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翞”历六千三百五十年,帝翞铸九鼎,浩然天下封九州。
四海升平,万族昌盛。惧于帝威,妖族龟缩幽冥界不出,天下万族共颂帝翞真名,九州各地宗祠供奉帝翞法神神像,浓郁的愿力直冲云霄,没入昆仑神庭之内。
是日。
“轰!”
一声爆炸般的巨响,仿佛在每个人的灵魂深处炸开,世间生灵同时心中一凛,冥冥中似乎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发生。
“嗯?”暗中有不少生灵睁开了不知尘封多少年的眼眸,随即暗暗瞥眉,细细感知,随后充满震惊的冲霄而起。
后辈子孙惊喜地看着各自原本传言坐化的老祖突然从族中禁地破空而出,匍匐跪拜,颂其法号真名,但是那些古老的生灵并未多言,只是呆呆愣愣的望向极北之地的昆仑。
类似的事情在九州各地都有发生,浩然天下所有最强大的生灵几乎同一时间都神情凝重的望着昆仑的方向,神情各异,有的充满忐忑,有的充满不可思议,更有甚者,在眼眸深处潜藏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
“师父?究竟是怎么了,为何我总觉得体内炼化的天地法则都有些沸腾?”在不可知的地域深处,有少年对着身侧的中年道人如是问道。
中年道人眉头紧锁,藏在袖中的左手手指飞快掐算,对少年的疑问充耳未闻,只是喃喃地说道:“不该啊,怎会如此?”
……
在临近北部荒原的沙漠中,有一书生模样的青年也是浑身一颤,猛然回头,对着昆仑的方向深深跪拜,身体颤抖着无法直起身子,佝偻的下,一滴滴泪水打湿了身下干燥的沙漠:“老师!”
……
苍陲州藏龙窟中,一群身材干瘪行将就木的老者跪拜在地上,对着面前的水晶棺木焚香祷告,言语中有压抑不住的喜悦:“老祖,您的时代要来了!”
……
凤梧洲一片紫竹林中,一个读书人呆若木鸡,手中的书卷不知何时化作齑粉,任一群稚童如何惊讶如何叫喊,都无动于衷。
他颤抖的双手紧紧握拳,淋漓的鲜血从指缝中流淌而下,面无血色。而后,读书人大袖一挥,林中的稚童们都不见了身影,被惊天动地的伟力瞬间送回了各自的家中,紫竹林中,再无任何声响。
……
没过多久,世间生灵都明白了事情的始末,这是诸天万道法则在震颤,被帝翞压制了六千年的万道法则,似乎即将崩毁。
“诸天万道不稳,即将崩塌,这是帝翞要身殒的预兆?”一些至强的生灵早已洞悉了真相,眼眸深处异光闪烁,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大帝正值壮年,天道法则怎会突然崩塌?”一些老人们颤巍巍的望着昆仑帝宫的方向,满目通红。
他们是经历过那些血与乱的人,深知帝翞对浩然天下的贡献,他们不能接受,心中如同神灵,无敌数千载的帝翞怎得突然就面临着身殒的局面?
“大帝!”浩然天下九州各地都有生灵匍匐于地,共颂帝翞真名,为帝翞祈祷。
更有族群焚烧族内流传已久的古香,试图敬告神灵,希望其能够保佑帝翞度过此劫,能够继续庇护浩然天下数千载,但却惊讶地发现,无论如何都无法点燃那些古香。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无法点燃香火向诸神祷告?“这些族群中的一些人大惊失色,这是上苍诸神在拒绝祷告?
今日之情形,是古来从未发生过的情形。
古香是远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密物,能够集举族愿力奉予诸神,求得诸神垂怜,屡试不爽,自古至今,从未有过诸神主动拒绝万族祷告,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嗯?难道?“一些族群内饱读万卷的老人细细思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惊愕到难以置信,”莫非……怎么可能?那可是帝翞!证道者!“
族内年轻一辈虚心求教,但是这些老人只是匆匆召集族内主事者,深入各族秘境深处,为混沌迷雾所扰,不知所云。
……
轰!
又是一声巨响,天道都在震动,大道波动震得世间不少生灵七窍流血。
浩然天下几乎所有的生灵都可以看到,极北之地的昆仑帝宫的方向,有缕缕仙光降世,仙光升腾间,似乎可见古来诸帝的身姿,雄姿英发。那是诸帝在天道法则上留下的印记。
“不对劲!“在一条浑浊的大河畔,有两名无上生灵在对弈,其中一人头顶不生一发,释放佛光万丈,手捻棋子,细细感知天地间的波动,垂首低语:”历来古帝身殒,不曾有此象!”
他似乎在瞬间洞察了某种真相。
另一人长身而起,身着长衫,颈有喉结,却是一副妖冶的女子装扮,挥手间棋盘棋子皆化作鱼虾跳入水中,眸中异彩连连:“但总归大道松动,我们的时代要来了,荒原也该被大清算了。”
两人相视一笑,皆是不见了踪迹,却在刹那间,江河倒灌,带着无上的法则和伟力直入漠北荒原。
……
昆仑山,天庭,成群的楼宇和宫殿混沌气翻腾,异象频生,一副仙境圣地的气象,但是此刻却充斥着一股难言的压抑气息。
诸位将领垂首跪拜向帝宫方向,身后是漫无边际的天兵和异兽,鸦雀无声,静默的等待。
“哎。”帝宫内传出一声哀叹,天庭众人充满希冀的抬头,似乎下一刻,那个充满威严的身影就要踏出帝宫,称尊世间。
帝宫正前方,站立着三道年轻的身影,在那道哀叹出现的时候,就要冲入帝宫,但是生生被万千法则阻于帝宫殿口。
“师尊!”三人焦急万分,任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无法对抗一位帝者炼化过的天地法则。
三人中较为年长的那位,为一女子,本有沉鱼之姿,落雁之貌,此刻却紧张的香汗淋漓,面色惨淡,唇无血色。
帝宫内混沌气翻腾,隔绝天机,无人可探查。
过了许久,纷乱的法则平终于静了下来,三人焦急地凝视着帝宫殿门,充满希冀。
呼——
一声呼啸,一道金光自帝宫内飞出,跪拜于门口的女子急忙伸出宛如葱根的纤纤玉指接住,三人仔细观看,瞬间面色惨淡——
“接帝法旨,天庭众,散!”足以裂天的嘶吼声自帝宫殿门传出,天庭众人皆是面如死灰,那是帝翞二弟子的声音,不容置疑!
如日中天的神庭将崩!
按照原本制定的计划,天庭各处闪烁阵法光芒,天庭众的身影不断消散,无人知其去向。
“你们也走吧。”帝宫门口,那女子喃喃说道,脸上的惨白中透着一丝不健康的红润。
“师姐!”其余两人急忙叩拜,不解其意。
女子绝色的容颜上充满平淡,看不出喜怒,也不多说,素手一挥,袖中长襟飞出,镌刻诸多晦涩难懂的符文,包裹身旁二人,瞬时不见。
女子脸色更显潮红,终于吐出一口鲜血,血中掩藏着丝丝金黄色光辉,她凄婉地看着眼前的巨宫,神色中流露出一抹小女子的娇羞,以及跟多的决然。
“师尊,你要走,弟子陪你。”
……
轰!
第三声巨响,这一刻,不止浩然天下,就是幽冥界的所有生灵,都感觉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发生了什么?”妖族诸圣惊愕之余,依着冥冥中的感应,望向浩然天下的方向。
……
“这是……”浩然天下所有生灵看到昆仑帝宫的方向。
只见那里混沌气息弥漫,诸天万道同时展现,光芒万丈!
数不清的雄伟巨宫在光芒中化作齑粉,无数道伟岸身影在天道印记中不断显现,然后不断崩碎!
历史长河似乎在这一刻停滞,滚滚法则具象化,化作巨浪,波涛汹涌,带着沸腾灼热的玄气和浪潮般的混沌气息,自昆仑冲向世间!
天地巨震!
浩然天下所有生灵在这一刻,均被诸天万道法则冲刷过身体,九州各地修行者都感觉困扰自身多年的修行瓶颈松动,更有甚者直接跨越多年看似天堑的关隘!
直至此刻,所有人都明了:
帝翞崩!
……
“哈哈哈,帝翞身殒了!”有族群中的无上生灵感受着天地法则不再压制自身,放声大笑,森冷的眸子望向昆仑方向,眸子中是数不尽的杀意和贪婪。
“帝翞,终于死了!老夫要让你们天庭,血债血偿!”
“帝翞,想不到你死在了我前面,荒原,该被清算了!“
“……”
与此同时,浑浊的滚滚大江,裹挟着浓郁的法则及伟力,于虚空中凝集,遮天蔽日,逆流而上,朝着昆仑,朝着荒原而去!
“尔敢!”天地间终有无上法相显露,试图逆转这一切。
“道友,多年未见,还请过来品茶叙旧。”一只大手横空,那无上法相终是迈不过去,被拦在山门前。
“哼!”一道冷哼自不可知之地传来,一只玉净瓶破开虚空冲向荒原,试图破开那法则洪流。
哗——
一抹刀光闪过,与玉净瓶碰撞,各自撞出裂纹,而后倒飞入虚空。
“你们这群老狗!”荒濂州方向,伴着一道震耳欲聋的嘶吼声,一道周身强大玄气涌动的身影冲天而起,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金袍银甲,竟是本应隐去的一支天庭众,欲要在战阵加持下阻断那大江洪流。
“呵呵,无量天尊,天庭竟还有战阵存世,且贫道掂量掂量曾经这尊庞然大物的分量。”南泽之地,虚空中传来冰冷笑声,一记拂尘轻扫,空中浩浩荡荡的金袍银甲瞬间烟消云散。
“过分了。”淡淡的声音自溪川州传出,一道浩然剑光冲霄直上,剑开天幕,破开那拂尘,竟生生截断那浑浊的洪流。
南泽之地,一道剑气破空而来,无数道观被掀翻,一老道口吐鲜血,面如金纸,闭口不言。
“竟是曾剑开天幕的那位!”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阿弥陀佛,施主杀性太重,回头是岸。”浑浊的大江前,笼罩着万丈佛光的光头男子,似诸法不侵,手中佛珠飞出一颗,抵消了那道浩然剑光。
“佛子!他也出手了!“世间沸腾。
……
“何至于此?”浩然天下诸多生灵不解,帝翞守护世间六千载,怎会招得如此下场?
“大帝,如果您还能听见,请您显圣!”荒原上的众生,面对着铺天盖地而来的法则洪流,那是诸多无上存在共同合力的存在,要彻底清洗这片还在成长的地域,无数人深感绝望,朝着昆仑的方向匍匐在地,诵帝翞之名,祈求保佑。
“可笑,帝者亲授天心印,还在祈求帝者护佑!”虚空中传来讥讽声,暗暗施力,令那大江之力更甚!
“果真,有些传闻是真的,看来是天道反噬。”一颗紫金梧桐下,身着女子服饰的妖艳男子如此评价,却也不出手,静坐闭目。
就在浪潮临近昆仑,即将毁去天庭遗址之时,那法则洪流突然一滞,似乎被人生生摁在了虚空之中。
“嗯?”一些生灵察觉出了不妥,就是先前笼罩着佛光的男子,也暗暗皱眉。
哗!
一瞬间,大江中所含法则之力突然全部倒流,没入先前出手众人体内。
噗!
诸多无上生灵皆是喷出一口心头血,顿时气息萎靡,就是先前那笼罩着佛光的男子,万丈佛光也变得暗淡,于虚空中立于昆仑不远处,凝视着帝宫遗迹,沉默不语。
虚空中,那大江失去了伟力支撑,逐渐被世间灼热的玄气蒸腾,化作漫天雨水。
帝宫遗迹。
一道金色的法身在虚空中慢慢凝聚,浩然天下的众生皆望去,无不叩首跪拜。
帝翞!
诸多无上存在瞳孔一缩,感觉遍体通寒。
“不对。”很快有生灵察觉出了不妥,低语道。
佛光笼罩的光头男子注视着不远处的帝者法身,眸光闪烁,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轰!
那道身影突然炸开,浓郁的法则之力及无数晦涩难懂的符号炸裂开来,顺着原本流淌世间的法则浪潮而去,与世间法则相融合!
帝翞法身的双眼,一颗仿佛汹涌滚烫的火球,另一颗充满阴寒气息,似乎能冻结世间万物,一阴一阳,自空中飞去。
“他要干什么?”有生灵突然觉得隐隐不安,就要出手阻拦这一切,却突然间神色大变。
“嗯?”浩然天下无数生灵都有了冥冥中的感受,先前因法则崩塌而跨越的境界,此刻突然倒退,且更甚从前!就连松动的天道压制,也突然重现,而且较先前更为强烈!
“帝翞!”有无上生灵怒吼,随着境界的倒退,感受到了前所未有虚弱。
哗——
蓦然间,天地间没有了光明,天穹裂开,混沌气息和仙光侵泻而下,诸神法旨从中突现,数道身影在天地间出现,携带着无上的伟力和法则,释放出无法抵御的洪流,与与帝翞法身的两颗眼球重重碰撞在一起!
轰!
一时间,天下众生皆觉得天地震颤,弱小的修士倒是无异,但是境界高深,贴合万道的至强者在这次碰撞中就连三魂差点被这股波动震得破碎。
一瞬间,万族生灵觉得似乎整个时空被这股碰撞击穿了,乾坤倒转,天道不存!
汹涌的火焰和森冷的阴寒之力自帝翞双眼流淌而出,行成阴阳之势。
细细看去,那眼球的内部镌刻了无数晦涩难懂的符文,自成一阵,封禁天地,竟是在与诸神法旨的对抗中!
众生都呆呆的看着天上发生的一切,觉得喉咙发干,这不应是人间可有之力,这是神迹!
“帝翞……“诸多不可知之地的无上生灵面露苦笑,终于知道,这位在位时间几乎可以说是最短的帝者,底蕴究竟是多么的强大。
“莫非,他已近仙?或者说已经是那个层次的生灵?”有人艰涩的问出了这个很多人心中的疑问,但是没有答案。
“这些年……”紫金梧桐下,那妖冶男子面色凝重,看着那天地间的两方对峙,不再先前的沉默:“原来,你竟走到了这步。”
阴阳阵**转,将诸神法旨笼罩其中,帝者法身逐渐化作天地间的涓涓细流,带着细碎的法则碎片你天而上,竟是在修补天幕中的裂痕。
诸神法旨被禁,剧烈的挣扎,竟也不能逃出阴阳阵法的禁锢,只能眼睁睁看着天幕裂痕被修补,从中泄露而出的混沌气息和仙光在不断减少。
终于,帝翞法身消散殆尽,天幕裂痕也彻底消失,诸神法旨似是没有了伟力的支撑,在阴阳阵法内渐渐被磨灭。
在诸神法旨即将消失之际,突然大放光芒,自行炸裂,炸开了阴阳阵法,在最后一刻,集天道法则之力,于众生心中诵读法旨:
“帝翞,叛神背族,于天道剔除其印记,世间不得见其名,宗庙不得显其身,诸族不得尊帝号,唯称罪帝,所行事迹,古史不可见!”
轰!
整个法旨炸开,仙道能量肆虐,就要毁灭整个世间,天空中的阵法再变,将所有毁灭能量禁锢其中,阴阳阵**转,把所有肆虐的能量压缩至极限,然后猛然炸裂!
轰!
整片天幕突然亮如白昼,待光茫散尽,浩然天下的众生再望去,却只能看见晴空万里,不见阴阳阵法,似乎一切如常。
“不对,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有至强者发现这片天幕有了某种变化,欲离地而去探查究竟,却惊讶地发现身体重若万钧,难以摆脱大地的束缚。
曾经的无上生灵勉强离地,却发现再难企及那片天幕,看似接近的天幕,却又遥远似另一个世界的彼岸。
昆仑前,原本佛光笼罩的男子此刻佛光尽数散去,愣愣的看着身前的昆仑,帝宫遗迹压制,但是却被大道压制,自成结界,越是靠近,自身境界越是被压制。
突然,他凌厉的双眸望向荒原之外,幽冥界的方向,神情惊讶。
那里一片混沌,天机被遮掩,无人可探测。
“幽冥界和浩然天下……“也有其他无上存在察觉到了变化,皱眉不解,”被封印隔离了。“
“嗯?怎么回事?”又有生灵低语,感觉自身发生了莫名的改变。
“罪帝。”诸多不可知之地,有人轻语,惊讶地发现某个名字正在从记忆中淡去。
“仿佛,缺少了什么,某个字。”光头男子喃喃说道,却难以集中精神去细细思索,“是了,有某种东西在逝去。”
有族群惶惶不安,欲再次焚香请示上苍诸神,却惊觉古香可燃,不能再沟通诸神。
罪帝历六千三百年,春,浩然天下封禁。
众生境界倒退,天道法则压制更胜从前,万族哗然。
浩然天下,进入前所未有的末法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