就像这二枫!”
也不知怎了,骂完后,惜冉心里微微地疼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卡住了,笑一笑便没事了。
他去把药端了出来,见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这样子,惜冉忍不住一笑。暗想:刚刚还在臭骂他,这时怎么生出这种感觉,我真的是莫名其妙。
……
看着二枫,
她手中也停下了扇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