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三三要给吕惜儿和沈安安分赏,大浪便让吉祥去隔壁把她俩带了过来。二人各拿着一个小托盘,里边盛放着一些珠宝首饰。众人此刻都好奇地看着三三,不知他要如何分。
“你二人都认为分配不均,想重分吗?”三三看着她们笑问道。二人都点点头。
“这个容易,无须重分。”三三连那盘内的珠宝都没细看一眼,只指着托盘笑道,“既然都认为对方的赏赐多,那你二人将托盘互换即可。”三三此语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都哈哈大笑起来。
“既然如此,你们俩就换换吧。”大浪笑道。
两个歌妓红了脸,忙都摇头说不必了不必了,抱紧自己的小托盘,匆忙退出了阁子。一霎时,阁中一片哄笑。
喝过了茶,正值午饭时分,酒楼的客人越来越多,大浪便请大家去东院的书房。
我们来到书房一看,嗬!只见书房中间,整齐地摆着九张朱漆梨花木椅,一张椅子在前方正中,其他八把椅子分两排对放,椅子上披着崭新的牡丹花图案的锦绣椅套。
“我靠!这什么意思?”败类讶道,“浪哥,你这聚友楼打算改为聚义厅啊?”
“哈哈,什么聚义厅,我们又不造反,就是个会议室而已……九个人,刚好一人一把椅子,我昨天才买来的。”大浪笑道。
“你这摆法简直是江湖帮会嘛!”泡沫笑道,“那谁来做第一把交椅?”
“我,我!”泡沫话音未落,猪猪便抢先跑了过去,嚷道,“我来坐第一把交椅!我是群主!你们都别跟我抢!”说着,她一屁股坐在了中间的椅子上。
“我靠,不带你这样儿的,帮主要投票选举产生好不好?!”败类不服道。
“呸!选举个屁!以前在群里我就是群主,现在在这里,我是堂堂的皇亲国戚,你们谁有我大?”猪猪昂起头,摆出一副老大的样子,“都给我乖乖地听话,想反抗的,直接打死!”
“……直接打死?!那我不入你们帮派行么?”泡沫笑道。
“又不打你,你不用怕!”猪猪分配道,“泡沫姐姐,来坐我左边的第二把交椅,阿珊姐姐,你坐右边的第三把交椅,大浪表哥坐第四把,系统哥哥坐第五把,第六把给皮皮姐留着,三三坐第七把……败类,优待你一次,剩下两把你随便选吧!”
“凭什么啊?老子反对!”败类抗议道。
“反对无效!”猪猪挥挥手道,“你们快点坐好,别磨磨蹭蹭的,本帮主还要开会呢!”
“那好,你先给我们每人发十两银子,否则我们不承认你是帮主!”败类道。
“你们敢不听我的,我就死给你们看!”猪猪拍桌子叫道。
“……好吧,服了!果然是女中豪杰!”大家都笑着坐了下来。
“咳,咳!”猪猪清了清嗓子,大声道,“从今天起,咱们大家都要团结一致,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没错!”败类接话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
“闭嘴!”猪猪打断道,“你们跟着我混,不说锦衣玉食,也得吃香喝辣,怎么可能挂掉?!反正大家都服从我的指挥就对了!好啦,我的话讲完啦!”
“报告,我有个提议!”败类又举手站起来道,“咱们不如设香案、祭天地,歃血为盟,义结金兰……”
“哎,这个主意好,你们觉得呢?”猪猪来了兴致。
“可是,人还不全呢……再说,心里有即可,何须那些俗套?”三三道。
“是啊,折腾起来怪麻烦的……”泡沫也道。
“好吧,那就当作在心里结拜过好了!”猪猪掷地有声道,“若是有人敢背叛我们帮派,大家就把他拖出去,集体殴打他一个礼拜!”
大家闲话了一番后,目光都落在了那两把空椅子上……也许待九把椅子都坐满之时,就是我们回归之日了吧。
之后的日子里,我们七人经常在聚友楼一起吃饭,期间大家常会去川月坊西边一带转一转,寻找最后一人,可惜一直都没有结果。
空闲时,我呆着无聊,便去跟心莲学习古筝。虽然我在二十一世纪也曾学过一点,但古曲和现代曲子毕竟不一样,指法上也有区别。这里的筝弦是丝弦,不是我们时代的尼龙钢丝弦,因而不用带义甲也可以弹奏。而此时的筝大多是十二弦或十三弦,丝弦被染成朱红色、翠绿色或藏青色。跟着心莲学了几天下来,我竟也能弹得一些简单的小曲目了。于是,我便也买了一台筝来,放在小院,没事时就弹上一曲。凤仙花染好的橙红色指甲,搭在绿色的琴弦上,倒很是好看。
心莲在弹琴的时候,偶尔也会即兴唱一曲,歌声一如既往的悦耳动人。一次,我禁不住向她讨教歌唱的诀窍。
“自古乐音,丝不如竹,竹不如肉,乐之歌居于诸乐之上。”心莲道,“善歌者必先调其气,氤氲自脐出至喉,乃噫其词,即分抗坠之音。既得其术,即可致遏云响谷之妙也。”
“哦,这是说唱歌得用丹田之气吧?”我问道。
心莲点了点头,继续道:“另外,唱歌时应记住,要做到‘声中无字,字中有声’。”
“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解道。
“字有喉、唇、齿、舌、牙不同位置的发音,唱歌时,应当使字字发音轻细圆润,完全融合在声音中,在转换音调之处自然无羁绊,此谓‘声中无字’,即要善于过渡,使字音宛如串起的珍珠一般。”心莲解释道,“曲要清浊相间、高低起伏、如丝如缕。譬如宫声字,曲则当用商声,能将宫声转商声歌之,此谓‘字中有声’也。”
“呀,没想到唱歌还有这么多学问!”我听得似懂非懂,不由叹道。
“这是自然,许多技艺都是很深奥的,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心莲笑道,“同是唱歌,会唱歌的人发出的声音是‘内里声’,而不会唱歌的人,声无抑扬,不分轻清重浊,被内行称之为‘念曲’,还有声音无含蓄的人,被称为‘叫曲’……”
“哈!有趣!”我赞道,“心莲,你懂得真多!”
“这些都是我师父交给我的。”心莲笑道,“当初我师父教我时,先让我随意唱了两只曲子,按我的声音来定宫商。每天夜里,师徒对坐,师父手持燃香一炷,让我边看她手中香的高低变化,边随而唱之。香高则声抗,香低则声沉,香住则声住……”
“咦,这个方法好啊!”我心说,这个方式很像我们时代的乐队指挥嘛。
接着,心莲又继续给我介绍了一些乐曲和唱法。原来这时代的歌曲大致分为四种:大曲、法曲、慢曲和令曲。前两者皆是大型宴会上所奏的,要很多人的乐队,规模宏大;而慢曲和令曲则属于小唱,是在酒楼、茶肆、平常巷陌中演唱的,是最流行的唱法。其中慢曲又分引、近等形式,大多是从大曲和法曲中裁截而来的;令曲则是传承自唐代,宋朝也有新创制。小唱的要求是声音优美和软,字正腔圆。歌唱者唱词的时候,必须要遵循“上如抗,下如坠,曲如折,止如槁木,倨中矩,勾中钩,累累乎端如贯珠”等之类的规则。心莲还拿出了一本曲谱给我看,这个时代的曲谱大多为俗字谱,我看了两眼,简直如看天书一般,赶忙又还给了她。
在闲谈中,我慢慢了解到,原来心莲本是芜州一个知县的女儿,因父亲为仇家所害而早殁,家中衰落无法度日,年幼的她便流落乐籍。后来高赖子假传圣旨,说在芜州招募一些优秀的乐伎入宫,心莲与其他几名乐伎被选中一同进京,可结果她们却被留在了高府中。因心莲不善于阿谀奉承,后来被排挤出府,流落到瓦舍。但她在瓦舍中也并不顺利,不能经常登台,即使登台也不叫唱,只是在角落里弹琵琶伴奏而已,以至于一直以来,她都是默默无闻。
“唉,自古红颜多薄命!”我将心莲的遭际讲给泡沫和猪猪听,忍不住为其感伤。
“虽然她命苦,但做点苦力活不好么,没必要非当歌妓嘛!”猪猪不以为然道。
“歌妓怎么了?她只是唱曲而已,不偷不抢的,靠自己技艺吃饭,有什么不妥?”我反驳道,“再说,一个弱女子命运波折至此,在这样的封建社会里,又能怎样呢?”
“她能来聚友楼也算是有福气了,大浪不会亏待她的,以后也就能安定下来了。”泡沫道。
“这倒也是,希望她以后能够顺顺利利吧!”我叹道。
“哎,吉祥来了!”泡沫忽然看着窗外叫道。
我一抬头,正见吉祥笑着从院外走进来。还没等她进屋,泡沫就立刻起身急急地问道:“吉祥,吉祥,是不是九哥来了?”
“哦?”吉祥一愣,随即笑道,“不是,是我家主人请三位娘子过去叙话。”
“哦,白激动了!”泡沫满脸失望,又重新坐下,咕哝道,“有什么话好叙的?不是每天都在叙话吗……”
“哈,泡沫姐姐走火入魔了!”猪猪看着泡沫那副落寞的样子,小声笑道。
“是不是酒楼有什么事情?”我问吉祥道。
“不是,主人说飞云社今天集社,问各位娘子是否要过去看热闹。”吉祥回道。
“飞云社?德云社?”泡沫好奇道,“说相声的?”
“飞云社就是蹴鞠社,就是很多人在一起蹴鞠。”吉祥笑道。
“诶?蹴鞠不就是踢球嘛?”我忙问道,“就是大家集结在一起踢球么?”吉祥点了点头。
“哎,好啊好啊,我还没看过这里的人踢球呢!”我瞬间来了兴致,忙催促着她们道,“走,走,一起去看看!”
“不去,不去!踢个破球有什么好看的!平时看到电视里有球赛,我立刻就换台了!”猪猪撅嘴道。
“我也不去!”泡沫伏在桌子上道,“完全看不懂!那么多人争一个破球,不知道有啥意思。”
“呆在家里也没意思啊!”我怂恿道,“何况,那边或许有很多帅哥呢!”
“嗤,这里能称得上帅哥的,也就只有九哥一个!”泡沫撇嘴道,“你跟他们去看吧,等下我和猪猪还要去逛街呢。”我没奈何,只好自己跟着吉祥出了小院,走向酒楼。
现在已经是五月底了,一过夏至,天气立刻就热了起来,太阳明晃晃地直射下来,街道两旁的树上蝉鸣不断。我迈步走进酒楼大堂,就见败类正眉飞色舞地跟大浪和三三讲着什么,见我来了忙笑道:“怎么才来?走吧,一起去看踢球!今天飞云社集会,很多踢球高手都在呢!”
“怎么就你自己?她俩不去?”大浪问道。
“她俩不喜欢看球,说要去逛街。”我摇头笑道。
“好吧,那就不管她们了!”败类举起手臂一挥,高声道,“咱们现在就出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