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白御景睡得正酣,翻身打了个滚,那双腿自然而然的往旁边人身上一放,择了个自己舒服的睡姿继续会见周公,旁边的人感觉到了动静并未理会。此刻白御景心中一晃而过的理智占据了他的大脑:慕锵不是在隔壁房间?我这身旁是谁?我去!
他把自己吓了一大跳睁开大眼睛,对上的是比自己眼睛还要大一圈的女子!
“你......你......”白御景于此凌乱,吐词混乱,一只玉手扑上来就捂住了他的嘴巴。
“嘘!你这么大惊小卦的干什么呀!我是你昨天捡回来的白狐,你看你看!”女子把自己脖子凑到白御景鼻前,果然是自己昨天抹在小狐子伤口上的药膏香味。
“你是......你是妖?”白御景先是确定这一件事情。
“也算,也不算吧,你看你的银铃不是对我并没有防备吗?”白狐撅着嘴,对他一开始的问题十分不满。
“什么叫也算也不算?”白御景撇撇她。
“我是人与妖生下的孩子,只有一半妖类的法力,算不得真正的妖怪!”白狐如实解释。
“这样也可以?”白御景一脸无奈可又找不到什么理由推翻她的自创理论,他又问:“那你叫什么?”
白狐倒是犯难了,她抓抓脑袋:“我既不是人也不是妖,但我也算得人也算得妖,所以我没有名字!”
“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说不拎清!”白御景一脸嫌弃。
“你帮我取个名字吧,我早就想要个人类的名字了!”白狐凑的更加近了,近的让白御景不自在的咽了一口口水。
“我想想吧。”白御景虽然平日里像个纨绔子弟,但自小家中熏出来的一些文学功底还是有的。他往后退了退,抓起身边的衣服穿了起来,手中动作不停,心中想法万千:昨日里他既突发善心的将这小白狐带回来,今日也不能直接赶人家走,总要找个不易察觉的理由。
白御景下了床,白御景披上绢色外袍,袖口精致兰花纹镶边,衣摆迤地,习惯性的先是将窗户打开,远处金光被云朵遮住了几分锋芒,他转身定睛一看,不晓得哪里凭空冒出了一封信,安安静静躺在茶桌上。
信封上赫然几个大字,一看便知是慕锵的字迹,拆开信封,里书:
御景
吾恐不言有难,启程去孟河一趟,不日便归。
昨日之事,烦请追查。
“重色轻友。”白御景扔了手中的信纸自言自语。
“你想好没有!”床上的白狐见他好像忘记了刚刚答应的事情,大声提醒道。
白御景开始后悔自己一时冲动跟着慕锵下山了,他扶了扶额,说:“你就叫绥绥吧。”
“何解?”少女调皮的发问。
“《诗经》有云:有狐绥绥,在彼淇梁。心之忧矣,之子无裳。讲的是一位女子担忧她在外的丈夫没有衣服穿,内心万分忧愁思念。”白御景问道:“你有名字了,现在能从床上下来了吗?”
“哦,丈夫是什么?”绥绥掀开被子,乖巧的往床下爬。
这一掀,一副光溜溜的身体一丝不挂的出现在白御景眼前,绥绥身材高挑细长,曲线挺拔有型。
白御景慌不择视,手指向床幔,灵力划开一片麻布白幔,缓缓落在的绥绥的头顶将她全身盖住。
“姑娘,非礼勿视,你不懂嘛?”白御景面色有些不愉快。
绥绥施施然一摊手,“我不懂啊,什么意思啊。”
“你......你幻化人形的时候都不穿衣服嘛?”白御景心跳莫名的加快,脸红的像个西红柿。
绥绥倒是委屈起来:“我才出生十几年,一直在野林里生存,还没化过人形,哪里来的衣服啊。”
“好好,我知道了。”见绥绥就快哭出来,他点点头忙哄着,“你等我片刻。”
说罢,飞身出了房门。
两人一番前言不搭后语的对话,绥绥睁着懵懂无知的大眼睛。
还好慕府落座在梁溪繁华之处,门口各色店铺星罗棋布,他急急踏进一家裁缝铺挑选着现成的款式,店家见是个开门生意,来人又华冠丽服,笑呵呵上来问道:“公子是看女子的服饰,定是买给心爱的女子吧。”
“嗯,随意看看,有什么贵的,好的都拿出来我看看吧。”也不做多解释,如常的有钱公子哥做派。
店家一听双眼发亮,恨不得把自己都卖出去,殷勤道:“公子你可来对地方了,你来看看这几件。”
从里间拿出三套长裙,店家毫不掩饰的露自己见钱眼开的表情,白御景摸了摸面料,是上等翠毛锦,中间的一件淡粉色长锦裙甚是好看,外罩绣着白色玉兰花,内衬淡粉色锦缎裹胸,袖口绣着金蝴蝶,胸前衣襟上镶着素丝边。
“就这件吧!”
“得勒,公子好眼力,这可是上等的翠毛锦,别处难寻,最难得是,满针都是苏绣。”店家无法控制自己的喜悦,一个劲儿的赞美。
来回只需片刻功夫,他踏进房间眼角扫了扫被子里的人儿,“穿上。”
绥绥应声接住衣服,手忙脚乱的东扯西拉,好不容易套上了内衬,可长裙上的腰带自己也不会系,只能朝着门外背对着自己的人求助道:“喂喂,这个我不会啊。”
白御景旋过身来,道:“我不叫喂,我姓白名御景。”
绥绥见他过来,把手中自己折腾了半天的腰带交到白御景手中,低头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半头的男子弯着腰认真系着,他说:“好好学着,先从腰上绕一圈,在腰侧打个平结,在穿过来,这样多穿几次,像麻花状就牢固啦。”
白御景的手绕过绥绥的腰,自己也是怔了一下,原来他从不知女子的腰如此纤细,不盈一握。
“我不学,反正有你的嘛!”绥绥突然抱住白御景,脸上光滑的肌肤在他脸上蹭了蹭。
“你干嘛!”白御景让出几步。
“与你亲密呀!”绥绥又是扑上来。
这时,家仆敲了敲敞着的大门框,低着头走了进来,将手中的粥端放在桌子上,道:“白公子,何管家交待的早膳,您慢用。”
白御景点点头,示意家仆出去,他紧跟着家仆出去的脚步,快速关上了门朝里屋的人说:“喝点粥,你就离开吧,我还有事要做的。”
这绥绥踱步过来就坐,捧着碗喝了一口,接着托着下巴思忖片刻,趴在茶桌上埋头痛哭起来,边哭边诉:“我本无父无母,日日在林子里风餐露宿,如今你给我取了名字,却又翻脸将我抛弃,你让我一个小小的狐狸精到哪里去嘛?”
“你这狐狸精......”察觉自己话有歧义,立马改口:“你这小妖去哪里,又不关我何事。”
“那我跟着你也不关你事嘛!”绥绥拍打着桌子。
白御景虽性格也是乖张,但对于女子却无甚办法,满口应承:“随你,随你。”
绥绥抬起头,眼睛红红挂着泪珠说:“你说你姓白,那我有姓吗?”
“并没有。”
“那我跟你姓吧。”
“我不要。”
“不是说人间的女子都跟着男子姓?”绥绥问。
“那是男女嫁娶,出嫁后的女子在自己姓氏前加上丈夫姓氏,因为女子会脱离自己的宗族,成为男方宗族的人。”
“那我决定了。”绥绥郑重点头:“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随你,随你。”白御景实在没能力说通这只小狐狸,也不再争辩。
“那我叫白绥绥啦。”绥绥欢呼着。
白御景问话锋一转:“昨天,林子里伤你的猫妖,你认识吗?”
“认识!”绥绥咬牙切齿,小手捏成一团,气得直喘气,“她是坏人,我看见她好几次把死人拖回去,掏心吃肝!”
“掏心吃肝?”白御景沉思着,“你最初什么时候看见她的?”
绥绥抬起头,似在努力回忆。白御景看向她,狐狸修成人形都是天成的美人,这只小狐狸少了她该有妖媚,到多了几分人间女子的单纯。
“五年前吧。”
“五年前?这么巧!”白御景自言自语。
“嗯,我记得特别清楚,我那时十二岁了。”
抓起绥绥的手道:“跟我去个地方。”
清早,随着太阳升起的速度,人流在不断的增多,路旁摆水果摊的老大爷老大娘,卖力的吆喝,刚出笼的包子糕点蒸出热气。
大清早的济世堂还没有人,生意清冷,白御景直径走到药柜前问道:“伙计,你家看病的呢,我近来感觉体乏无力,头痛的很。”
伙计收拾着各类药材,答道:“掌柜的没来,一般掌柜的也甚少过来的,你要找她,看来要多碰运气了。”
白御景故意一声嗤笑,“看来你家掌柜的医术高超已经不愿意治这样的小病了,我记得我小时候,父母带我来看过一次,当年他还是乐善好施的好大夫啊。”
伙计打量了一下白御景的年岁,恍然笑道:“公子不知啊,这济世堂早就换了掌柜的了,这之前的赵大夫一身好医术,菩萨心肠,可是突然失踪了,他家夫人拖着孩子经营不下去,早就转手卖给她人了。”
白御景敛了敛眉,“那赵掌柜的夫人还在梁溪吗?”
“应该是在的,你去东市的上官桥边问问,应该是在那一带的。”
跟在白御景身后百无聊赖的白绥绥嘟着嘴。“给。”察觉出白绥绥失魂落魄没有神智的样子,在路边买了个小狐狸糖人塞在她手里。
果然,意料之中的双眼大放异彩。白御景笑笑心中说了句:“这小妮子。”
至此,白御景算了想明白了一件事,这小丫头自己算是甩不掉了,姑且先带着吧,反正就是再多十个小狐狸精,他白家也是养的起。
但是怎么一点也不苦恼,反而有点喜悦呢。
高高矮矮的小瓦房鳞次栉比的排列着,但行人却寥寥无几,一位大娘在码头浣衣,白御景蹲下身来打着招呼:“大娘,我找赵掌柜家的,以前开药房的赵掌柜家的,您认识吗?有人拖我送点东西来。”
“你说赵陈氏啊!她家住在那条巷子就后面呢,你就穿进去一直走,看到门上贴福字的就是她家了。”
赵家并不难找,虽然是一排长相差不多的房屋,但门上大大的福字和屋檐上悬着的贴着“赵”字的大灯笼倒是显眼的很。
白绥绥倒是难得聪明一回喃喃:“刚刚那位大娘说贴着“赵”字灯笼的人家,不会更好找吗?”
抬手就要敲门,门却虚掩着,白绥绥倒是手快,上来就是一推。
“吱呀”门倒是敞亮的开了。
“你是?”赵夫人警戒着问。
“在下唐突了,还请赵夫人莫要怪罪。”虽不相识,但礼数还是要有的。正在择菜的赵夫人满是惊愕。
白御景尽量让自己表现的温和,唇边带起一片笑笑意,“我儿时受赵大夫救命之恩,如今来是想当面感谢。”
赵夫人放下戒备,眼圈也泛出红意:“谢谢小公子,小娘子,你们要失望了,我家官人几年前就无故失踪了,如今也没个消息。”
赵夫人一伸手,领着二人进了屋内,屋内陈设简单,唯一副人像画端端正正挂在正堂,画中男子虽近中年,却仙风道骨,白衣起伏。
白绥绥一进屋就被吸引住了,她指指墙上的画说道:“我好像见过他。”
五年前,
绥绥在草丛中熟睡,一声声呼救将她惊醒,那是她第一次看见猫妖背着活人从林子经过,那背上的男子精疲力尽,奋力呼救。绥绥直接撞上猫妖与其缠斗,绥绥年岁虽小,可白狐天生妖力精纯,也可与这百年修为的猫妖博上一博。
猫妖势头不如白狐猛烈,扔下男子又咬了他一口,离去。那白衣公子中了毒,生命弥留之际将一布轴交给小白狐说道:“小灵狐,你若能听得懂我讲话,请将它教给慕苏齐慕家主。”
小白狐似懂非懂的叼住布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