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我半梦半醒的听见有人在抽泣,睁开眼,一片白花花的天花板,亮的刺眼。
我坐起来四处张望,周围里的人都在沉睡中,声音的似乎是从下边传来的。
一伸头,发现下铺的阿舍手捂着嘴,泪流满面。
我赶紧起身,爬下床坐到她身边,轻声问道:“阿舍,你怎么了?”
她没有回答我,或者说她根本就回答不了我,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凝噎在喉,情绪奔溃到了极点。
我越看越慌,焦急的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家里出事了?还是有别的事啊?”
她擦拭着脸上的泪水,勉强的挤出几个字来:“他死了,他死了...”
我惊愕:“啊!!死了!!谁死了?!”
阿舍举起另一只手里的书,对我说:“是陆叙,陆叙死了。”
我接过她的书,翻到封面,是郭敬明的小说《梦里花落知多少》。
她继续说道:“他好苦,他那么爱林岚,为什么,为什么等不到最后,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呜呜呜...“
一万句草泥马从我心头飘过,就在刚刚我还以为出了人命。
她继续絮絮叨叨:“他们都好苦,好苦,闻婧为了救林岚被强暴了,都是李茉莉那个女人害的,呜呜呜...这个世界太不公平了,不公平...呜呜呜...“
她这副悲惨的样子,我竟然觉得有些搞笑,我说:“这个世界很公平,你再多看几本小说,这个期中考试你就等着稳坐倒数前三名吧!”
她说:“我已经看完了。”
“你们两个别说话,午休时间,没看我们正睡着呢吗!”被吵醒的同学很不耐烦的说道。
阿舍被点燃了怒火,刚想还嘴,我做了个“嘘”的动作,她见势闭上了嘴,我又捻手捻脚的爬上我的床铺继续睡觉。
下午的两节课异常煎熬,今天是周六,按规定,下午上两节课后就可以放假。我上周刚回去拿了生活费,这周没想回家,但是可以晚上出街逛夜市。
最后十分钟,数学老师还在上边讲题,阿舍在底下偷偷问我:“等下放假你干嘛?”
我说:“回宿舍,晚上出街逛夜市。”
阿舍:“那我们去爬观音山怎么样?”
我说:“你不去你爷爷家吗?”
阿舍:“不去,每周都去,无聊,我奶奶又不在,我这周不想去。”
我说:“那好,下课我们上观音山。”
剩下的10分钟,犹如经过了半个世纪的煎熬,终于一阵悦耳的铃声响起。
数学老师充耳不闻,继续讲解题目,底下的同学们已经安耐不住,窸窸窣窣的准备收拾回家要拿的课本。
数学老师:“同学们等一下,5分钟,就5分钟,这道题还有另一种解题方式,很简单,老师再给你们讲一下。”
接着他又提起粉笔准备往黑板上写字。
“老师!”南瓜忍不住叫到。
他转过身说:“什么事?”
南瓜:“已经下课10分钟了!”
老师:“又不是没回过家,你们就这么猴急,5分钟都等不了!”
南瓜:“老师,我是怕你5分钟后又5分钟......”
林森插话道:“我回家的大巴最后一班车四点半,再拖下去就赶不上了。”
底下的同学大气不敢出,都眼巴巴的望着数学老师,近乎哀求,在众人强有力的感情攻势下,数学老师终于心软:“好吧,这节课就到这里,下周回来我再给你们讲解另一种方式。”
“哇哦~”底下一片欢呼声,同学们兴冲冲的收起桌椅准备走,数学老师又大喊了一声:“哎——回去别忘了写我给你们布置的作业,周末晚自习上交!”
“好咧!!”我们齐声回到,他终于安心的收起课本离开教室。
“快点!快点!”阿舍一直催促。
我翻着桌上那一摞厚厚的书抽了几本拿在手里:“等一下,我拿本书晚上看。”
阿舍:“别拿了,晚上出去嗨哪有时间看!”
我说:“拿点吧,快期中考试了都。”
我拿了几本书和阿舍从林森座位后边走过,这是我们横穿教室的必经之路,林森叫住我:“刘桑,我这周回家,你有没有想吃的我给你带啊!”
我说:“谢谢,不用!”
他又转而对阿舍说:“佟丽,你呢,你有想吃的吗?”
阿舍尴尬的说:“谢谢,谢谢,不需要,不需要。”
我们麻溜的跑出教室,阿舍说:“林森这小子在追你啊,这么名目张胆!”
我说:“没有,你别理他,他就是个疯子!”
阿舍:“哪里疯了,好歹也是学校有名的才子,他还在校报上发过诗歌呢!”
我说:“雕虫小技,他就是爱表现,让我写我也能写。”
阿舍:“哟呵,那你写一个试试。”
我说:“算了,怕我思想诡异污了审稿老师的眼。”
阿舍:“这是什么话!”
我说:“快点走吧,别墨迹了,晚上还要出去逛呢!”
半个小时分钟后,我和阿舍气喘吁吁的坐在半山腰休息,我们沿着弯曲的石阶小道爬了一路,还没爬到观音庙。
我喘着粗气瘫坐在石阶上,阿舍扶着栏杆深呼吸,山下是我们的学校,一眼望去尽收眼底。
我说:“怎么还没到,再爬下去我就死这了。”
阿舍:“呸呸呸!瞎说什么呢,这山里可是有菩萨听着呢,别死啊活啊的,快点改口!”
我朝着地上呸了三下。
阿舍说:“再坚持一下就到了,你看,绕过上边那个水塔就到大门了。”
我说:“好吧,先喘口气再说。”
休息片刻,我们又继续踩着石阶往上边爬,几分钟后终于来到了一座石门前。
那石门是山体的岩石凿出来的一个洞,洞门边的岩石壁上凿刻着许多形态怪异的神像,有的双手合十闭眼打坐,有的手握大刀瞪眼威立,还有些右手打坐,左手捧花,各种各样的形态,各路神仙,五颜六色看着还有些瘆人,但是又不得不抱着敬畏的心态以免冒犯神灵。
跨过石门,靠山的岩石壁上摆着一座神像,神像前面插满了香,烟雾缭绕。神座下方摆着一个功德箱,旁边坐着一个看门的大爷,一身黑衣,花白的头发,额头上已经爬满皱纹,面容可掬。
阿舍凑着我的耳朵说:”你有没有零钱?“
我说:“有啊。”
阿舍:“挑个小的放功德箱里。”
我说:“好。”
我从兜里掏出一堆零钱,一毛,两毛,五毛,一块,应有尽有。我拿起那张一毛的钞票,想了想似乎有点冒犯神灵,又放了回去换了个五毛,双手合十拜了三拜,然后把钱投进了功德箱。
大爷身后还有一道铁门,后边是前往山顶的路,上边还有两三座庙宇,但是铁门已经被锁上了。
我问看门的大爷:“大爷,这门怎么锁起来了。”
他似乎有点听不清,缓缓地说道:“你说什么?”
我凑到他耳边大声的说:“铁门锁了!怎么上去!”
他点着头拉着嗓门喊:“哦~上边要收费~一块五一个。”边说还边一手比着个1一手比着个5。
我看看阿舍,问她:“还上去吗?”
她说:“今天就别去了,爬到山顶估计都天黑了,我们就到旁边这座庙里看看得了。”
我说:“好。”
旁边的这座寺庙,是在悬崖上悬空出来的建筑,庙体贴着岩石,庭院外伸,底部有石柱支撑。
我和阿舍穿过拱形的寺门进入庭院,院里也有不少和我们一样上来玩耍的学生,还有一些香客正在虔诚的祭拜。
“走,我们也去烧个香拜拜,顺便求个签。”阿舍说。
“嗯。”我只顾着点头,阿舍说做什么我就跟着做什么。
我们各自花了一块钱在道姑手里买了香,给周边的神像全点上,留了三根进厅堂。
堂上是一尊巨大的观音像,一手捏着杨柳枝,一手托着净瓶,左右是两个飞天,一个捧娃娃,一个托着元宝。像前,摆满的祭品,左右一只烛火,香炉层层叠叠的插满了香。
在观音像前边的地板上,整齐的摆着三个蒲团,香客们都跪在上边摇着签筒求签。
终于轮到我和阿舍,我们拜了三拜,把手里的香插到香炉上,隔着一个蒲团跪下,然后开始摇晃手里的签筒,咣当一声掉下来一只竹签,上边写着两句古诗,头上标着:上签。
我兴奋的抓起竹签,跟阿舍说:“阿舍,我上签!”
阿舍眼看我已经求得个好签,她还没个结果,便用力的摇着签筒,咣当一声竹签掉落,阿舍兴奋的拿起来一看:下签。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竹签甩进竹筒里说:“这个不准,我刚刚摇得太急了。”
接着又是一顿操作,咣当又掉下一只下签。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时间静止,她又把签塞回竹筒,说:“我刚刚摇签忘了祈祷。”
我的求神观彻底被她震撼了,心里一个巨大的问号:还能这么干???
旁边的道姑一脸鄙视,不耐烦的催促道:“你还求不求了,后边还有人排着呢!”
阿舍连忙说:“求,求,我求,最后一次”。
再一顿操作后,掉下了个中签,终于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我们拿着签走到侧厅,角落摆了一张桌子,旁边坐着个解签的老道。
阿舍问道:“解签多少钱?”
老道:“十块钱。”
我:“十块!太贵了,我两天的饭钱。”
阿舍:“还行,又不是天天解,难得来一次。”
我:“我不解了,一看我就是个好签,不用解。”
阿舍:“我是个中签,没准还有什么灾难,得请高人化解化解。”
我想起她那两支下下签,点着头回道:“没错。”
阿舍交了10块钱,把她的签递给老道,老道眯着眼睛读出签上的古诗:“春花庭中艳,云雨天上来。”
老道接着说:“这什么意思呢,就是说,你最近是有些好运气,比如姻缘啊,财运啊都是比较好的,有贵人相助。”
阿舍一听,喜上眉梢。
老道:“但是!”
阿舍立马警觉起来。
“你后边得遭遇一次灾难,有可能是受罚,也有可能出车祸,这片云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洒你身上了!”老道说。
“啊~那怎么办啊,有没有什么解法?”阿舍追问。
“我给你画道符,你带身上,不能保证百分之百化解,但是尽量化小吧。”老道说着开始提笔,行云流水的画起符来,没两下,一张黄符送到阿舍面前。
阿舍接过黄符,连连道谢:“谢谢大师。”
我们起身要走,老道急忙叫住:”钱呢,钱还没给呢?“
我和阿舍一头雾水。
阿舍:“我刚刚给你了呀,10块钱,还没解签就给了。”
我附和道:“是啊,我也看见了。”
老道:“我说的是写符的钱!”
阿舍:“这符还要收钱吗?”
老道:“那当然,替人消灾解难我们可是泄露了天机的,怎么能不收钱。”
阿舍:“那...那...这符多少钱?”
老道:“50一张。”
我:“50!!!”
阿舍:“50?!”
老道:“我收别人都是100,看你们是学生才收50!”
我把阿舍拉一边小声说:“50块钱,太贵了,我们10天的饭钱,100个炸包,你还是别拿了。”
阿舍:“万一真有难怎么办?”
我:“能有什么难啊,再说了,他都说了不能百分之百消灾了,没准就是没用。”
阿舍:“可是.....可是......”
我:“别可是了,50块钱今晚去夜市不知道能吃多少好吃的了,把符放下我们走。”
阿舍有点犹豫不决,我把她手里的符拽过来放在桌上,不好意思的说:“大师,我们今天没带那么多钱,改天,改天再来。”
“你还别不信啊,我解签从来就很准的!”老道嚷嚷道。
“没有不信,是真么带这么多钱,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边说边把阿舍往外边拽,推着她往外跑。
颤颤巍巍的爬下山,阿舍一路上闷闷不乐,我安慰她:“还在想刚才的事呢?他都是胡说八道想骗钱,这种事多了去了。”
阿舍:“万一灵验了怎么办?”
我说:“万一灵验了你不也占了一部分好呢么,他都说了,你最近姻缘不错哦。”
阿舍:“谁要这狗屁姻缘!”
我说:“他还说了你有财运,有贵人相助,这总该要的吧,跟什么过不去也别跟钱过不去啊。”
阿舍被我逗笑,阴郁的脸上终于舒展开来:“管他娘的,走,去夜市嗨,今天省了50块钱,我请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