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笑之间,子雅能够觉察到梅姨有挥之不去的忧伤,子雅想知道梅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不会是梅姨生病了吧?可是,梅姨的身体一向很好,眼前的她也不像生病的样子。猜测真的不是子雅的强项,子雅劝自己别着急,梅姨把她叫过来,肯定会跟她说什么事的。
梅姨问子雅,工作怎样,生活如何,还有那个腼腆的让生最近怎么样了,有没有晋升呀,有没有出去旅游呀。梅可欣问了一连串关于子雅的问题之后,仍然闭口不谈自己。
子雅又按耐不住了,既然她关心梅姨,就应该把自己的担心说出来,不说就不是她何子雅。
“姨,看你今天脸色不太好,没休息好吗?”
梅可欣并没有直接回答,她对子雅说:“弹两曲?”
“想听什么呢?”何子雅问梅姨。
“少女的祈祷。”这是藏在梅可欣内心深处的旋律,几十年过去了,那个蹦蹦跳跳的少女却从来都不曾离去。
子雅把手上的一颗蓝莓放在嘴里,清理一下手,走向那架博兰斯勒。她在琴凳上坐好,回头看了一眼梅姨,梅姨微笑着点了一下头。顿时,那些温婉动人、伤感柔美的音符从何子雅的手下产生,飘入梅可欣的耳朵。
就是这熟悉的旋律一次次让梅可欣充满了少女的梦幻和遐想,点燃她尚未泯灭的青春和追求幸福的愿望。她闭上眼睛,沉浸在乐曲的温馨和美好之中。这是两个女人之间的最强烈的共鸣,子雅修长的手指在琴键上轻快跳跃,时而如游弋的小鱼穿梭于水草之间,时而如疾风在黑白色的琴键上扫过。
子雅弹出最后的一个音符后,双手合十,紧闭眼睛,沉默了几秒钟
“啪,啪,啪!”梅姨开心地笑了,她从旋律中跳出来,开始鼓掌,泪盈眼眶。
子雅回头羞涩地笑了笑,回到刚才坐着的地方,梅姨已经准备好了红酒,示意子雅喝。子雅抿了一口,把酒杯放下说:“我只能演奏这些简单的曲子,真正经典的曲子还要梅姨弹。”
梅可欣站起来,在钢琴前坐下,子雅屏住呼吸,等待音符从钢琴里流出。梅姨的琴声从琴键之间缓缓传出,带着一种莫名的惆怅,眉宇间有一种猜不透的空灵,如瀑布,如流水,如月光、如清风,勾人魂魄。就在子雅沉浸在乐曲的高潮,两眼微润的时候,琴声戛然而止,子雅久久不能平静,她忘记了鼓掌,直到梅可欣在她的旁边落座,她才反应过来,梅姨的琴声太好听了!
梅姨微笑着,笑得那么甜。可是,就在刚刚,子雅还听到了梅姨内心深处的那种伤感,那种无助,她在用琴声呐喊。可是回到座位,她依然甜甜微笑,梅姨真得很坚强。
“姨,您弹得真好听,都把我带到您的营造的意境中不能自拔。我想放松一下,听听您的故事。”子雅还是放不下梅姨,继续试探,她想替梅姨解忧。
“我们子雅对音乐的理解越来越深刻了,都听出我的心声了。我呢?突然感觉变老了,虽然心还是那颗心,身体却不是那副身体,……”梅可欣开始讲自己,子雅做得好。
“姨,身体怎么了,没生病吧?”子雅没等梅可欣说完,就再次问。
“没有,只是不再年轻了,到了女人不得不举手投降的年龄了。”梅可欣反复强调她不再年轻,子雅并不真正懂得她的意思,女孩们都觉得这辈子都会是女人,永远无法理解五十岁女人的伤感和失落。
“不说我了,今天把你叫来,是有些的首饰我用不着了,叫你来挑选一下,喜欢的你就那走。”梅可欣拿出了他准备好供子雅选择的物件。
子雅看了,眼前一亮,她非常喜欢。可是她觉得这些首饰都太贵重了,并没有挑选。她把盒子轻轻挡了一下说:“姨,这些都很漂亮,您还是留着自己用吧,我不配戴这些。”
梅可欣摇摇头,挑选了一条项链给子雅带上,略带埋怨地说:“怎么了,不跟梅姨亲了呀?你爸不是说你是我的女儿吗?我送女儿件首饰,也不算过分吧。”听梅姨提起父亲那句话,子雅就没有再推迟。带上项链的何子雅觉得自己光彩照人,自信满满。
“看我女儿,多漂亮呀!”梅姨赞不绝口。
“姨,我不能要。不是我不喜欢,也不是我不想要。我喜欢的东西应该靠自己赚钱买更好。”子雅解释道。这句话正中下怀,梅可欣就等着子雅这句话呢。
“既然这样,你就来我这里做个兼职吧,看你能不能胜任。”梅可欣也不客气,准备雇佣子雅。
“好!”子雅愿意为梅姨做任何事。
“你每个月都来陪陪我好不好?”梅可欣放下刚才的职业气,和子雅商量。
子雅想了想,工作虽然很忙,可是家里有婆婆打理,几乎不用她管,她和让生总不能每个周末都腻味在一块吧,偶尔出来陪陪梅姨,也是可以的。和让生小别胜新婚,说不定会有另一番感觉呢,一举两得。想到这里,子雅点点头答应:“好吧,只要您不嫌麻烦,我每个月都来看您。我能冒昧问一下吗,您先生呢?他会不会烦我?”子雅问得有些唐突,略显尴尬。
“他不敢跟我在家里,就躲出去了。”梅姨怅然若失。
“不敢?”子雅不解。
“是的!你还太年轻,你不懂的我们这个年龄夫妻关系的变化,爱情已无法用肉体表达,等你到五十岁就知道了。”梅可欣不想给小姑娘说得很清楚,她说的很隐晦,子雅糊里糊涂,不明白梅姨在说什么,她猜想五十岁应该真的是老了。
随后,子雅像姐妹一样逗趣,让梅姨开心,如女儿一样照顾梅姨,使梅姨释怀。
走的时候,子雅再一次告诉梅姨:“她会每个月都来看梅姨的,你可要听我的话,保持开心哦。”梅姨欣然答应。
……
周母换药之后,观察了几天,子雅也没有出现问题就放心了,很快她又担心维生素在子雅身体内积累会不会出问题,她路过药店的时候,又问了药师。药师说没问题她才放下心来。这次她偷梁换柱算是成功了,她松了一口气。
随后她又紧张起来,好一个谨慎善良的周母。这件事子雅迟早是会发现的,那时候子雅会怎么样,她该怎么办?因此,她又开始故意躲着子雅,不愿和子雅碰面,她又开始在子雅起床之前就早早出去了,在子雅上床之后,她才会回来。
子雅不清楚这些,她觉得婆婆又恢复了正常,很舒服,她和让生可以自由安排在家的时光了。不过,她还是常常提醒让生,多关心关心母亲,一个人整天早出晚归,别闹出什么事来。让生的关心就是直接给母亲打电话,问她每天在外面都做些什么?
周母说早上起来活动半个小时,买菜回家做饭,吃完早饭开始洗衣服,收拾屋子,午饭后打扫卫生,做晚饭,晚上主要是看广场舞,找老乡聊天。过得可充实了,让儿子不用担心,多陪陪子雅,别让子雅太劳累了。儿子欣然答应,有这样的婆媳关系,他还能说什么。
他沾沾自喜,觉得婆媳关系这个世界难题,在他的家竟然给解决了。
让生给母亲电话后,周母也发生了变化,她总是每天晚上认认真真地做几个营养菜,让子雅补补身子。她也会不时地早点回来,陪子雅一块吃晚饭,不断劝说子雅多吃点。她不想节外生枝,随时根据子雅的情绪调整自己的行为,既要保证子雅的营养又尽量避免子雅猜疑。
周守义不时打来电话,询问妻子关于子雅的情况,周母不想跟他说那么多,假装生气地说我是你老婆,你整天就知道关心儿媳妇,也不知大关心一下老婆。
周守义不客气地说你有什么好关心的,一个糟老婆子还会出什么问题?听了周守义的这话,周母一阵心酸。在周庄他觉得丈夫就是他的天,女人理应做男人的附庸,所有的家务和照看孩子都是她一人承担,周守义对家务事不管不问,对她大呼小叫,她觉得很正常。男人嘛,就应该是这样的。
女儿周丽出嫁后,家里就剩周母一个女人了,周守义更是大男人爆棚,稍有不满,他就大发雷霆,……。
自从离开周庄,她才知道男人还可以对女人好,她才知道原来在大城市女人一样可以当家主家,良生对欣怡,让生对子雅,一个比一个好,为了让女人保持青春,他们可以承担大部分家务。她是怎么变成糟老婆子的?还不是照顾丈夫一家子累的。
要是她像子雅妈妈一样什么很少做家务,她怎么会成为糟老婆子呢。她从来没有享受过丈夫的呵护,她比丈夫做的苦力要多得多,她当然不可能像丈夫那样细嫩和年轻。
她开始羡慕子雅,儿子让生把子雅捧在手中,放在心里,生怕子雅被风吹、被日晒,真是温柔体贴,无微不至。你能说子雅的选择丁克不正确吗?周母为周守义连生三子,换来的只有唤来呼去,冷嘲热讽,她为周家呕心沥血,操劳半生谁敢说这不是个错误呢?
这次更换子雅的药,少不了一场婆媳大战,她图什么,还不是让周家枝繁叶茂,到头来还不是被周守义骂。还不如不换药,和儿媳像现在一样,相互尊重,相互关心,多好。
周母觉得子雅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尊敬的人,超过她的女儿周丽。她后悔偷偷摸摸换了子雅的药,她想主动告诉子雅换药的事,她不想失去子雅的信任,不想事发之后与子雅产生隔阂。
可是,多少次想开口,都被子雅的善良和真诚给挡了回去。子雅为什么就不怀疑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