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我、映、班良和珮珠站在七扭八歪地堆着尸体的院子里，数着共十八具尸体，心中对昨夜的惨烈有了清晰的认识。
珮珠指着地上横死的一条狗问道：“这里怎么会有一只狗呢？”
这是一条黑狗，它皮毛乱糟糟的，死的时候伸长了舌头，倒在了凶兽诸怀的旁边。
我说道：“可能是这只凶兽的血有毒，将野狗毒死了。”
珮珠说道：“真可怜，我们把它埋了吧。”
班良说道：“这里死的人都埋不过来，一条野狗就放到最后吧。”
珮珠眼巴巴地看着死去的野狗，轻声嗯了一下。
从昨晚战斗结束到现在接近月隐时分，没有一个逃出去的疫民再回来，也没有一个逃走的黑衣人再返回来，我不清楚地上的尸体有没有他们的亲人或兄弟，我只知道，地上的尸体对于逃出去的人而言，都是不重要的。
当一个人死后，它的尸体也对记得他的人不再重要，那么他的尸体也就和一只野狗没什么区别，从这一点考虑，先埋野狗还是人就差别不大了。
“你们，会处理好这里的吧？”我问道。
班良说：“天亮之后，会有人赶过来，这里会像没有死过人一样。”
我说道：“那我们就走了？”
映说道：“我还没去地道里看看呢？”
我说道：“拿走吧，我在上面等你，你自己去就行了。注意护住脸，别让蝙蝠和老鼠直接飞到你的脸上。”
映恶心了一阵，说道：“就知道吓唬我，你成功了，这里我一刻也不想多呆，我们还是尽早赶路吧。”
班良对我们说：“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们还是尽早回到城里更安全一些。”
我看班良欲言又止的样子，说道：“你是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班良小声对珮珠说了句话，珮珠点了点头回到了屋内。
班良对我们说道：“昨天的事，还请你们不要外传什么消息，最好是将它忘得一干二净。”
“忘记什么？”我问道。
“那你记得什么？”班良说。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呀？我在东杨客栈，开了一间上好的客房，路途困顿，美美地睡了一夜而已。”我说道，顺便伸了个懒腰。
班良笑道：“那最好了。既然如此，就一路顺风吧，我就不送你们下山了。”
我说道：“不必了，后会有期。”
映说道：“后会有期。”
班良摆着手，说道：“希望我们下次见面，能够依旧这么愉快。”
我笑道：“那就要看茶仙灵不灵了。”
我们哈哈一笑，算是告别。
走在回渭水城的路上，映一路盯着我，而我则颇有些没精神，一路打着哈欠。
已经看到城门了，我们算舒了口气，生怕又再次迷路。
“可以回客栈休息一下了，我们就明天再出发吧。”我说道。
映停住问我：“你和班良之间是不是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我说道：“能有什么秘密呢？他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人，从地道出来，就并不想让我们知道太多，你不是也配合得挺好么？”
映说道：“你这点小把戏，我当然知道。只是，你就不觉得奇怪么？我们怎么就这么轻易遇到一个术师？而且是很强的，至少是地师。他也就这么轻易地放我们走了？他可是知道你也是术师的。”
我说道：“这一点我也想过，他介绍自己是净衣·班良，这个净衣，是不是什么术师组织啊？听他的口气，似乎他是一名术师，是顺理成章的事。”
映问道：“你确定他说的是净衣？”
我说道：“确定。”
映疑惑道：“那就奇怪了，他可是放我们离开了呀。”
我问：“这里有必然的联系么？”
映说道：“你知道净衣是什么么？”
我说道：“不清楚。”
我虽然在飞天阁读了一些书，但都是些百科知识类的，论起所谓术师世界的常识，知道的反而不如映。
映说道：“你应该获得了一件雪斗了吧？”
我说道：“师父送给了我一件。”
映说道：“雪斗是术师重要的服饰，因为它的特殊的用途和样式，也会有以雪斗来代指术师的情况。这里的术师，泛指一切术师。”
“而净衣，则是半界特有的，由官家掌控的术师组织，它们的目的，是消灭所有非净衣组织内的术师。”
我惊讶道：“什么？”
映说道：“你没听错，净衣是把所有的术师当做敌人。净，指的是除净，衣，指的是雪斗。”
我说道：“也就是说，净衣的敌人，是全界的术师，以及半界的非净衣组织的术师。”
映点头道：“是这个意思。”
我说道：“那，我们和班良就是敌人了？”
映说道：“算是吧，其实你如果早一点告诉我，我可以在天亮之后杀了他，他应该也是月部术师，白天是绝对斗不过我的。”
我说道：“可是，他既然是净衣，又知道我绝不可能是他的同伙，为什么还放我们走呢？”
映分析道：“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无非是两个原因，一是他把我们当做是半界里某些世家或者术师圣地出来的人，这些人虽然不是净衣，但是也差不了多少。虽然说净衣，宗旨是与所有术师为敌，但目的还是管束那些滥用术的术师，以减少对普通人造成的伤害。世家或圣地出来的，都是会管束自己的弟子，所以净衣也很少与他们冲突。当然，惹不起也是主要的。”
“第二......”
“第二，则是他是自作主张，放我们离开的。”我说道。
映点头道：“实在是因为我没不想是半界世家或圣地出来的。”
“所以说，我才想知道，你们说了什么？”映看着我说道。
我回忆道：“其实我能够看出来，班良是一个很正气的人。他对是非善恶有自己的标准，也许他觉得我们虽然是从未见过的术师，却也不像是作恶的术师，所以才放过我们的吧。”
映说道：“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我们切不可以因为班良一个人放过我们，就误以为所有的净衣，都是与我们和善的。”
我说道：“那净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组织呢？”
映说道：“净衣，是一个统称，它的原名叫净衣司，也叫白龙司，是前朝创建的，目的是解决半界里所有因为术师而引起的异常事件，维持国家的稳定。”
“后来，因为国家分裂，净衣便算是一分为三了，大魏的净衣还是白龙司，总部在东都，而吴国的净衣，叫桃符山，在吴国境内一个叫桃符山的地方，具体在哪里我也不知道；蜀国的净衣，叫九宫社，就更神秘了。”
我听了感觉世界观都开阔了，说道：“如此说来，我们这些全界的术师，才是半界最不稳定的因素。”
映说道：“算是吧，来半界前，师父就和我说过，雪斗和净衣是宿敌，要小心行事。”
我说道：“怎么个小心法？”
映笑道：“你怎么连术师的三大基本准则都忘记了？”
我恍然道：“只能在不显露真实身份下施展术？”
映说道：“不错，我们要么就作为一个普通人，要么就穿好雪斗漆甲，绝不能让别人，尤其是净衣，知道施展术的是我们，否则，在我们不能施展术的时候，便要时刻小心不会被抓走，甚至杀掉。”
我抱歉道：“可是从一开始，我们就暴露给班良了。”
映说道：“班良同样暴露给了我们，他是月部术师的身份，这也，算是一种交换吧。”
我抬头叹道：“但愿我们以后不会是对手，否则该有多麻烦啊。”
映横剑严肃道：“如果有必要，我不会手下留情的。”
我笑道：“不要这么认真嘛，我倒是觉得，有净衣这么一群人在半界，会让我们的经历有趣得多。”
“你确定？”映说道。
我灵光一现，问道：“净衣的选拔标准，你知道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