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屏儿从衣袖中缓缓拿出一个通身雪白的笛子,若我未看错,这便是枫兮口中的人骨笛了吧!
当日真是屏儿盗走了梅妃尸骨,如今真让我见到了人骨笛,还有一些不可置信,一想到枫兮口中的人骨笛便让人不寒而栗,可是关于腐梅毒的秘密她又如何知晓,又是谁将梅妃的尸骨做成了笛子?
难道是玄奇,他的再度出现本就很古怪,偏偏梅妃的尸体又是被他带来,刚刚青薠说他是安大人,这一桩桩,一件件,丝毫不似一个光明正大的神仙所为?
想到这,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像遗漏一某个关键环节,可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没有丝毫印象!
近来总觉得自己非常不对劲,明明已经到了人间多年,为什么静下心来理一理过去的事情,总有很多逻辑不通的地方,好像被人偷去了什么似的。
许是见我盯着她手中的笛子出了神,屏儿眸中笑意更深,一步一步的向我靠近,笛子随着她的脚步越来越近,这笛子仿佛有一种魔力,不由自主的吸引着我的眼光,直到在我眼中出现了幻影:一个巧笑嫣然的女子心甘情愿的喝下了一盅酒水。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画面浮现,我一惊:难道说,真正的梅妃明知自己会死,还自愿喝下了腐梅毒!
“你别过来!”
随着屏儿的靠近,我不由自主的一步一步向后退去,总觉得这个笛子散发着一股哀伤的滋味,尽管多愉悦的心情也可以轻易的被摧毁。
我为什么要怕,一股记忆好像要冲破我的头颅:难道我忘记了什么吗?
一手扶额,脚底突然踩到了软乎乎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颗荔枝,只听李清在我身后喘着粗气:
“幸好停下了,不然遭殃的就是我的脚了!”
真是蠢材,难道不会躲闪吗?
许是见到屏儿目标明确的走向我,贵妃和青薠都杵在原地,刚刚一脸震惊的贵妃也面色如常,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青薠忧心忡忡的盯着我,我宽慰的朝她一笑,我知道这样的眼神暗示并不能打消她的担忧,但是青薠与屏儿并无交集,若是待会儿执意要对付我,我便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保青薠无虞!
我满怀报复心态的捞起了地上的李清,屏儿微微一怔,不管了,赌一把吧!
“今日之事,你若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可以向你保证,从今以后,他再也不会做出有负你之事,你说对吧,李清?”
这话分明是想说给屏儿听,却像一个晴天霹雳瞬间劈的李清失了体面:
“啊,我与梅妃清清白白,老板娘可不能胡言乱语啊?”
李清猛烈的摇着头,仿佛我与他开了天大的玩笑,指间微弹,一把明晃晃的刀抵在了李清的脖颈,刀下的人一瞬间安静了。
感受到他身体的僵硬,想来死亡正真来临之际,他也是个贪生怕死的,这便好办了,我轻轻在他耳边呢喃:
“就算我不杀你,你也活不过今晚,要是乖乖配合我便还有活路!”
屏儿不甚清楚我说了什么,但她宝物已然亮相,还迟迟不曾动手,在场的人中定有她的软肋,刚刚还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让我生出一种不爱的错觉,可是现在,悄悄攥紧手中的笛子可没逃过我的眼睛。
另一只手悄悄掐着李清的腰,男人不敢发作,脸色苍白的抖动着,我向他眨了眨眼睛,对着屏儿说到:
“他好像很痛苦呢,不知道当时躲在冷宫里是不是也是这个滋味?”
说完这话,我幽幽的朝着贵妃忘了一眼,正好与她的眼光对了个正着,贵妃面色一番浮动,好像有些诧异我的话。
但是屏儿依旧纹丝未动,看来得添一把猛料了!
“你想被改掉记忆,忘掉过去的事情吗?”我收回目光,直勾勾的盯着李清继续问道:“若有人擅自篡改了你的记忆,你会原谅她吗?”
“啊?”李清在我耳边小声嘀咕:“你到底在说什么,这,这我该如何回答?”
真是不懂配合演出,我略微加重了手劲,继续对着李清咬耳朵:“还记得救起你的那日,你是怎么同我说的吗?”
似是想起了什么,李清有一瞬间的失神,很快便绘声绘色的描述起当日的情景:
“我也不知怎么醒来便看见了老板娘,那时候我脑海中反复出现的画面便是侍卫满皇宫搜查一个叫屏儿的宫女。”
李清顿了顿,向贵妃投去了一个可怜巴巴的目光,见其未有丝毫反应,才继续开口:
“说起屏儿,我与她有一番很长很长的纠缠,我醒来之际,能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救她,当时老板娘问我那是不是我的爱人,其实我心中也不甚清楚,因为早在她出现之前,另一个女子早已住进我的心间,可是我死后魂魄还未散尽之时,听闻她有危险,心中似有一根弦突然就绷断了,我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就那样强势的闯进了我的生命,她总是那样阴魂不散,即便是我变成了一只鸟儿,也阴差阳错的与她日日相伴,虽然她始终不是我心中的那盏灯,可是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也绝对不允许她死!”
他眼睛里一下泪汪汪的,稍稍停顿了一会儿,便继续道:
“所以,我不愿忘记从前的记忆,老板娘,你说的那个想要夺取我记忆的人便是眼前的这位梅妃吧!”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李清一脸怒色的冲着屏儿吼到:
“即便我从前有多么不堪,你不问擅取便是偷,即便是娘娘又如何,有老板娘在,我也不会怕了你!”
呃,这小子以为我是一张保命符吗,现在我还打算将他看作救命稻草呢,毕竟只要屏儿轻轻一吹,我们几个人分分钟可以身首异处!
屏儿并未理会李清的威胁,而是对着我问到:“若是我现在改变了你们的记忆,想当李清的心上人,那不是轻而易举吗?”
“可是你得到的只是一个傀儡人!”
怒气直达胸腔,我厉声喝道,可是犹如鸡蛋撞石头,并未有过丝毫波澜。
那便生抢吧,即便满屋子的香气让我的法术些施展不开,但是对上屏儿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绝对足够了。
突然,一道呼吸毫无征兆的喷在我耳边,脊背骤然一僵。
瞧见我的反应,来人薄唇凑近,张张合合,若有若无的擦着我的耳边,我怎受得了,刀“哐”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下一秒,被我挟持的李清不翼而飞!
“舞刀弄枪多不好,答应琼儿的,这不是就来了吗?”
“你……”
我气的发抖,指向玄奇的手指都在不停的哆嗦,被玄奇抢过去的李清更是惊悚万分,好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但是这只羔羊还是准确无误的说出了我想问的话:
“安大人,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去而复返,你无缘无故的挟持我,难道不怕娘娘震怒吗?”
“哦?”玄奇一把掐住李清的脖子,居高临下的反问着:
“枉你在贵妃身边待了那么久,难道你不知她从一开始便是我的人吗?还是有人明知事实如此,只是不愿意承认罢了!”
像是丢下一件垃圾似的,李清被重重的摔到了地上,玄奇一边擦手,一边指着贵妃:“你过来亲口告诉他,真相到底是什么?”
青薠蹑手蹑脚的跟在贵妃身后,真怕玄奇一个不开心会先对青薠下手,幸好他并没这样做。
李清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注视着贵妃,期待着那个等了多年都未等来的解释,但是这一个次,贵妃在了他两米开外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轻哼一声,缓缓的开口:
“我知道你就是李清,我从前的十八郎,不论是你变成‘雪衣娘’,还是再一次改头换面出现在我面前,我都知道是你,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李清愣在原地,茫然地摇着头。
贵妃突然提高了音量,语气中充满不善:“因为每次你一出现,我便整夜整夜的失眠,你可知这是为何?罢了,你不就是爱我吗,可从前的玉儿早就死了,你瞧瞧自己,伤痕累累的躺在我面前,我会有丝毫的怜悯与同情吗?没有,是,你付出了很多,但是我不爱你!”
“可是我爱你啊!”
这些话悉数砸在了李清头上,居然没让他回心转意,一声嘶吼,让我想立即冲上去撬开他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一旁的玄奇也狠狠的剐了李清一看,然后示意贵妃继续说下去,只见贵妃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淡漠的盯着李清,字字诛心:
“我对你,从未有过半分情意,儿时的玉儿只是为了逃避刘姑姑的责骂,为求自保而已,虽然我利用了你,可是递刀的人是我,杀人的人却是你啊,那时你有什么?不过是个不得宠的皇子罢了,说起来,就连高力士那样的阉人都不如,你有什么值得我倾慕的,后来,我不过是见你颇有权势罢了,不然,我又怎么会毫不留恋的选择你的父皇呢,你知道吗,有了权势之后,像安大人这般的美男子要多少有多少,我又怎会再施舍一个眼光给你,别痴心妄想了!”
说完这些话,贵妃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李清顿时泪流满面,拼命的用脚蹬着地面,双手卯足了力气,可是被蹂躏的稀巴烂的荔枝让地面变得很滑,半晌,他才前进了不足一公分!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试图让眼前的人接受现实,冲着李清吼道:“你够了,何必这样折磨自己?”
不对,眼前的画面我都承受不了,屏儿怎能无动于衷,回头看去,屏儿已将人骨笛放在了嘴边。
惊呼一声:“不要!”
悠扬的笛声便猝不及防的闯入我的脑海,眼前的世界仿佛在剧烈抖动,李清率先晕了过去,我能看见青薠跌跌撞撞的向我走来,我也拼命的向青薠的方向撞跌着。
但是我根本分辨不出青薠的准确位置,一会儿从东边晃到了西面,不一会儿又溜到了我的前面,此刻我感觉自己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手足无措,根本保护不了青薠,可慢慢的,连这样模糊的画面也瞧不见了,仿佛坠入了一个无底深渊,心空洞洞的,脑海中一片空白!
不,我不要忘记自己的使命!
电光石火之间我徒然想起,这种滋味似曾相似,可到底是何时何地?此番再次遭殃,真真是遇人不淑。
那就将所有的怨念都奉献给我能记起来的人吧!
“玄奇,我恨你!”
嘶声力竭的吼出最后一句话,我便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