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屋了,她给我沏茶。我看着周遭泛黄的墙纸,简单的木质家具,本该忘却的往事顽强地盘旋上来,挣扎不掉。
我和她是小学同学,中学同学,大学同学,同校同班同寝室。当然,只有我们两人知晓。
我说:“这是缘分。”
“孽缘”她贫嘴。
小学时候,她上学早,身量小,坐最前头。生就一副好欺负的样子,便总有男生招惹她。她也不示弱,小兽一样扑上去,用手掐,拿牙咬。
记忆里,她身上永远是品牌衣服,鼻子上也总粘着揩不干净的亮晶晶的鼻涕。
开学第一天,我蹲在校长室外的树上,透过窗子见着她。她牵着她妈妈的衣角,很害羞地躲在后头。看见我了,冲我笑,一口白牙,小小一只,很可爱。发现我正盯着她呢。眼睛眨巴眨巴,绵羊一样,温顺又无辜地看着你。
她的脸圆圆的,身子也是。两条胳膊藕节一样,手肘也是浑圆的,浑身上下没一点儿棱角。
她爱笑,见人就笑,笑起来必定露出全部的牙齿。脸也就更圆了。
也爱哭。考试不及格,被教师揪着耳朵上讲台听罚。厚厚一沓作业本,照着后脑勺敲下来。一声不吭,也不争辩,就只低着头。
我在最后头,隔着一众黑压压孩子的脑袋,看她。她的脸憋得通红,小手绞在一起,扣衣服角儿。
调皮的男孩子站起来,拍手嚷嚷“落麻油喽,不要钱的麻油咯”她手里的衣服就攥得更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