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离开后并没有回地府,而是徘徊在地府与人间的入口处。来来往往的亡魂在周围晃荡,他们的表情或悲或喜,或忧愁或怨恨。突然,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人群中,长长的深蓝色头发异常耀眼,深蓝色的眸子也很迷人。
“沐涵,是你吗?”孟婆朝着那个男子喊道。
沐涵转过身,看着她,眼中既惊讶又兴奋,“你真的是浮凉?我终于找到你了。”
“一百年了,我们终于又见面了,你知道这么多年我找了许多地方,几乎踏遍了世间的天涯海角。”沐涵紧紧地抱着她,深情的说道。
“我也很高兴,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孟婆拍拍他的肩膀,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檀香味。
沐涵回过神来,放开孟婆,从怀中掏出那个玉镯,递给她,“现在我把它送还给你。”
孟婆触摸到玉镯,玉镯开始散发出淡淡的绿色光晕,她感到一阵头晕,立刻晕过去了。
孟婆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床上,房间的布置觉得很熟悉。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了?”阎王走到床前,身后似乎藏着什么东西。
孟婆发现自己的头发变成了红色,皮肤也更加白皙。她急忙施展术式,想要变出镜子看看自己的模样。
阎王握住她的手,眼中似有无奈,举起一面镜子对着她,“你体内地血脉已经全部觉醒。”
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变成了另一番模样,红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眸,右眼角的下方出现了一个红色的曼珠沙华印记。她伸出双手看到指甲也变成了红色。“这?难道是我的血脉……”她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一切。
阎王收掉镜子,点点头,“也许是你的血脉一旦觉醒,就会恢复你本来的面目。我在你身上发现了被封印的痕迹,估计从你一生下来就被人封印了,说不定就是上皇一族的人。”
孟婆从床上下来,长长的红色头发犹如火焰一般垂到腰际,和她穿的淡紫色的衣服极不相称。
阎王拿出一件白色的衣裙放到桌上,转身离开。
孟婆穿着白色的衣裙,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又加了一件红色的披风。她刚走出门,脑袋一阵眩晕,又晕倒在外面。
朦朦胧胧之中,她感觉自己回到了天界,周围云雾缭绕,淡淡的香味氤氲在空气中,使人顿感舒服。
她走过长长的亭廊,来到一座宫殿内。一个身穿水粉色的衣裙的三岁小女孩被一位年过五旬的妇人领着,妇人跪在大殿内,头低着。天启穿着明黄色的衣袍坐在大殿内的宝座上,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好,我答应你们朦岄一族的要求,会好好抚养这个孩子,也希望你们能好好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天启把手一挥,一个小瓷瓶出现在妇人面前,“这个就是‘寒血丹’,只要你们剩余的族人答应吃下它,我就会履行我们之间的约定。”
“多谢!”妇人看了小女孩一眼,慢慢拿起小瓷瓶,站起来离开了大殿。
小女孩双眼无神,明显是被人施了‘嗜醒术’,没有一丝意识。天启走到小女孩身边,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施展秘术,清除了她之前的所有记忆,“以后你就叫浮凉,是我收养的女儿了。”
小女孩依旧面无表情,双眼无神。
天启唤了一个婢女,让她领着浮凉离开。他端坐在宝座上,一副睥睨天下的姿态,“呵呵,以后再也没有人威胁我的地位,就算浮凉恢复了朦岄一族的记忆,她也对我没有一丝威胁,她的一生就如浮萍一般,始终被我掌控。”
孟婆才想起刚刚的这一幕就是她被送往天界的时候。她跟着那位妇人来到另一处大殿,大殿的门匾上写着‘朦岄殿’,大殿门外遍地尸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在空中,令人作呕。
她随着妇人来到大殿内,大殿内躺着一位身负重伤的男子和一位年轻美貌的女子,但是女子已经死亡多时了。男子身穿银色战甲撑着千疮百孔的身子,缓缓问道:“朦娘,絮儿,怎么样了?”
妇人双膝跪地,拿出那个小瓷瓶,带着哭腔说道:“少主,这个是‘寒血丹’,天启说只要肯服下这个,她就收絮儿为义女。”
男子看了美貌女子一眼,低低的叹了口气,“月神,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了,希望你不要怪我。”
“少主,月神定会知晓少主的苦心。”妇人轻声说道。
男子接过小瓷瓶,口中吐出大口鲜血,“朦娘,请你一定要替我好好安葬月娘,我就先谢过了。”
朦娘无奈的看着男子,轻声问道:“少主,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我希望朦娘你能好好活下去,上皇一族辉煌大势已去,我们朦岄一族也势必受到牵连,这应该是最好的结果。”男子从怀中拿出一个指环,交到妇人手中,“这是‘岄指’,是朦岄一族的圣物,现在交由你,请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妇人接过“岄指”,忍住悲痛,“少主,朦娘明白。”
男子服下‘寒血丹’,留下最后一口气说道:“让我陪在夫人和女儿身边,是我对不起她们,来生……必定偿……还。”
男子已经身亡,妇人麻木的看着这一切,心中很是复杂。
孟婆醒来,揉揉发痛的脑袋。她感觉自己脑海中总是浮现出一些片段,这些片段的内容都是三百万年前发生过的事情。她心中充满愤怒,报仇的心情很是迫切,冥冥之中有一股力量牵引着她去报仇。
她很浮躁,走到桌上端了一杯花茶一饮而尽,心中的浮躁感才有所缓解。
阎王走进来,看到孟婆坐在桌前,“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已命人换上了安神的茶水。”
“嗯,现在感觉好多了,只是心中有点烦躁。”孟婆淡淡的说道。
“听说奈何边的景色别致,你是否有心情去游玩一番。”阎王觉得现在要调节好她的心情,不能让仇恨主导她的意志。
“好,我梳洗一番就去。”
阎王在院子里等着她,她穿了一件红色的披风就出发了。
“我睡了多久?”孟婆看着外面的阳光穿过手指,浑身一阵温暖。
“大概七天左右。”阎王看到她恢复精神,心中很是欣慰。
孟婆裹紧披风,有点吃惊,“怎么会这么久?”
阎王微微一笑,“你昏迷的这几天,可急坏了那个人,他一直说要见你,我就打发他去做其他事了。”
“你是说沐涵?”孟婆才想起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他。
“嗯,估计他现在已经回了瀚海,估计快回来了。”
他们一路说说笑笑,来到奈何桥边。以前孟婆刚建起茶舍,这一片都很荒凉,她就选择了一些适合在地府生长的奇花异草种植在这里,如今这里已变成一片花海,引来了许多昆虫。
“拜你所赐,如今这里也成了地府的奇景之一了。”阎王指着这片花海说道。
“我还想着要把你的庭院里也种植一些呢?”孟婆笑道。
“别,我可受不了这些花花草草。要不是它们能做花茶,我早就派人清理了。”阎王无奈的说道:“你放心,以后这一片区域都由你来管理了,你随便在这里种植花草。”
“好呀,明天我让小时把这些空下的地方都种植上。”
阎王露出一丝笑容,“看到你这么开心,我也就放心了。”
“自从封印全部解开后,我想起了许多往事,心情也变了浮躁了许多。”孟婆收回目光,盯着面前的溪流。
“如今封印已解,我担心你会被复仇蒙蔽心神。你放心,只要有我在,我不会让你沾手这些事情,我定会保你平安。”阎王坚定的说道。
孟婆眼中涌出泪水,“可是我能活到现在,身上已经背负了许多人命,你让我如何问心无愧的活着?恐怕我真的做不到这一切……”
阎王抱住她,感觉到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这时,黛池突然出现,她穿着一件紫色的衣衫,满眼都是愤恨,“浮凉,我终于找到你了。”
黛池对上孟婆的眼睛,发现了她的变化,“哎哟,几日不见,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她的语气中满是嘲讽,“你以为你变成另一幅模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吗?简直可笑至极,哈哈……”
阎王拉住孟婆的手,厉声说道:“看来你是忘记我说的话了?”
“呵呵,你未眠也太小瞧我了,我这次来就是要让你们付出代价。”黛池转过头看着孟婆,“浮凉,就算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要做个了断了。”
孟婆身上浮现出红色光芒,两束慑人的红色目光冰冷的对上黛池的双眼,“是啊,我们之间的事情也该做个了断了。”她拿出捆妖绳朝黛池所在的方向飞去,黛池身边的结界一下就破碎了,一把匕首犹如鹰爪一样锋利的刺入黛池的脸颊。
“你竟然……”黛池满是怨恨的盯着她。
孟婆冰冷的说道:“难道你忘记了,这都是你让我学会的,对待居心叵测之人就要更加狠厉,这样才对得起你的一片苦心。”
黛池看到孟婆冰冷的眼眸,心中很震惊。
捆妖绳的一端变成了一把匕首,飞速朝黛池的后背刺去。一瞬间,宋跖护在了黛池身后,匕首刺入他的胸口。
黛池回过神来,看到宋跖,心里很高心,急忙扶住他的手臂。宋跖甩开黛池,朝孟婆走去。
孟婆看到宋跖替黛池挡住了致命一击,她收回捆妖绳,转身离开。
“等等,浮凉,不要走。”宋跖挡住她面前,“真的是你。”
孟婆抬起冰冷的眸子,冰冷的说道:“难道要我留下来看你们郎情妾意?”
“浮凉,不是这样,你听我解释……”宋跖准备解释。
孟婆打断他道:“一百年前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吧,我们两不相欠。”说完,她转身离开,长长的红色头发随风飘散,消失在空中。
黛池过来想要扶住宋跖,“你受伤了,我来为你治疗。”
“不用了,这点小伤不碍事。”宋跖躲开她的胳膊,走到阎王身边,焦急的问道:“浮凉,她到底怎么了?”
“恐怕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我们还是先回大殿。”阎王带着宋跖回了大殿,黛池偷偷跟在他们身后。
阎王盯着黛池,“你走吧,这里不欢迎你。”
“我只是想见宋跖,我就呆在这里等着。”黛池指指大殿门口。
阎王没有理会她,吩咐鬼差关上大门,并在大殿内设下结界,才把孟婆封印解开的事情告诉宋跖。
“孟婆体内的封印是受到狍龙的影响才解开的,如今狍龙也已苏醒,恐怕她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不过狍龙已经被我关在‘地狱之牢’,暂时也不会跑出来。她现在的情况非常不乐观,体内的力量很强大,恐怕她的身体承受不了。当务之急就是要赶快找到她,尽快稳定她的心志。”阎王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之色,慢慢说道:“你伤势未愈,如今又添新伤,还是在这里好好养伤,她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
“多谢!”宋跖运功,开始疗伤。
孟婆离开地府,心中很烦躁,她也不清楚自己为何会情绪失控,失手伤了宋跖。
她走到一处荒凉的山坡,看到路边有个卖西瓜的老妪。炎炎烈日当头,周围的芦苇焉焉的低垂着。老妪睡眼惺忪的守着一堆西瓜,右手拿着一把蒲扇,慢慢摇晃着赶走飞来的苍蝇蚊虫。
孟婆脱掉身上的披风,走到一片空旷的草地上,躺下来,施展术式,遮住头顶炎炎烈日。耳边传来蝉鸣,一丝丝凉风吹过,轻抚着她的面孔。她安然入睡,仿佛整个世都安静了下来。
迷迷糊糊中耳畔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姑娘,天色不早了,你可否有去处?”
孟婆睁开眼睛,看到刚刚卖西瓜的老妪走到她身边,慈祥的笑着,“若姑娘不嫌弃,可以在寒舍暂住。”
孟婆坐起来,看着她,没有说话。
“走吧,我家就在附近。”老妪指着远处的一所茅草屋说道,她背着一个竹篓,里面装满了西瓜。
孟婆走在老妪身后,她躬着身子背着竹篓,走几步歇一阵。
“看姑娘的装扮不似本地人,想必是投奔亲戚的吧?”
“姑娘应该没吃饭吧,先拿西瓜解解渴。”说着老妪就掰开一个西瓜,把半个西瓜递给她。
孟婆接过西瓜,吃了起来。一路上,老妪都在不停的说话,孟婆没有回应,一直跟在她身后。老妪见她不回答,以为她是个哑巴,就自顾自的说着。
“一年前这里发生过一场瘟疫,活下来的人大多都搬走了,就剩下我一个人无依无靠,也成了这里唯一的住户。平常都是一个人生活,种植一些瓜果蔬菜……”老妪说着,也慢慢走到这所破旧的茅草屋前,孟婆手里还拿着吃了半截的半块西瓜。
老妪放下背篓,指着园中的石凳说:“姑娘先在这里坐坐,我去做饭。”
孟婆看了一眼院子,看到石凳旁边种了一棵桃树,上面结着许多桃子。她随走进屋子,里面布置的也很简单,一张桌子,两把椅子和一张床。
孟婆来到厨房,看到老妪正在生火做饭。“你怎么过来了?想必你一定是饿了吧。”老妪拿出两个黑黑的馒头,递给她,“你先吃着馒头垫垫肚子,我马上就把饭做好了。”
孟婆拿着馒头来到院子,咬了一口硬硬的馒头,却把牙咯的生疼。她放下馒头,飞到桃树上摘了三颗桃子。
老妪把饭端出来,看到桌上的桃子,看了一眼高高的桃树,疑惑的问道:“这么高的桃树,你是怎么把桃子摘下来的?”
孟婆依旧沉默,看着桌上的饭菜。
老妪以为她饿了,把筷子递给她,“我真是糊涂了,明知你不会说话,我还要问你。看你穿着一身红色的衣服,也喜欢吃桃子,以后我就喊你‘红桃’了,可好?”
孟婆微微点头,拿起筷子,准备吃饭。
老妪把桌上仅有的一点肉推到她面前,“红桃,这些你先吃,明天我再去镇子里换点肉,再给你做好吃的饭菜。”
虽然这顿饭很简陋,但孟婆还是坚持吃完了。
到了睡觉的时候,老妪把床铺好,对她说道:“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不过足够大,我们两人睡在一起也没有问题的。”
躺在床上,老妪一直和她说话,听得出来她很高兴。孟婆就这样,在老妪的自语中慢慢睡着。半夜,蚊子的叫声把她吵醒,身旁的老妪已经熟睡。她在床四周下了结界,轻轻来到院子里。
天微微亮的时候,孟婆再次回到床上。老妪醒来,开心的笑着说:“昨晚睡得很是舒服,竟然没有被蚊子吵醒。看来真是托了你的福,让我在这个夏天睡了一个好觉。”
老妪让孟婆留在家里,自己背着一筐西瓜去了镇上,想着去换一些大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