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一处荒凉的乡下,被一只狗领着,三步两脚地赶。
村子近了,荒山,泥路,成堆的小虫豸悬在泥水沁湿的茅草垛上。
狗还在前头田埂上走着,慢些了,不时地扭头,拿它血红色的眼珠子睨我一眼。夕阳光打在它身上,可以看见跳蚤在打结的狗毛丛里蹿。
远远地见着她了,灰仆仆一团,蓝灰色的斜襟袄子紧紧裹在身上。隔着老远呢,就喊“来啦”。狗就撒欢儿向她跑去,蹭她的腿。她佯怒,斥一声“去”,努着嘴,勾脚似要踢那狗的肚子。到跟前儿了,就冲我笑,咧出一嘴黄牙。
“城里人,忙。今儿能来,谢谢了。”狠捏我的肩膀,要把我肩胛骨捏碎的劲道。
“上我屋里去”她就这么一喊,也不回头瞧我一眼。
哼,神气,我心说。
路前头一片菜园子,菜的叶子都向上挺着,拼了命的绿。
“咋样儿,咱自家种滴”她突然开口了,伴着笑
“好,真好”我也笑。
拐角见着房子了,砖头和泥的墙向西北一角倾斜着,同路旁的树一样。
进屋之前,两人一狗,谁也没吱声,心照不宣地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