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陆襄慢慢睁开了眼睛,只觉全身一阵冰凉,眼前一团漆黑,不知身在何处,用力回想,只记得被夏莲亭制住,跟着眼中一黑晕了过去,站起身叫道:“有人在吗?”
不闻丝毫回声,陆襄又即大声叫道:“北堂风!”连叫了几声,仍是无人应答,四下里一片漆黑静寂,她害怕起来,走出两步,猛地当头撞上什么,全身剧烈的一痛,登时就被震飞跌倒。
她惊惧万分,不敢再轻举妄动,从身上撕下布,取出火折子打燃,就这布料燃烧之间,瞧见自己身处牢笼之中,这牢笼不是铁栏,却是一条条水流交织而成,方才正是撞上这张笼网,被一股力量震了开,扫顾一圈,四周空空荡荡,除这牢笼之外,再无别的事物。
陆襄伸出手去摸水笼,一碰之下,便有一股力量似电般劈来,全身如受巨震,痛得似要裂开,她急忙缩回手,不敢再有稍碰,心下一片冰凉,知道这是给人囚住了,心想:无情谷这医宗圣地里,竟藏着这样的机关牢房,他们见我要来抢亢宿,先设下机关把我困住,不知北堂风怎么样了,那些病人有没有得到医治。
她心中自怨自艾,眼睛不断四下扫顾,可这小团火光之外,只有漆黑的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四下里静绝无声,也不知这儿究竟是哪里,也许是在地底下,又或许在山洞里,那些人将自己囚禁,却又不来理会,只怕死在这儿也无人会知晓。
她心中又想:这里指不定从前关押过什么狼豺虎豹的,陆襄啊陆襄,人家也把你当成狼豺虎豹关了进来,你还傻傻着了他的道。想到这自己竟忍不住笑了起来,只身上痛得打紧,笑了两声便笑不动了。
她心中又想:亏你还笑得出来,这牢笼瞧起来十分厉害,看你怎么逃出去,你如没这本事,困死在这儿也是活该。思如潮涌之间,布料烧将完,眼中又即没入了黑暗。
陆襄不再取火,在牢笼中坐了下来,忽想:我不能碰这笼子,不知我的剑碰不碰得。当即起身拔出长剑,冲着眼前黑压压的一团劈斩过去,猛地浑身如受巨震般的一痛,手一脱缰,剑噌的一下被劲力弹开,呛啷一声落地。
陆襄身上痛得厉害,喘息了一阵,又想剑斩不动,不知内力能不能把笼子打破,随即催力凭空拍了一掌过去,四下里却是无半点动静,她又嗤嗤拍出几掌,直到已浑身乏力,仍无听见任何回音,取火折子点亮一瞧,水笼还是完好未损,她颓然坐倒,心想:这笼子当真厉害,我怕是没能耐逃出生天了。
忽的心动一念:这笼子这么厉害,他们把我关在这儿,还以为我是什么高手,怕我本事高强,用这么厉害的玩意儿对付我,也太抬举我啦,哈哈,说不定这笼子还是为我量身打造的呢!想到这儿她心里甚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牵扯得身上又一阵痛。
这一痛,心里又即沉重下来,心想:姑娘的命怕是要交待给这儿了,姑娘既不是舍身取义,也不是为族捐躯,偏偏是被人暗算丢了性命,传扬出去,委实丢人,幸而这地方隐秘,死在这儿也无人得知。
她转念又想:我独个儿死在这儿,实在无意趣,要是有个情郎在,我俩双双死在这里,倒未尝不是件好事呢。涌出此念,她坐了起来,心中寻思:我心里有喜欢的人么?苏大哥很好,可我当他是大哥,北堂风很聪明,可我当他是哥们儿,除了他们我也不认识别的公子了。
忽然她心里闪过九尾狐那张俊美的脸庞,怔了一怔,但即骂道:呸,呸,呸,怎么会想起那无耻之徒,我就算死在牢笼里,一辈子嫁不出去,也决计不会喜欢他。
但又即寻思:他有一千多岁,怎么相貌如此年轻?他修炼了什么妖法?狐狸的寿命有这么长?咱们麒麟的寿命也不过四五百年,怎还比不过一只九尾狐,说到九尾狐,别人都叫他九尾狐、老狐狸,他真的没有名字么?那凶巴巴的仙女名叫白秋雪,他不是姓白么。
想到这里,陆襄心道:管他有没有名字,总之是个无耻之徒。但又忍不住想,他与无情谷谷主似乎交情很好,他们一个是重症病患,一个是绝世医仙,真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九尾狐的德行见识过了,不知那医仙是怎样的女子,她既是医仙,想必也瞧不上那无耻之徒的,可怎么觉得她为了他煞费了苦心。
陆襄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长叹一口气,心中想到一件事:你给关在这儿,有没有人来搭救你,爹固然不会知道你给人关了起来,苏大哥也不知道,那北堂风呢?他难道不知你给人囚禁于此?他会不会来搭救?可纵然他想来救,又上哪儿去寻你呢。
一想到这里,心里满是惆怅,突然心头一动,想到:这儿总归还是在无情谷中,我大声呼救,北堂风修为高深,听觉自是非比寻常,他听见声音,辨别出方位,便能找着我了。
想到此处,心中大喜,当即起身纵声高呼,也不知声音传了有多远,只无听见有任何回响,喊叫了一会儿,声音已渐嘶哑,再也喊不动了,心想喊了这许久,以他的本事应已听见了吧,便停止呼喊坐了下来。
折腾了这许久,她早已体困神乏,颓然卧倒,脑里不住的胡思乱想,不觉眼睛一闭,昏昏睡去。这一觉睡得毫不安稳,梦中只见漫天书纸纷飞,捡起一看,写的甚么气运乾坤,心神无物,天人合一,尽是些武功秘籍。
再一抬眼,见头顶上展将开一张锦帛,上面几个大字赫然写道:九襄玄地阵,跟着听见一个严厉之声:你如困死在这,也配为麒麟后人?陆襄一惊而醒,揉了揉眼睛,四下里漆黑一团,哪有什么武功秘籍。
她自言自语:“我如逃不出去,当真没脸当麒麟后人。”此时腹中饥饿,口中也觉奇渴,想起身上还有酒葫芦,拧开盖送到嘴上就喝,一口气喝了几大口,精神大振,起身嚷嚷叫道:“喂,是谁抓我来的,你赶快出来,有本事来决个死战,把姑娘关在这儿,又不来理会,是不是怕了姑娘!”
嚷嚷了一阵,始终没听到别的回响,她心烦意乱,由自怨转为愤怒,破口骂道:“什么圣手名医,设下奸计暗算姑娘,真是卑鄙无耻,为甚么关我在这儿,等姑娘出了黑牢,把你们眼睛刺瞎,再关起来,也叫你们也尝一尝这滋味!”
骂了一阵子,终究也没有人理会,陆襄突然间安静下来,又喝几大口酒,只觉越喝精神愈佳,便想到等出去了,定要找地方,找几个好友,喝他个酣畅淋漓,心里又即欢喜起来。
可这欢喜还未维持一会儿,她心里又有声音在喊:你能出的去么?你有本事出去么?你过几天就困死在这儿了,还妄想什么以后?心下着了急,捡起长剑冲水笼斩去,登时又给巨力砰的一声震了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