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失去了意识,这么看苏放最后算是赢了。
不过他并没有感到高兴,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虽说这次上了台完全是因为感情用事,但事后反思却觉得这次真是把以往的谨慎简直都丢到沟里去了,因为那三兄弟的老大还没出现,而他现在已经没有再教训别人一次的能力。他赢了一场,可那是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和那人也有些轻敌的缘故。这些因素综合在一起,促使他此刻正像一个因为吸烟过于舒适和气馁瘫在床榻上的烟鬼,躺在地下不想起来。姿势嫣然不像刚刚战胜了一个大名鼎鼎的人物该有的状态。而眼下他显然也不想要这个擂台最终胜利者的荣誉,虽说他对那一万两纹银心里面也有那么一点小小的心动,不过他最重要的事还是赶着回去,想到此处,他在琢磨怎么解决的时候,上来了一个想要挑战他的人。
本来这场擂台给他的惊讶已经够多,不过接下来,这人的上场,给他的惊讶却是别人不可企及。
来人既没有蒙面,也没有易容,更不是那神秘三兄弟的老大,而那些有名气江湖人士他也不认识几个。虽然这人上台之前就换了一身衣裳,因此变得干净许多,走起路来也神采奕奕。不过他依然记得,一天前的某个时候,他勉强忍受住对方给与的过度热情有些分心。那时候他正在城门口一列长长队伍的尾端排队进城,而排在他前面那位唠唠叨叨的老伯,不正是此人。
其实,苏放另外一个没有料到的,却是上台之人同样也在他昨夜住宿的那个客栈坐在一个不显眼的位置,只是因为他不够留心没有发现。这么说来,原来不止他一人知道那三兄弟的整个秘密。
那位上了台的老大伯就这样带着见到老熟人的笑容向苏放走了过去,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年轻人可还认识老夫?
苏放表情尴尬。您老还没讲够?都追到这来了!
年轻人都没耐心,这都怎么在江湖上混?不过这次就放了你,下不为例。
哈?您老怎么说还有下次?
年轻人,你和老夫有缘呗,所以上台来帮你一把。你可是担心那三兄弟的事?老夫也都知道了。他们三兄弟的老大不是你能对付,即使你打赢了刚才那人,接下来,交给老夫可好?
老伯您是什么人?
把手伸过来。
你是升……。
不可说,年轻人没耐心呀,以后可记住了。
那我在这里先谢谢老伯。
记住了?
记住了。
你一路向东,就不要回头。
为啥?
年轻人不要多问,过些日子再见。
老伯保重。
苏放说完,便毫不犹豫的走了下去。
他在一种别人不大理解的眼光中下了场,那么也就是说他已经真的放弃了接下来的比试。台上的那位叫他保密,他也就顺其自然,很乐意地做一次甩手掌柜。原打算天黑之前就出城,不是因为这档子事,只怕早已经上了路。看看天色,这时候走也赶好,再迟一点,就没法出城,只是刚一抬脚,范贤却从背后叫住了他。
那范贤把苏放叫到一边,用一种神秘的语气准备给他介绍一个赚钱的机会,却被苏放以不感兴趣的理由回绝,那范贤只得惋惜不已。又用给参与擂台挑战杰出者奖励为借口,附带一种结交江湖好汉的口气,不再想要苏放回绝的坚持,给了他一百两纹银。苏放这一路走来,眼下身上银两确实已经不多,便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了过来。这一番结交,着实为他俩下一次相遇打下一点点不错的基础,也因此开始影响着对方的人生轨迹。
当苏放刚走到场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看,此刻上场挑战的正是那位想坐享渔翁之利的三兄弟老大,看来那人还是忍不住上了场。他可是知道那絮絮叨叨老头可不大好惹,只是这接下来的结果是怎样,他也懒得看下去,一方面因为他相信那位老伯,另一方面出城的时间确实不多。他便与先前菜三刀和张铁拳一样,丢了众人,消失在路口。
他就这样的走了,刚好也是一个天气晴好的下午缘故,碰巧也没有什么云彩在西边碍眼,走在街上的苏放就自然而然地被地平线上那颗懒散的落日拉长了身影。
那影子开始的时候和他一般高,当他拐过几个街口,走在一座小桥,站在桥上向桥下看的时候,已经长过了桥下停靠渔船的船身。
那影子还会继续拉长,会一直伴着他在路过铁匠铺时,顿足买一把短剑。又因为豆腐摊一个漂亮女人稍稍多看了几眼,然后依次经过赌场、磨坊、酒庄、青楼,踏上一条可以让四台官老爷大轿并驾齐驱的大街,停在一个烧饼店面前砍价半天后买上了数量可观的烧饼。那影子做完这些就赶紧出了城,走在城门口的时候便被落日最后一丝余光,刚好把他拉扯到那条他昨天进城相反方向的一条大路上,他就走在上面,踩着自己的影子。而在那视线可及的大路尽头,全是些高山野岭用一种巍峨的气势和青天对峙,那种趋势一直蔓延开几百公里外,不久便全部变成黑色。
自从苏放离开虎奔城之后,已经十来天,他按照那张地图的路线和一些路人的指点,有条不紊地继续执行着自己的行动计划。晚上如果没有遇到可以住宿的寺庙残垣,也都随便找的一颗歪脖子树将就一晚,第二天又继续上路。有的时候会遇到一些不讲理的拦路土匪,就顺便教训一番。就这样,他渐渐领略了那些飞湍瀑流的声势浩大,尝受了高山野岭的冷清酷寒,也领略了山路千回万转的决绝,更体会到了人迹罕至的苦闷。
转眼又过去了许多天。
他今早身上带的干粮,终于在省吃俭用中迎来了最后一天。此刻正在一条还算干净的溪边洗脸,修剪自己那些不管不顾就可能再次茂盛的胡子脸毛,然后把那张早就有点怀疑是不是精确程度有很大问题的地图,拿在手里再次揣摩。因为就在他站的这个位置,却被那可恶的地图标记上一个边城的名字,小丘?他在心里面打了一个问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