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野鸡她也曾打过呢,可它跑得快极了,次次都是她摔个大跟头。唯有一次抓住了,还是她用大馒头把鸡骗进来用网兜住的。
陆明骄不知她那鸡和这鸡又是不同的。可依照她现下的脑子,也无需解释什么,徒增烦恼。
她只知道楚定澜都不正眼看看就随手一射,一把射死了这只大野鸡。见她喜欢还把鸡尾巴上的五彩羽毛拽下来给她玩。
这样好这样厉害的人,连小麻子都比不过他!
小麻子,人如其名,是个脸上长了一片麻子的小随侍。
大陆明骄三岁,陆明骄成日里最盼望的就是翘了各式夫子的课让小麻子带着上树捉鸟下河摸鱼。
奈何她睡了一觉,谁都不见了。
她其实不是个戒心十分重的小孩。开始脑子里混沌,这两天清楚了,却不大想提起家里了。
虽说她来这来的莫名其妙……
但家里管的那样严,哪里有这里自在?
这么地,陆明骄的崇敬之意在短短几天内突飞猛进,已是崇拜地不能再崇拜。
这美人拜服的目光怎么能够叫人不受用,楚定澜慵懒地解了解衣襟,露出壮硕的胸肌。
暖阳零零碎碎地透过层层繁茂枝叶,星点地照料他肌肉的壁垒分明。
陆明骄大喇喇地靠着楚定澜坐在草地上,手里拿着沉甸甸香喷喷的野鸡,嘴里咀嚼地欢畅。
不经意转眼,便看见楚定澜这幅胸怀大敞的模样。
她突兀地咽下了嘴里的肉,而后又突兀地咽了一口口水。
这身上的肉,怎么可以这样有精美力量呢?
他怎地就没有呢?
稚儿藏不住心中的话,竟然毫无掩饰地盯着那肌肉蓬勃的胸口,一张脸呆呆楞楞,嘴巴微张:
“哥哥?”说着放下鸡肉用油腻腻的手一拉“我怎么就没有呢!”
陆明骄听小麻子说过,男人,就是该浑身都是大肌肉才算男人。
像他这样瘦瘦弱弱的,只能叫做娘们!
陆四公子怎么可能是娘们?这一想,他禁不住就虚心求教这位看上去好像颇有些男人的大哥。
油腻的指头还一指,生怕他看不见似的。
楚定澜正躺靠在树上,淡然享受这一片安宁舒适。
他本只是瞥见陆明骄呆傻地盯着他胸口,几乎垂涎地要口水直流。镇疆修罗是何等的身材,一群兵蛋子都羡慕的伟岸有致。
楚定澜怎会不知自己样貌好身材佳,他自然是自得的。不过男人的夸赞是一回事,女人的,又是另一回事。
瞧这傻了也不忘死盯着他胸口的,他先前真是看不出这位女扮男装陆四郎竟是个色中饿鬼。薄唇禁不住地弯了弯,他正要更舒展一下胸前英姿,却猝不及防听到她说了这样一番惊天动地毫无身为女子该有的羞耻的话。
饶是见惯各色奇人异士的玉面阎王也禁不住瞪大了眼,万万想不到她居然大庭广众之下这般豪迈,径直拉开自己的衣领。
空气忽然凝滞。
楚定澜脸上一阵青黑交替,而后抿唇,字字仿佛都是挣扎出来的:
“……男人,和女人自然不同。不可一概判断。”他一顿,而后上手猛的拉上她衣襟“莫要在人前拉衣服,成什么体统!”
风气败坏,不堪入目!
陆明骄却是不懂了,她抓着衣襟,见恶人哥哥一脸怪异的不悦却还死盯着她,有限的脑力无法理解:
“为何,哥哥不也是这般?同是男子,哪里坏了体统了?哥哥怎么这样盯着我?可是馋我的身子?”
“……!”这说的是什么话!
“这等污言秽语,是谁教你的!以后再敢胡说八道便打你手板!”楚定澜忽的阴沉了脸,一拳凿向树,枝叶抖了几抖,纷纷繁繁地落了下来。
他目光深暗,这样凶狠地凑过来如同猛兽一般。陆明骄吓得一愣,怎么都不懂为什么这哥哥忽然就生气了,身子一缩,她结结巴巴:
“是……是小麻子讲给我的小人书里说的……”
楚定澜一把钳住她手,咄咄逼人:
“说什么。”
陆明骄下意识地皱着脸想抽出手来,在他身前扭起身子要逃脱,一边道:
“阿修罗王每每盯着人时……”
楚定澜的动作一顿:都是些什么没头没脑的?
于是竭力稳下面色,尽力和气地抓住她,询问那一桩子屁话的由来。
午日连鸟都睡去了,安安静静地没有一点声音。偌大的山林里只得陆明骄磕磕绊绊的回忆。
楚定澜抓住陆明骄的手没有松开过。听得眉头紧皱。
原来教她这些的都是个叫小麻子的刁奴。尽扯些什么地摊上的小人书给她看。陆明骄吐露的那一通他于是也了解了。
这是本小人书,讲些什么极恶地狱里有个冥主叫做阿修罗王,好战嗜杀,残暴狠辣无恶不作。
他是个天生的冥主,四海八荒都没有比他更适合冥界的阴森诡谲。这个阿修罗王就这么突然出现,谁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一路在天地里厮杀,终于拼上了那个位子。却只修身养性几千年,不肯满足于此,更攒足了野心豢养兵卒直上三十六重天,意图吞并天界。
天将不敌,尊神沉睡。一时间纷乱无比,真叫凶狠残辣的阿修罗王打下了一半城池。
一时间六界都人人自危,最为弱小的人族受牵连最猛。
阿修罗王的随意一剑都能覆灭千万人的性命。肉身陨灭便罢了,魂魄也不得超生,被阿修罗王佩剑斩杀的灵魂,是带了浊气的,入不得轮回池。
于是这些幽魂化作厉鬼,飘荡在人间作祟。本就凋敝的一方土地,更是乌烟瘴气。这厢当头里,这阿修罗王又朝着妖界发了兵。
真正地透露出想要一统六界的狼子野心。
就在这天地动荡不矣万物生灵涂炭的时候,天地六道之交汇处,忽的顺应天生一位神女。
不知前世,不晓如何诞生。苍茫地由一凡人养了十五年,凡人死后这神女一身破烂捡起一根树杈从了讨伐阿修罗王的大军,挣个前程混口饭。
楚定澜听得她七扭八扭讲到这时,是有些眉头突突的。
这阿修罗王既然如此残暴不仁,上天派个神女下来有什么用?同他对打?
能南征北战,那一身功力可不是区区神女能比的。
这问题自然得不到什么具体的解答,陆明骄苦大仇深想了半晌,又继续:
一堆老幼妇孺的大军开始都不知道神女是个神女,盖因神女自己也不懂。
后来若水河畔打起了仗,弱小的人族将士快被阿修罗王的冥界大军歼灭时,神女站了出来,于是忽然天地俱变。
原来她手里的那根烂树杈不是树杈,而是裹着树皮的神兵。
她也不是凡人捡来的弃婴,而是天地同诞的天命女神。
神女就这么突然觉醒了神力,一把神兵挥的无师自通,剿灭了弱水河驻扎的冥军。
可是神力初醒暴躁,伤害了同行的伙伴。她眼中又血色翻涌,被人族当成了埋伏着窃取情报的恶鬼。
神女再三解释,他们却不听,纷纷躲着她。消息传到阿修罗王的耳中,他震怒,决定亲自去杀了那个剿灭他大军的神女。
能降龙为坐骑的阿修罗王带着一帮子大将从第三十六重天气势汹汹地下来了。
到了若水河畔,却不见那个传说差点开天辟地的神女。
只有一堆废墟残骸遍布荒土之上,一个灰头土脸的姑娘被绑在大树上。
那个姑娘饿了三天,快要没力气了。她被阿修罗王叫醒,昏昏沉沉地抬了头。阿修罗王看清她的脸后愣住了。
然后不顾属下阻拦解开了她的绳子。拎她起来。姑娘饿急了,竟然如同茹毛饮血的野人似的张口咬阿修罗王。被他一拳打晕,提溜进大营。
她醒来后狼吞虎咽地吃了一顿饭,洗干净了身体。
一脸坦然地告诉阿修罗王她就是神女,要回家。结果阿修罗王却不应允了:吃了他的饭,就得伺候他。
神女不想伺候人,于是跑了。跑回去阿修罗王追上来了,才知道他就是那个十恶不赦的冥主。
他站在鹅毛不过的若水之上,要覆灭人族。
于是人族的首领们为了保全自身,将神女五花大绑献了出去换得了一丝喘息。
神女一脸懵懂地被带到了极恶地狱里。说是当夜就被阿修罗王吃了。
陆明骄冥思苦想说到此处,楚定澜已是听不下去了。
原以为是什么神仙异志,未想实则就是个香艳话本子。脸一沉,他径自打断了陆明骄欲要叙述下去的意图,心道这小麻子不是个东西,自家主子五岁就敢给她看这污秽东西。心里越发不爽那刁奴。
陆明骄正说到兴头上,却被打断了。于是憋嘴低下头在心里嘀咕:
那阿修罗王每每要吃神女时就是如你这样的神色呢!
不过后头一半她不记得了,于是也说不出别的。
天色就在这没头没脑的稚儿话语里过去了。
楚定澜一行起码回营,捎带了一头野猪。
割了身上最好的一块肉烤给陆明骄吃了,剩下的俱都赏给了将士。
夜深露重,陆明骄有些心疑那个长得有些像若云的女人怎么不在,可她有美食在怀,于是乎也就忘到了脑后。
灯火阑珊里,声声慢。
偌大的帐篷里屏退他人,楚定澜洗浴好了,一身里衣敞怀坐在榻侧,看着陆明骄认真地尝试着抓筷子吃饭,竟然陡然凭空生出一股老父亲似的欣慰感。
是个聪慧的,也鬼机灵知道看他眼色。
虽则抓的也不堪入目活似鸡爪,但好歹也能静下心用筷子吃饭了。
想来陆家教养她,并不大费力罢。若是个男儿身,那当真对得起殊华公子之名。
用眼神来回示意了十来遍,陆明骄终于舍得将嘴里的一块肉拿下来塞进他嘴里。
楚定澜脸一黑,倒是个极疼惜粮食的。嘴里吃了几大口了扣下来一小块给他。
一口吞下肚子,他才后知后觉自己竟吃了一个傻子的剩饭。面上沉沉地开了染坊。
偏偏这傻子吃饱了,剩下的吃不下,居然端到了他跟前来:
“恶人哥哥,我娘亲不许浪费粮食,你吃了吧,莫要谢我!”
漫不经心甩着腰上玉佩玩的楚定澜闻言脸又黑了:哪个要谢你,吃你的剩饭?
将头一歪不吃。偏偏那陆明骄同他作对似的,端着碗非往他嘴巴里塞。
研磨了好一阵,楚定澜任命般地端起了碗,筷子一伸,把里面被啃地七七八八的饭囫囵吞进肚子里,再瞪她一眼。
吃饱喝足,小厮端了水进来。楚定澜半脱了衣服,凤眼微斜:
“我要洗澡,你还坐在这里作甚?”
陆明骄将身体藏在屏风后头,露出一双眼死死地瞧着他精壮的半身,半点不想错过:
“我帮哥哥守门,免得坏人进来了!”
已经进了浴桶里的楚定澜身形一滞,这样没脸没皮?
水流拨动,楚定澜深邃的眼定了又定,两只健壮的臂膀搭在浴桶边,整个人自然地靠坐在水里。
温热的水流浸润着身躯,他叹喂一般叹口气。
心道这小傻子还当真是无比羡慕他的男人气概。
……转念却禁不住细细思考起来。想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个男儿身。
稚童撒谎如何能这样自然。
他也懒得管陆明骄如何。闭眼淡淡泡了会,擦了身。陆明骄只洗了脸脚,叫她回自己的帐子却死也不肯,说是没人陪害怕。
楚定澜眉眼吊梢地老高,拉住她往床上爬的身子要甩她出去。
陆明骄又贼眉鼠眼地发挥她缠磨人的功力,死死抱住他胳膊,两条腿攀上他身子咕咕哝哝哼哼唧唧。
终是无奈,新搭了个榻子在一边。不过楚定澜半夜被踹醒,却又发现她不知何时偷摸摸上了他的床。一双脚丫在他身上肆意乱蹬,还往他脸上踹。他憋着气摔了她脚几次,还是要蹬。
就这么着折磨着他,半夜里又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