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诺伊们去东京,他们不是去拯救即将沉没的日本。恰恰相反,他们是要去摧毁如日中天的日本经济的。他们带去的是一种叫“股指期货”的金融核弹(这种武器现在也正被极力推销给中国),他们把这些核弹卖给了不明真相的日本金融机构和企业,然后在1990年日本金融泡沫的最高点引爆了它们。其后果已经众所周知,日本的股价后来下跌了66%,房价下跌了85%,无数日本家庭、企业和金融机构破产,唯一赚的盆满钵满的就是制造了这种“空头衍生品”的华尔街投行们。
衍生品部在摩根是最被艳羡的部门,但其实这个部门不创造任何一点点的真实财富,它所赢的都是别人所输的。而在帕特诺伊看来,衍生品部干的事,就是针对客户的人性弱点,制造他们看不懂的合约,请他们入瓮,令客户把钱输给自己。他们的客户包括银行、政府和养老基金。在两年前,这一幕对中国人来说似乎是远在天边,但是,此金融危机之后,中国数以千计的企业和富豪成为类似的牺牲品。
这种显然的欺诈难免会使人良心不安。然而投行的领袖们有办法——既然是良心不安,就把良知给彻底击碎。资深董事组织了铺张的公款旅游——到巴拉圭打鸽子,在向农民付费后,他们可以随意对几千只象征和平与善良的鸽子进行屠杀。“猎鸽是出色的训练,是为了使人为更加愉快地杀戮所作的准备。”而现实生活中,复杂衍生产品的“弹片”将刺穿富有的、毫无怀疑的“人鸽”的胸膛。作为这种屠戮的更方便的推广,摩根士丹利每年组织一场对于泥塑“鸽子”的射击比赛,在漫天飞舞的泥鸽残碎的肢体中,人性中潜伏的豺狼兽性血液沸腾。正是这群疯狂的人,在1993~1995年,一共赚了10亿美元,平均每人1 5万美元。当然,这与10年后金融衍生品最后的疯狂相比,又是小巫见大巫。
然而,这一切并没有将帕特诺伊彻底改造成人兽,他反而越来越沮丧——“就算我们是世界上最富有的浑蛋也改变不了我们是浑蛋的事实”。他终于还是选择了辞职,离开了那栋在“9·11”事件中被撞坍塌的大厦,并将真相大白于天下。
另一位忏悔者是《一个经济杀手的自白》的作者约翰·帕金斯。他写道:“经济杀手(Economic Hit Men)是指那些拿着高薪的、顶尖的专业人士,他们从世界各国攫取数以千亿计的金钱。这些钱,通过某些国际的援助机构,装入到美国各大集团公司的金库和少数控制全球自然资源的显赫家族的口袋中。经济杀手用尽各种高明的手段:伪造财政报告、操纵选举、贿赂、敲诈、色诱乃至谋杀,在经济全球化的时代,其规模空前庞大,令人恐怖。我清楚这一切!因为我就曾经是一位经济杀手!”
帕金斯以亲历体验痛苦反省证明了汤因比的担心:(这种恐怖袭击体系)的操纵者并不是只是人,而是由一个被他们视为真理的理念——经济增长会让人类受惠,而且增长越快,这种受惠的层面就越广。在这种观点的操纵下,其结果必然是:那些最擅长玩弄经济手段的人,将从中受惠;而那些贫困的人,却注定更加贫困。他们利用他们的金融和政治势力,力保我们的学校、企业和媒体同时支持这个谬论以及由其产生的推论——现在的全球文明就是一部硕大无比的机器,这部机器需要不断地加油和维修,而且这部机器还会越来越大,大到连我们的肉眼都无法辨别的程度,而最后的结果只有自我毁灭。”
稻盛和夫:天堂地狱的区别在于“善心”
忏悔是回归心灵幸福的开始,与帕特诺伊相比,稻盛和夫已经接近了终极的神圣精神幸福,尽管他年轻的时候也差点进入了日本黑社会。
稻盛和夫坦白道:我也有过不体面的经历。我在就业困难时期大学毕业,因为没有关系,参加了很多招聘考试,结果都不合格,就业就一直定不下来。于是我便萌生了敢当“知识浪人”的想法,与其生活在弱肉强食的不合理的社会中,还不如在人情事理厚道的黑社会里厮混。
他这样回顾总结当初的决定:如果真的选择了那条道路,草草发迹,也许已经成为一个小集团的头目。但是,在那个世界中不管如何进步,根本的思维方式是消极的、歪曲的、邪恶的,因此,绝对不会幸福而且也不会度过一个丰富的人生。
现在没有人能否认稻盛和夫拥有一个丰富而幸福的人生。在他选择了技术创业之路后,将全部身心投入创造之中,他自言屡屡得窥“宇宙法则”的惊鸿,一手缔造了两家全球5强的企业,被称为日本的“经营之神”。
65岁的时候,他终于大彻大悟,重新思考了人生的意义,想拥有真正的信仰,于是,决定出家,皈依佛门。
“当有人问‘人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时,稻盛和夫写道:“我会毫不犹豫地、毫不夸耀地回答:‘是为了比出生时有一点进步,或者说是为了带着更美一点、更崇高一点的灵魂死去。’哪怕只是一点点。在生与死的夹缝中,积德行善,陶冶情操,这样,与出生的起点相比,处于终点时的灵魂品格至少要有所提高。我认为这就是自然或者宇宙授予我们生命的目的。”
于1年前,德国哲学家尼采宣布“上帝死了”,稻盛和夫则重建了自己内心的信仰和天堂。
“上帝死了”是西方一切贪婪肆意的源头。那些聪明绝顶的精英无望上“天堂”,那他们就不在乎下“地狱”,必然倒向在活着时极尽手段占有钱财,穷奢极欲地物质享乐,这是华尔街所代表的贪婪暴敛文化的根源。然而,恰恰是因为这种人对人无底线剥夺,人对自然无底线剥夺的生存方式在全球急速扩张,人的物质需求乘数级地膨胀,而地球村能够供给的物质资源已经达到极限。如此一来,在地球村的倒逼机制下,人与人、国与国之间的冲突必然更加激烈,在核战国时代,这意味着人类随时可能遭遇灭顶之灾——这一结果也正是池田所警告的:“人类力量所创造的文明背叛了人类自己,也正将这种文明送进坟墓。”
生机和出路何在呢?汤因比指出:我们只要在精神上努力克服自我中心主义,明明是有能力自救的,可却偏偏不这样做,这就越发可耻。
汤因比相信,人类自我拯救的唯一出路在于信仰和宗教。而日本人池田也很认同——“需要一个把世界各民族结成一体的宗教或者哲学,这是我的强烈信念。为了宗教上或者理念上的统一,也许还需要一个领导力很强的人物。这应该是宗教或者哲学理念上的领导者”。
“自我克制才是宗教的神髓。”稻盛和夫正是以自身的行动践行着汤因比的猜想——皈依后的他坐禅、化缘、持戒。他深信:在我们的内心深处,有“真我”,周围缠绕着“灵魂”,而“(动物)本能”覆盖在灵魂的外侧,人心灵深处的幸福来自真我,而只有通过遏制贪欲,完善灵魂,真我的花朵才会幸福绽放。
如果上述说法难以理解,那么稻盛和夫先生还在《活法》中转述了一个来自中国的故事,让我们知道什么是人间的天堂和地狱:
“地狱和天堂各有一个同样的大锅,锅里煮着鲜美的面条。但是,吃面条很辛苦,因为只能使用长度为一米的长筷子。住在地狱里面的人,争先恐后地想先吃,抢着把筷子放到锅里夹面条。但筷子太长,面条不能送到嘴里去,最后就抢他人夹的面条,你争我夺,面条四处飞溅,谁也吃不到自己跟前的面条。最后每一个人都因为饥饿而痛苦不堪。天堂则相反,任何人一旦用自己的长筷子夹住面条,就往锅对面的人的嘴里送,大家轮流帮对方夹面条。所以天堂里的所有人都能从容地吃到面条,每个人都心满意足。”
其实,对于汤因比、池田大作、稻盛和夫而言,人类未来的道路怎么走,也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选择题,选择前者,就是现实的地狱,未来是世界的毁灭;选择后者,就是人间的天堂,未来是文明的新生。
倘若有天堂,汤因比一定在那里望着东方,望着我们,以充满希望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