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磊踏进办公室的大门,打了个响指,冲着言鼎的背影喊道:“搞定了!”
言鼎转身,用异样的眼神看了他一眼,问:“什么情况?”
“老街的开发权确实已经花落华龙地产。”曹磊兴奋不已,“真有你的,还真让你给猜到了。”
“不是我厉害,是华天行厉害,老街那么一大片房子,居然被他给拿下了,可想而知他在背后做了多少事,没有点手段是做不到的。”言鼎又把从王志哪儿拿到的一些材料递到曹磊面前,“华天行要开发老街,打造‘不夜城’,大工程啊。”
曹磊顺着他的话说:“我咨询了拆迁办的工作人员,下个月老街就要启动拆迁工作了,但据我从侧面打听,前期的摸排工作进行得并不怎么顺利。”
“你是指还有一些老百姓不愿意搬迁?”
“没错,但是具体为什么不愿意搬迁,还得进一步调查。”
“无非就是因为补偿问题。”
“我觉得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开发商都没有权利使用暴力手段逼迫搬迁。”
言鼎笑道:“华天行请胡汉民出山的原因已经不言而喻,看来老街的钉子户也不是等闲之辈啊。”
“去看看不就清楚了?”
“那还愣着干什么,走,一起去老街走走!”言鼎说,然后和曹磊直奔老街而去。
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街承载了这个城市的记忆,但是随着社会的发展,不得不退出历史舞台。
曹磊感慨道:“小时候经常来这儿玩,只可惜马上就要被拆掉,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没办法,城市发展的必然趋势。”言鼎接过话道,“分开行动,随机问问这儿的住户,看看他们对老街拆迁是什么态度。”
在老街转悠了一个下午,两人得到的结果相差无几,都知道老街要拆迁的事,而且补偿款也在相继到位。
“下班时间到,具体情况明天到单位再沟通。”言鼎道,曹磊却说:“这么早,敏姐又不在,你一个孤家寡人回去独守空房?”
言鼎白了他一眼,道:“下班了不会去还能干什么?”
“找乐子去呀。”曹磊说,“我又发现了一个好玩的地方,要不去耍耍?”
“就你这品味,还是算了吧。”
“别呀,这次给你介绍的地方绝对厉害,我知道你不喜欢吵闹,这次跟上次不一样,绝对适合你的口味。”曹磊想尽力说服他,言鼎说:“累了一天,我还是不去了,你也别玩得太晚,养精蓄锐,还有一大堆案子等着我们去处理。”
曹磊闷闷不乐的回到家,还没进家门,便感到一股巨大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磊子,吃饭了吗?”母亲问,曹磊答道:“吃了。”然后就打算进房去,但被母亲叫住,拉着他说:“磊子,快过来,妈妈跟你说个事。”
曹磊明白母亲又要说什么,但也只好硬着头皮坐下,看了一眼正在专心看电视的父亲,还没开口,父亲便质问道:“今儿怎么这么早回来,没出去疯?”
曹磊嬉皮笑脸地说:“爸,看什么节目呢?”
“少跟我嘻皮笑脸。”父亲骂道,母亲忙说:“磊子,妈给你看样东西。”
“又看那些乱七八糟的照片吧,妈,您能不能看会儿电视,就别为我的事操心了。”曹磊最怕的就是这件事,只要一回家,母亲就催他找对象,还隔三差五地拿些女孩子的照片回家让他挑选。
父亲说:“怎么说话呢,什么叫乱七八糟?你自己不争气,还不许你妈急?”
“爸,我这不是在找吗?找到合适的就给您带回来。”曹磊话音刚落,母亲就变戏法样拿出一张照片,指着照片上的女孩说:“快看看,快看看,这是你张阿姨的女儿,刚大学毕业,在财政局上班,张阿姨一听说你还没对象,就硬要把女儿介绍给你,你看看这女孩多漂亮啊,工作又好,错过了多可惜啊。”
曹磊看都没看照片一眼就说:“妈,再好的女孩我都不稀罕,我得自己找,找自己喜欢的,你说两个连见都没见过的人,怎么会有感情?”
“感情嘛,慢慢培养不就有了?我跟你爸那会儿,我嫁给你爸之前,连见都没见过,不也一起生活了大半辈子嘛。”母亲笑着说,“我知道你们年轻人有自己的追求,不像我们,但你看我跟你爸也一把年纪了……”
“妈,您就别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反正我的事以后不用你们操心,有合适的女朋友一定第一时间带回来!”曹磊话未说完,父亲就在一边骂道:“老子给你下最后通牒,年内要是还没对象,以后就别再进这个家门。”
曹磊不想再听父母唠叨,憋屈地说:“我睡了,明天还得上早班。”
母亲赶紧拿着照片拦住他说:“哎,你倒是先看看人家姑娘啊,中意不中意总得给句话儿,我得跟张阿姨答复呢。”
“妈,我不是说了,我的终身大事不用您操心吗?”曹磊话音刚落,没想到母亲跟他耍赖,硬把照片递到他面前,他无奈的接过照片,瞟了一眼说:“我回房间慢慢看。”
曹磊把照片随意地丢在桌上,然后趴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可突然一跃而起,目光落在照片上的女孩脸上,看着看着便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抓起照片就出了房间,把正准备回房间的母亲吓了一跳。
“妈,等等,我有事问您。”曹磊把照片拿到母亲面前,母亲疑惑地问:“怎么了?都这么大人了,还冒冒失失的。”
“这个女孩叫什么?”他眼里闪烁着激动的光,母亲纳闷地说:“菲尔,我想想,全名好像叫……”
“是不是叫陈菲尔?”曹磊急不可耐地问,母亲惊讶地说:“对,对,就是这个名儿,哎,你怎么知道的?”
“哎呀妈,小时候张阿姨不经常带她来我们家玩吗?”曹磊欣喜不已,“她人呢,我想好了,明天跟她见面。”
母亲比他更加欣喜,手舞足蹈地说:“好,好,妈妈马上给张阿姨打电话!”
这一夜,曹磊拿着陈菲尔的照片看了很久,没想到自己会失眠了,小时候那一幕幕往事浮上心头,让他感觉自己好像又回到了那个懵懂的年代。
第二天本来约好吃午饭时在闹市区一家餐厅见面,陈菲尔和母亲早早地等候在此,不多时,曹磊的母亲也到了,却未见曹磊,他母亲难为地说:“这孩子,早上都说好了不许迟到,我催了他好几遍,没想还是被一些工作上的事给缠住了。”
陈菲尔忙说:“没关系的,磊子哥忙他的,我们等着就是了。”
“看这孩子,多懂事啊!”曹磊的母亲赞不绝口,陈菲尔的母亲也说:“年轻人以工作为重是应该的,这不还早吗?咱们先说说话也好。”
曹磊今天忙晕了头,上午开了个会,散会后又个言鼎被祁定学叫去聊案子,这不就把中午约会的事忘在了九霄云外,当他记起来时已经是快要下班的时候,急匆匆地赶回家,进门就怯怯地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母亲却好像没听见,压根儿不理他,他涎着脸皮走过去跟母亲搭讪:“妈,您这是怎么了,又是谁招您惹您了?”
母亲仍然没理他,起身就走。
曹磊忙拦住母亲,非常虔诚的承认错误,一个劲地赔不是,母亲这才说:“人是你自己要见的,人家女孩子在餐厅等了你一个中午,你却倒好……”
“我这不是开会,把正事儿给忘了吗?妈,您再安排见面,我好好补偿她。”曹磊嬉皮笑脸地说,“实话跟您说吧,说不定人家就是您未来的儿媳妇呢。”
母亲的表情这才微微有些好转,但仍然一脸严肃地说:“要是再敢放鸽子,我饶不了你。”
“不会了,不会了,要是再敢爽约,我就不是您儿子。”他扶着母亲坐下,母亲苦笑着说,“你爸今天去了公司,要是知道了今天的事,看他不回来削你!”
“千万别告诉他,求您了妈,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我不要你的保证,但你要答应我一件事,一定要把菲尔给我娶回来,不然你以后也别叫我妈。”
曹磊说:“妈,您跟我说实话,菲尔变了吗?”
“对哦,你们小时候见过,人家现在可长成大姑娘了,人见人爱呀,今天中午你没去,人家还一个劲的帮你说话,那么好的姑娘真是打着灯笼也难找啊。”
曹磊想起幼时的陈菲尔,突然很想马上就跟她见面,
“你爸这段时间心情不是很好,有时间跟他多说说话,关心关心他。”
“爸他怎么了?”
“好像是公司的事,具体我也没问,他也不跟我说,有空你自己多问问吧。”
母子俩正说着,父亲回来了。
曹磊忙叫了一声:“爸,您回来了!”
父亲没理他,面色黯淡,还有些无精打采。
母亲跟他使了个眼色,然后就去做饭。
言鼎走过去坐下,看着父亲略微苍老的脸,突然有些酸楚,给父亲倒了一杯热茶:“爸,您喝茶!”
父亲接过茶喝了一口,却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然后放下茶杯,仰身靠在沙发上闭上了眼。
曹磊想了母亲的话,踌躇了一会儿才问:“爸,是不是公司出了什么事儿?”
父亲没说话,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曹磊不明白父亲的摇头代表什么意思,但他能体会到父亲心里的烦闷,沉默了一会儿又说:“爸,妈说公司遇到了麻烦,您给我说说,也许我能帮上忙呀。”
父亲无力地说:“你帮不上忙的,没人可以帮我。”
在曹磊心里,父亲一直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从当年下岗白手创业,一直到现在开了自己的公司,父亲从未像现在这么沮丧和无奈,难道父亲真的遇到了大麻烦?他急了,抬高声音说:“爸,您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吗?我就是帮人解决麻烦的。”
父亲睁开眼看着他,他又说:“爸,我知道以前对您的态度不好,从没有考虑您的感受,但是现在我长大了,是家里的一员,如果您和妈有什么事我能放心吗?”之前父亲一直想让他去公司,但都被他拒绝了,为这事,父子俩很长时间都没讲话,见面也跟仇人似的。
父亲又喝了口茶,浑浊的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无尽的心事。
曹磊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好好看看父亲了,父亲确实老了,白发已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爬上了头顶。
父亲叹息了一声,说:“爸确实遇到了麻烦,而且是不小的麻烦。”
曹磊缓缓地点了点头,期待父亲继续说下去,父亲却又说:“算了,这件事还是我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爸,您到底有没有当我是您儿子?”曹磊脱口而出,父亲端着茶杯的手好像微微颤抖了一下,清瘦的脸上却现出一丝笑容,道:“你的好意爸心领了,但爸这次遇到的麻烦真不小,就算是告诉你,你也没办法解决。”
“你们父子俩是一个也不让我省心,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母亲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而且还直抹眼泪,听她这么一说,父亲就急了,忙说:“你就别哭了,我就怕你演这一招,算了,怕了你了,我说还不成吗?”
曹磊偷偷看了母亲一眼,母亲正在冲他做怪相。
“事情是这样的……”父亲开始讲述,曹磊听完父亲的话,也被这个棘手的事惊到了。父亲又说:“我跟吴昌明做了十几年生意,不仅是合作伙伴,也是老朋友了,没想到头来却被他摆了一道,唉,都怪我瞎了眼,没看清这个人的真面目啊。”
母亲此时才是真的在掉泪水,痛心地说:“谁让你干违法的事儿了?现在好了,被人坑了还不敢吱声吧。”
父亲只是一个劲的叹息。
曹磊明白父亲的矛盾心情,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啊。可是自己不仅是儿子,也是一名警察,既要顾及亲情,又不能亵渎法律,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帮父亲度过这个难关呢?
“磊子啊,爸不希望这么多年辛辛苦苦经营起来的公司毁在了别人手里,你说我能怎么做?”
曹磊鼓起勇气说:“爸,偷税漏税的事儿,我陪您去说清楚,把税给补上,至于吴昌明的事儿,我们去公安局报案,您要相信我,公道自在人心,我一定帮您把钱要回来。”
“偷税漏税是要坐牢的啊。”母亲在一边抽泣,曹磊说:“爸、妈,从小你们就教我,做错事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从小谨记你们的教诲,无论做任何事之前都会先想想后果。爸,您想保住公司,更想吴昌明伏法,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要不然吴昌明就永远逍遥法外,而且您一辈子都要被他要挟,您想想,您希望自己过这样的日子吗?”
父亲垂着眼皮,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
母亲说嘤嘤地抽泣道:“磊子,你爸不能坐牢,你不是在公安局上班吗?你快想想办法,你爸他要是坐牢,这辈子恐怕就难出来了。”
曹磊何尝不知,只是他明知自己的身份特殊,就更不能知法犯法了。
“你说得对,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第一次偷税就是吴昌明出的主意,他说现在做生意想赚钱,就不能不偷税漏税,我当时一时糊涂就听信了他的话,结果越陷越深,现在想想,也许他在那时候就已经做了个圈套让我钻,都怪我抱着侥幸的心态,鬼迷心窍啊。”父亲叹息道,“其实这几天我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自首,可又鼓不起勇气,儿子,你说得对,做错事就要勇于承担责任,就算我坐牢,也绝不能看着吴昌明逍遥法外。”
“不行,你不能去自首,不能去啊!”母亲过来紧紧地抓着父亲,好像生怕他突然就走了。
曹磊看着父亲,从那双眼里看到了很多复杂的表情,父亲突然笑了,说:“儿子是警察,我这个当爹的做错了事,但不能一错再错,不能因为一己私利而影响儿子的前途啊。”
曹磊心里流过一道暖流,对父亲说:“爸,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吴昌明。”
言鼎接到王辉电话的时候,顿时就被他惊恐的声音给吓到。
王辉真心感到恐惧,可是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