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馆里,林帆把让生,连带她的母亲骂了个狗血喷头,让生无力反驳,因为他也不想要孩子,他恨不得和子雅一块骂母亲,可是毕竟是母亲,把自己养大的亲生母亲,能糊弄过去就糊弄过去算了。他也曾答应好好照顾子雅,现在子雅伤心成这样,他心里自然也不好受。老妈耶,你怎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偷偷做出这样的事来。
和林帆分手后,子雅一路埋怨,说婆婆把她推到了两难境地,让生劝他不要生气,一切都会过去,母亲绝对没有恶意,都是为他们俩好。
子雅突然停下脚步问:“你们家是不是有偷偷摸摸的习惯?”
听到这话,让生惊讶地看着子雅,子雅继续说:“结婚那天晚上,你三婶偷听我们讲话,现在你妈又偷偷换我的药,怎么竟干这些偷偷摸摸的勾当呢。”
“别说这么难听,这些都是为了咱好,只是老人采用的方式不合适而已。”
“那我以后还怎么信任你们家的人?会不会偷翻我的个人物品,会不会偷看我的日记?”子雅怒气冲冲,她觉得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周家父母的眼前。
让生不再说话,他知道现在最好的处理办法是保持沉默,让子雅尽情发泄。
让生没有回出租屋,而是把子雅送到何家,子雅的伤心令他不知所措。他心痛子雅,也心痛母亲。今天,他要是再让子雅回到出租屋,肯定会再次闹个鸡犬不宁,他不想再看到这个场面。
送子雅回她自己的家可以让她好好冷静冷静、休息休息。毕竟明天还要去医院,堕胎后子雅肯定身体虚弱,在何家,方便岳母照顾,子雅可以早日恢复。母亲那里,能瞒就瞒。
见到岳父,让生没有多说,他告诉何方子雅身体不适,需要回家休息休息。何方叫让生进屋,让生说天太晚了,母亲还在等他回去,今天就不住这里了。
何方知道小两口感情很好,他也没有多想。
子雅回到自己的屋子,感觉温馨多了,她看看床头挂的十八岁时天真的照片,心想还是自己的家好,在这里她才可以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她躺在被窝里,把自己裹得严严的,她要睡个好觉,明天去医院手术,一了百了。她不想让父母知道,父母也没必要知道,这是她个人的事。
……
手术室里,医生正在为一个女孩做手术,她和让生在外面等待。
“哎呀~~,啊呀啊呀,痛死我了,我的妈呀!轻点,轻点!”手术室里不断传来女人那种撕心裂肺的呼喊声,子雅有些害怕,她往让生的身上挤了挤,让生伸出手把她抱住。
“哎呀呀!哎呀呀!……”
手术室外面的一个护士轻声说:“狠点,就是要狠点,让她知道偷别人丈夫的后果。”
另一个护士说:“对,最好让她一辈子都忘不了,看她以后还敢再偷?”
年龄大一些的护士敲敲桌子,提醒大家:“职业道德,注意职业道德!”两个小护士就不再说话。
“我要死了,难受死了!”屋里又传来女人的叫声。
“现在知道难受了,当时和别人老公上床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年龄大的护士也这么说。小护士们看了看她,见她表情严肃,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
手术室里的医生说:“我们每天做那么多手术,也没有人像你这样娇气,忍忍就过了。”
“还有,还,还有多长时间?”女人胆怯地问。
“五分钟!”
子雅吓得打了个寒颤,她不知道她能不能撑得了五分钟。她站起来,拉了拉让生,让生明白什么意思,就跟着她出去了。
走出手术室,子雅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她从死神手里挣脱了出来,有一种解放的感觉。十几分钟过去了,让生问还进去吗?子雅说不进去了,咱回家吃药吧,我怕痛!
回到家,子雅心神不定,女人的叫声回荡在她耳边。母亲见子雅心事重重的样子,就反复追问什么原因。在母亲的逼问下她告诉母亲她怀孕了,想要做掉。母亲不假思索地说:“生下来吧,受那罪干嘛?”
“不!生孩子更受罪。我不要生孩子,我要像梅姨那样一辈子不生孩子。我要吃药把它流掉。”子雅看了看母亲手上松弛粗糙的皮肤,虽然母亲的手没有婆婆手上硬硬老茧和深深的裂痕,但跟梅姨的细滑白嫩的手比,仍然相差很多。
“吃药?很多人吃药流不干净,还得去医院清宫,比这个还难受,你以为那么简单呀!”母亲的话一点也不留情。
“年龄不小了,你也该生孩子了,别总是拿梅姨说事,梅可欣年轻的时候不听父亲的劝说,到现在连个孩子都没有,她就成功了吗?整天弄得跟小姑娘一样,害臊不害臊,你以为她真的不会老呀!你父亲为什么没娶她,还不是因为她不要孩子。我们现在把你养大,你再不要孩子,还不如我们当年不要你,我当时为什么生你?”说到这里,母亲停顿了一下。
她看了看子雅的表情,没有太大的反对就继续说:“生孩子既是一种痛苦,也是一种幸福,一个女人要是不生孩子,严格地说她的人生就不完整。她舍弃了女人固有的美好,去追求那些身外之物,得不偿失。”
“你这是羡慕嫉妒恨。”子雅并没有理解母亲的话。
“我会嫉妒她?当年他父亲怎么跟我们说的,不生孩子,她总将老无所依。现在梅可欣还年轻,看她以后怎么办?”母亲冷冰冰地说。
“不能动就死了呗!”子雅说得很轻松。
“死了?死哪有那么容易?你没见过有的老人病倒了还能活上几十年,如果没有孩子的老人病倒了,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我不想听这个,我和让生还有很多事要做,趁现在年轻还要多做点事。”
“你已经过三十了,不年轻了。多做点事?一辈子你能把事做完?我知道你们以事业为重,可是干事业为什么?还不是为了人。没有人,要事业干什么?“母亲不停地讲。
“生孩子多麻烦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拉屎拉尿喂奶,晚上连个囫囵觉都睡不成,白天还怎么工作。体型也会变丑,我不要变丑。我爸常说一孕傻三年,要是我傻三年,公司还要我吗?”
“公司不要你怕什么?换个公司不就得了。”
“你不能这样出尔反尔,前两天还叮嘱我别跳槽,稳定对女孩来讲更重要,今天又把跳槽说得那么随便,让我怎么相信你呀!”子雅抱怨着。
“这孩子。”母亲不知道该怎么接子雅的话。
“您以前还说过,等我上学了,还要陪我写作业,上培训班,做运动,你和爸的时间和精力都贡献给我了,根本没有精力去享受两个人的生活?您还说我们小区里那些养了三四个孩子的专职母亲,看着都可怜,没有工作,没有发展空间,只是丈夫的附属品。这是不是您说的?”子雅质问母亲。
“是,怎么了?”
“您还说,现在的孩子们太辛苦了,想想都替他们害怕,我从三岁开始就没了自由,要学画画、学钢琴、学舞蹈,上了学就要考好成绩,然后就是中考、高考,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了,可以松口气了吧,大学生没人要了,必须考研究生。总算是研究生毕业要离开学校了,还得找工作,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吧,又开始九九六了。我这算是顺利的,要是不好好学习,连大学也考不上,该怎么在这个世界上生存?这也是您说的吧。”子雅翻出了母亲的话。
“是。”母亲点点头。
“既然这样,那何必生孩子呢?何必让我生孩子呢?”子雅继续说。
“子雅呀,你以为不生孩子,就是对得起孩子吗?你要么是个胆小鬼,要么就是个极度自私的人,这些都不是阻止孩子来到这个世界的理由,只不过是你推卸责任的借口。你连孩子出生都不让,还有什么资格说什么对孩子好与不好?”母亲咬牙切齿,平时教育子雅的话都被她用在这里了。
“妈,我就是不想要,至少现在不想要,要不是今天手术室里那个女孩大呼大叫,我就已经做掉了。”子雅见母亲生气,就弱下来了。
“子雅,你不要认为所有的事情都会按照你的安排发展,不可能。现在你怀孕了,这是命运对你的眷顾。不要认为你想要就要,不想要就不要,如果你今天做掉了,幸运之神是否会再次光临,那可不一定。”母亲的话说得够狠的,子雅一时无话可说,她不想惹母亲生气,她不再说话,静了下来。
她示弱了,母亲还不肯罢休。
“不管怎么,都不能把孩子打掉,必须把孩子生下来,你和让生不要,我们要,你们不养,我们养。好好想想吧,想不通就别出去。”说完母亲关上门,走了。这是何母第一次替女儿作主,高考可以含糊,找对象可以含糊,这次绝不能含糊。
子雅后悔把怀孕的事告诉母亲,弄得她现在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她该怎么办?她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她索性拿出手机,搜索如何把胎儿弄掉,每种方法有利有弊,难以权衡,脑子里一团乱麻,越看越不知道如何选择。
哦,她有了主意,她该去问问梅姨。梅姨夫妇几十年如漆似胶,一定会遇到这样的情况,好吧,答案很可能就在梅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