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鼎被细微的动作惊醒,起身看到已经睁开眼睛的童敏敏,童敏敏娇弱地问:“我怎么了?”
“你呀,精神太紧张了,医生让你好好休息。”言鼎起身给她倒了杯水,递到她手中,“医生再三叮嘱,你不能再太过操劳了,工作的同时必须注意休息,劳逸结合。”
童敏敏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重病,知道晕倒的原因后才松了口气,想要下床,却被他拦住:“你干什么?快躺下,要不然我可叫医生了。”
“我睡了多久?”
“其实也没多久,三个小时吧。”
“那我没事了,帮我办出院手续吧。”童敏敏不由分说已经起身下床,言鼎根本拦不住,只好给她办理了出院手续。
“我那么重,你怎么送我到医院的?”在回去的路上,她问。
言鼎坏笑道:“你确实够重的,压得我的腰都快要断了。”
“什么,你……”
“怎么了,你以为我真想背你到医院?我也想拦车,但哪里来得及?”
童敏敏心里一热,竟然无话可说。
此时已是晚上九点多,言鼎把她送到家门口,仍然不放心让她自己进屋,但又找不到理由留下来,磨蹭着又不想走,她看出了他的心思,笑着说:“我真的没事了,麻烦你很多了,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真的没事了?”
“就算有事又怎样?难道你还想赖在这儿不走?”童敏敏开起了玩笑,言鼎只好叮嘱道:“记得晚上不要太晚,早点休息吧。”
童敏敏关上门,靠在门背后,想起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的人,突然间心乱如麻,一种不确定的想法涌上心头。
言鼎独自漫步在夜色中,从童敏敏家到他家不足一公里,但他却感觉自己好像走了一万年,走了很远,又回头望着她家的窗口,看见灯亮着,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这一夜,童敏敏失眠了,脑袋里全是言鼎,她极力想劝阻不再想他,他的影子却停留在脑子里,好像永远也挥之不去。
第二天一早,童敏敏还是准点出现在两人交集的地方,却没看到他,心里顿时一阵慌乱,脑子里出现很多种可能,正在到处张望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请问,你是在找人吗?”
童敏敏知道是他,于是故意没回头。
“怎么了,看起来精神不错嘛。”言鼎笑着走到她面前,手上仍旧端着那个爱心饭盒,里面有他的爱心早餐,“本来打算送到你家里去的,但稍微晚了一点,只能难为你在路上吃早餐了。”
童敏敏没有伸手去接饭盒,却盯着他的眼睛看着,他诧异地问:“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洗脸了呀,难道有眼屎没洗干净?”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这话在她心里徘徊了一夜,终于吐了出来,言鼎反倒被她的话问住,顿了顿,装作大大咧咧地问:“从来没有一个男人像我一样对你吗?”
童敏敏盯着他的眼睛,像在审视犯人一样。
言鼎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见她不说话,看了周围一眼,又忍不住问:“我没做错什么吧,你这样看着我,别让周围的人都误会了。”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童敏敏咄咄逼人,不由得言鼎不好好思考,其实这不是一个难题,他心里有个标准答案,并且是唯一的答案,但他在将这句话说出口之前,还是经过了简单的深思熟虑,才郑重其事地说:“因为我喜欢你!”
童敏敏心里泛起一股激流,然后什么都没说,抢过他手里的饭盒转身便走。
言鼎呆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但很快清醒,虽然她没说话,他却已经知道答案,顿时欣喜异常,迅速追了上去,缠在她身后喊道:“童警官,趁热吃呀!”
很显然,他们决定恋爱了,没有任何征兆地走到了一起,当然,他们没对外宣布,在工作中,二人公事公办,在工作之外才会去享受爱情的快乐。
“你们俩真的在一起了?”王志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再次从他俩的相视而笑中找到答案。
言鼎说:“为我们祝福吧。”
“好,这是我做梦都想看到的结果。”王志好像比他俩看上去更高兴,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老王,你慢点喝,要是喝醉了,嫂子又要打我电话了。”童敏敏劝道,王志却高兴地说:“我今天高兴,甭管谁都别想劝我,也包括你嫂子。”
言鼎笑道:“王队,你这话敢当着嫂子的面说吗?”
“你这个问题可真难倒我了,说实话,我还真不敢!”王志讪笑道,“其实啊,男人怕老婆不是坏事,以后等你们结婚了就知道了。”
童敏敏傻笑起来,王志突然语重心长地说:“言鼎啊,有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不过我觉得有义务告诉你,因为你有权利知道。”
言鼎见他表情严肃,不得不问发生了什么事。
“别紧张,其实也不是关系生死存亡的大事,只不过这件事对你来说意义很重大。”王志叹息了一声,“我也是今天刚刚知道的消息,就算你们今天不请我吃饭,我还是得找你。”
“哎呀老王,到底什么事你赶紧说呀,看你说得那么严重,都快急死我了。”童敏敏也催促起来,王志这才说:“小道消息,人事部门刚刚给局里分了一个编制。”
言鼎不明所以,童敏敏惊喜地说:“好事啊,那言鼎不是有机会进编了?”
王志却叹息道:“当然,言鼎是有机会的,但目前的问题是,编制只有一个,人选却不止一个。”
“那也得努力争取一下。”童敏敏说,王志也说:“机会难得,所以我希望你能努力一下,当然,成事在人,谋事在天,最后结果怎样虽然我们无从知道,但你一定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言鼎却笑着说:“不就是个编制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有了编制,你就是正式的了。”王志说,言鼎却道:“我现在不也是正式的吗?”
“好了好了,反正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该怎么做自己看着办吧。”王志的话都立刻了言鼎,言鼎说:“我还能怎么做?那编制给谁不是领导说了算吗?”
“你这傻子……”王志无奈地大笑起来。
言鼎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祁定学就找他谈话,谈话的内容正是关于编制的事。
“编制给谁,是要看谁的表现好,谁的工作能力强,你的工作能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好好干吧,编制的事我已经向局长说了,保准给你无疑。”祁定学非常肯定地说,言鼎听他这么表扬自己,心里当然十分高兴,涎着脸皮问:“我没给您丢脸吧?”
“废话真多,我可是跟局长拍胸脯打包票的,把你好好表扬了一番,在以后的工作中,你一定要给我继续努力,也让我在局长面前多长长脸。”祁定学开心地说,“你小子还得给我记住一句话,任何时候都不要骄傲自满,别以为做出一点点成绩就不知天高地厚,以后的路还长,人生的路更长啊。”
“记住了领导,您在部队都这样教我,我全都记在心里,从来都不敢忘记。”言鼎笑嘻嘻地说,祁定学挥了挥手道:“去工作吧,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言鼎回去把这个消息跟童敏敏一说,她也替他感到高兴,谁知没过两天,上面就传来消息,说编制人选已经定了。
言鼎正兴奋地等待宣布消息,结果却给他泼了一瓢冷水,编制给了其他人,他没去找领导,童敏敏却先去了,带着质问的口气问:“祁局,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祁定学不明所以的反问:“什么怎么回事?吃了火药了?说清楚。”
“编制人选不是定了言鼎吗?”
“你是为这事来找我?”祁定学带着笑意,“这件事说来很复杂,但是既然已经定了别人,上面自有考虑。”
童敏敏知道从他这儿无法得到答案,正要走,祁定学叫住了她:“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做主的,你心里明白就行,我已经尽力了。”
“但是论能力,工作水平,言鼎应该是最适合的人选,为什么会临时变了?”
“适合归适合,现实归现实,这就是结果,下次吧,下次有机会我会再帮他争取。”祁定学的口气很硬,“言鼎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我能做主,能不尽力帮他?有些事你们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我就是不明白!”
“不明白就回去慢慢想明白吧。”
在下班回去的路上,童敏敏才告诉言鼎自己去找了祁定学,言鼎不以为然,说:“多大点事儿,没了就没了,反正我也闲散惯了,也不一定会在公安局干一辈子,如果有了编制,不是把自己给困死了?”
“你就作吧,离开公安局你还能干什么?”童敏敏毫不客气的反驳道,他笑着说:“我浑身是力,干什么不是干,算了,这件事以后再也不提了,就当从来没发生过。”
童敏敏不快地说:“黑幕,这件事背后一定有黑幕。”
“有黑幕又能怎样?黑幕多了去,何必在乎那么多呢?”言鼎轻松地说,“祁局如果能帮上忙,我的事他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现在事情黄了,说明他有苦衷。”
“不是他亲口答应你的吗?”
“是啊,所以我才说他有苦衷嘛。”言鼎拉着她的手,“别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我带你去一家新开的餐厅,保准你喜欢。”
第二天一早,新街就出了大事。
童敏敏带人赶到时,只见建安公司门口堵了好多人,乱糟糟一片,人群中间的地上用白布盖着一具尸体,边上跪着一对母女,正在嚎啕大哭。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原来,这些民工全是建安公司的,公司欠了他们每人很多工钱,要了将近一年,但公司一分钱也没给,工人们被逼无奈,只好去工地上闹,结果闹出人命,一位工人在跟公司的人发生肢体冲突的时候,被挖掘机碾死。
言鼎心里万分难受,看着现场的惨状,拳头开始发痒。
童敏敏在办公室见到了建安公司的一个副总林志华,他一脸无奈地说:“整件事真不是你们看见的那样,我们公司也是受害者呀。”
童敏敏冷冷地质问道:“你们公司欠薪不给,现在还弄出人命了,恐怕你们应该给个合理的说法吧。”
“是,是,不过今天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我们也很无奈。”林志华一脸苦逼,“一年前,我们公司已经把工钱结算给包工头了,但是包工头突然带着钱失踪,你说我们不也是受害者吗?”
言鼎终于忍不住,厉声质问道:“现在闹出了人命,人命关天,那些民工只是为了讨回属于自己的血汗钱,他们错了吗?包工头跑了,你们公司就没有责任?你下去看看那些工人,还有死者的亲属,你们良心会过得去吗?”
“死人事件只是个意外……”
“但是你们手上已经沾染了民工的献血。”言鼎气不打一处出,“你们每个人都是凶手,必须为这件事付出代价。”
又是一件因为讨薪闹出人命的案件,想起不久前接二连三发生的群体讨薪事件,在回去的路上,言鼎叹息道:“这个世界是不是疯了?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什么债主反而成了弱势群体?”
“那是因为民工本身就是弱势群体。”童敏敏说,言鼎悲切地说:“像建安公司这样逼死人命的,政府应该从上到下,严惩不贷。”
童敏敏不解地问:“你今天这是怎么了?在现场受感染了?”
“你难道没有被感染?”他反问,她说:“我们是执法部门,在所有案件中都必须客观的去面对当事人双方,所以绝不能意气用事。”
“这不是意气用事,包工头跑了,我们就要想办法抓人,不然那个民工就白死了。”
童敏敏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是要抓住包工头,但是怎么找到包工头,你有办法吗?”
“一定会有的,我一定要亲手抓到那个混蛋!”
包工头叫吴仁义,但是名不副实,既不仁也不义,其实他并没有离开这个城市,只是拿着民工的血汗钱躲了起来,当他知道因为民工讨薪闹出人命时,便感觉事情闹大了,打算逃之夭夭,出去避避风头。
受过侦查训练的言鼎很快就查到了吴仁义的家庭住址,和同事曹磊来到一百公里外的一个小城镇,找到吴仁义的家,见到了他年迈的父母,他父亲非常谨慎,面对突然而至的几个陌生人,带着防备的口吻问:“你们找我儿子干什么,他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了。”
确实,吴仁义已经大半年没回家,但会偶尔给家里打电话。
言鼎装作非常热情地说:“叔叔,我是仁义的朋友,在一起做过建筑,但大半年没联系过了,这不刚刚接了个大工程,打算约他一起干。”
“他没回来,你们打他电话吧。”
“他换号了,我们不是没他号码了吗?所以根据他之前给我们的地址,我们才找到这儿来。”言鼎把早已编好的谎言背了一遍,吴仁义的父亲盯着他看了很久,但最后说:“你们走吧,仁义这半年来没回过家,也没打过电话,我也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言鼎还想说什么,吴父已经转身进屋,还关上了门。
曹磊问:“言哥,这可怎么办?不是白跑了这一趟?”
“吴仁义的父亲一定知道他的藏身地,对面不是有宾馆吗,我们就住下来,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言鼎有一种非常强烈的直觉,他们会在这儿找到吴仁义的下落。
宾馆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
“我们轮流监视,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监视。”言鼎吩咐道,“你说这个吴仁义也真厉害,家里有老父老母,他居然大半年都不回家一次,奇怪吧?”
曹磊拿着望远镜观察吴宅,说:“吴宅看起来至少值几百万,那个吴仁义只是一个小小的包工头,按照他的经济能力,没可能买得起怎么昂贵的豪宅。”
这句话提醒了言鼎,脑子里闪过一道灵光,就在此时,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老板送开水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