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国,地处江南,河湖密布,地势平坦。局部低洼之处,甚至比流经的江河河床更要低矮。菰城附近和新安江便属此例。菰城以北百里处,有一方圆五十里的洼地,每遇特大雨水之际,此地便被吴国用作泻湖,调蓄洪水,减免灾害。而菰城,距吴都余杭仅仅只有一百多里,一路上地势平坦,无险可守,自古以来便是余杭的屏障。吴国每次出兵中原,多自余杭出发,过菰城,经宣州,至芜湖,或渡大江北上,或沿大江西进。前次吴太子出兵楚国和吴军两路伪退都是按此路线行军的。
吴国两路败军通过减灶计成功骗过了齐军,让齐军误以为吴军士卒大量掉队、逃跑。为了防止吴军逃入菰城,据城死守,齐国大将军田忌舍弃步兵,只带领十三万骑兵轻装简从,直追吴军。
菰城西侧的怀玉山脉,十五万吴国精兵正潜伏在山谷,静悄悄的等待着。而之前早被列国探得,已率领吴军南境兵团前往平定越族蛮夷叛乱的吴国名将伍芸也出现在了这里。随他一起的还有那本应在南境的十万南境军。伍芸抬眼望了望天空,又望菰城北侧方向眺望,心中暗道:“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只要齐国骑军陷入泥泞地,步军群龙无首,必将不堪一击。”
不远处的菰城以北,从大江沿线撤下的吴军将领率军到了离菰城不到五十里的预设地点后,便立即安排人用冲天筒发射信号。二十里外新安江大堤上,一名吴军将领看到信号后,一声令下,数百军士同时动手,大堤被决了两里长的豁口,早已蓄积多时的大水汹涌而下,如万马奔腾般向那堤下平地冲去……类似的场景还在新安江上游的某个地段上演,两处决口之地共同将追击的齐国骑军夹在了中间,齐国骑军所处的那大片低地顷刻就变成了一片汪洋,泥泞不堪。齐军马匹惊慌失措的不计其数,还未等到吴军杀来,齐军已经自乱阵脚了。
引诱田忌追赶的吴军在留下两万人监视陷入泥泞地的齐国骑军后,剩下的五万大军也折返回去,汇合从怀玉山脉冲出的伍芸大军直扑菰城以北八十里处的十万齐国步军。十万齐国步军已知前方骑军有变,正急行军欲向骑军靠拢,却不知他们早由猎人变成了猎物,被犹如饿虎扑食的吴军迎面截击。在田忌走后,十万齐国步军群龙无首,指挥混乱,尚未未弄清楚发生了何事,便被两倍于己的吴国精锐迎头痛击,一时间畏惧逃亡者有之,誓死抵抗者有之,更多的却是浑浑噩噩不知何为的普通士卒。这支齐军的命运早已注定,覆灭成为了他们唯一的结局。
另一边,离菰城不到一百五十里处,吴太子所率吴军也一反常态,不再后撤,反而是调头冲身后的齐军孙安部疾进,很快两军便迎面碰上,激战在了一起。齐军后方,统帅孙安站在高处眺望前方,正暗自纳闷:“这吴国人发疯了吗?怎么不逃跑了,反而迎战我军。不对不对,这吴军数量比之前怎么对了许多。”
没过多久,孙安部哨探终于和田忌大军败退脱逃的人员碰上了面,从而将田忌大军陷入死地、败局已定的消息带回报给了孙安。孙安听闻此消息后,几乎要瘫倒在地上,很快强自镇定,命令道:“立即派人将田忌大将军全军覆没的消息传回临淄。派人通知大江守军,撤回我齐国境内并沿江固守重要渡口,并焚毁大部分船只、战舰。我部全军,且战且走,向大江撤去。”
很快,齐军孙安部和吴军吴太子部便调转了身份,变成齐军退走,吴军追赶的局面。好在孙安部还有两万骑兵,在骑兵的掩护下,步军撤退的到也不慢,如果一路不停歇,三天足以撤到大江边上。而田忌军虽尚未全军覆没,但也为期不远了,至多再过一天,田忌部的步军和骑军都将被逐一消灭。
一天后,菰城以北的战场上遍地都是齐人尸体,齐国大将军田忌也在率军突围之时被吴军弓弩齐射,万箭穿心而死。伍芸令吴军稍作休整,便带着二十万吴军,率军北上,浩浩荡荡向齐国进发!
※※※※※※※※※※※※※※※※※※※※※※※※※※※※※※※※※※※※※※※
这天下各国尚未完全消化完杀神白起奇袭郢都的消息,又被齐国在菰城惨败的消息深深震撼。一时间,各国大王频繁召集王公重臣,元勋宿将议事。
雁门城内,赵嘉召来了申无恋,这位赵嘉目前唯一的真正下属。再令牧轻尘前来,三人于这府内议事。
“无恋,这位是牧轻尘,牧督尉,未来的一代名将。轻尘,这位是无恋先生,目前权且在我府内,我的一些计划、行动,大多出自先生之手。”赵嘉直接将两人介绍了下。
两人彼此认真打量了番,许是因为两人皆是心高气傲、不喜多言之辈,到是互生了一股熟悉之感,两人相互点了个头,算是认识了。
“我今天请二位来此,就是议议最近的这两场战役。”赵嘉开门见山道。
“秦楚之战,白起果然名不虚传,千里跃进,奇袭郢都,换作我,做不到。”牧轻尘先说话了,简明扼要。
“嘉公子,我在楚国蹉跎数年,对楚人算是知之甚深。楚国虽然疆域位居六国之首,然而这么多年来,一直大而不强,非楚王不思进取,概因楚国世家之力,远甚五国。尤其大江以南地区,为屈、景、昭、项、黄等大世家所分治掌控,楚王至多算其共主罢了。如今杀神白起残杀楚王,尽灭楚国王族,使得楚地失其共主。江北到还好,对于江南,若是白起徐徐图之,尚可分化各大世家,夺得江南之地,若一旦急攻突进,那些大世家抱团自保,共御秦人,那白起在江南可就胜负难料,难以预测了。”申无恋在楚国待了多年,似乎成竹在胸,将秦国继续攻占楚国可能出现的结果娓娓道来。
“我也认为秦国若想尽占楚地,必然不会像奇袭郢都那般容易,不过却不能参透其中关节。无恋这一番话,让我有种茅塞顿开之感,对秦楚之战的后续进展也越来越期待了。”赵嘉看着申无恋,心中颇为高兴,这申无恋还真有真才实干。
“无恋先生大才,牧轻尘佩服!”牧轻尘也衷心的说道。
“岂敢,我也只是痴长公子和牧督尉几年,经历的多了些罢了。”申无恋也谦逊道。
“好了好了,你们都是我看重之人,不必再互相吹捧了,再议议齐吴之战吧。”赵嘉面露笑意,不着痕迹的点了下对两人的倚重之意,然后看向了申无恋。
看到赵嘉示意自己先说,申无恋也不推辞,开口道:“齐王田地目空一切,齐国上下充斥浮夸之风,齐国招致此败,实属必然。”
赵嘉眉头稍皱,又转向了牧轻尘。牧轻尘并未回避赵嘉目光,也并未犹疑,说道:“齐王田地眼高于顶,吴王诸樊阴险狡诈,世人皆知,我也不愿细述。单说此次菰城之战,不得不佩服吴王之城府和胆识,吴人布局之久远、计划之精密。我等皆知吴人必设陷阱,却未料到吴人竟然挖了个惊天巨坑!恐怕吴王的目标始终就是齐国,只是齐国一直毫无察觉罢了。”
牧轻尘说话的时候,申无恋也在集中精神听着,不停颔首。赵嘉等牧轻尘说过后,也心情大好的说道:“轻尘眼光犀利,我等思维已成定势,只知道吴人擅长阴谋诡计,却并未注意吴人的优点,幸而此次齐吴大战让我等早日察觉,不然真待我赵国与吴国对上,恐怕要吃亏不小。”
之后,三人又议论了阵,又做了番秘密谋划,便各自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