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这样做么?不如留给他的亲人处理吧。”映犹豫道。
骆闻楼死了,他的身体如被抽干一般面容迅速凹陷下去,躯干瘦骨嶙峋,人死是会变重的,我却能够轻易地抱起他。
我向王陵走去,映不敢看这样的场面。
“他想要走得体面一些,我没法不答应他。虽然他不止一次差点要了我的命,却也救过我。”我将骆闻楼的尸体丢进王陵深处,王陵高台已经燃尽,只剩一点余火,骆闻楼的尸体滚进漆黑的灰烬里就找不见了。
映说道:“人死了,石之国也没了,令牌也丢了,线索也断了,该回西都了吧。”
我皱眉道:“骆闻楼临死前说了一个名字,落安寺,我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字,但是他没有说出任何关于他如何变成石王以及那只金龙的来龙去脉,却在最后肯说这三个字,怎么都要再好好找一找。”
映说道:“那就一起找找吧。”
我难得地露出了放松的笑容,说道:“当然要一起。但是要先见一个人。”
当我打开石之国的大门时,骆闻城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一下子抱住了我,嚎啕大哭起来:“班司使,你终于出来了,我还以为你......”
我惊讶道:“你怎么不在客栈?”
骆闻城擦着眼角的眼泪,说道:“我醒来发现你将我一个人送到客栈里,就知道你一定是独自去面对危险了。我就从客栈里跑了出来。赶到骆宅的大门处,怎么也打不开门,我也听说过有的宅院会有阴邪之物,你一定是去帮我骆家除邪去了,我帮不上忙,只能在外面等你。”
我心中感叹骆闻城未免也太会给我台阶下了,自己就找了七七八八的理由。
“后来这位公子也赶来了,一剑捅破了大门,冲了进去。天哪,我是看到了剑仙么?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但是,班司使,这位也是你们白龙司的人么?”
骆闻城看着我,我则给了映一个自己看着办的眼神,映则凶着脸说道:“昨晚事关重大,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事了,而是关乎整个渭水的安全,泄露出去,西都以后就没有骆家了。”
骆闻城被虎得一愣一愣地,猛点头。
我看骆闻城向宅子里望,却没有找到好的善后办法,只能说道:“里面现在凌乱不堪,而且没有任何活人的踪迹。骆大师和骆闻楼都不在里面。”
骆闻城惊道:“什么?那,那家父会在哪?他的安危怎么办?”
我说道:“你可知道一个叫落安寺的地方?”
骆闻城说道:“落安寺是家父赞助修建的寺庙,就在城郊,班司使怎么知道的?”
我说道:“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带我们去这个地方,说不定能找到骆大师的踪迹。”
骆闻城点头道:“那我们即刻出发。”
路上骆闻城旁敲侧击宅院里发生的事,我则说了一些骆宅内被破坏的事情,然后将其推到阴邪凶物身上去,大概是我和邪物斗了一夜,勉强将它制住。骆闻城则对我连连感激。
骆闻城如此轻易地相信,其实也并不奇怪,就像剑仙传说有民间基础一样,凶物和鬼魂也有,否则也不会有那么多古怪的祭祀和法事,都代表着人们对于未知力量的恐惧和确信。
映一路上倒是说一句话,待到达了目的地后,我下马问她在想什么,她说:“我们都没有处理好骆宅里面的情况,万一有其他人闯进去怎么办?”
我说道:“你尽管放心,虽然不能确定,但是当时在场的绝不止你我二人,尤其是那只金龙的尸体,我故意放在那里,一定能够带出些东西来。”
映说道:“你是说引蛇出洞?那我们还不快回去?”
我摇头道:“给蛇一点时间吧。关于骆闻楼的事,我还没想明白,他的样子和茶仙庙的桥婆完全不一样,应该不会是嗜血杀人的人才对,也许答案就在落安寺里。”
“上面就是落安寺了。”骆闻城在前面领路道。
落安寺在渭水城外不远的一处小山里,寺庙很小,也没有看到什么香客,和茶仙庙完全不能比。没有香火也就很难维持下去,难怪需要赞助。
“骆公子,骆大师为什么要赞助这么偏远的寺庙啊?”我问道。
骆闻城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一天家父突然决定这么做的,他每年都会来这里,但是从来不要我们陪伴,所以我们也只是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却从来没来过。”
我说道:“这里由谁打理主持啊?”
骆闻城说道:“不清楚,应该是家父的朋友吧。”
看得出骆闻城也是第一次来,试探着地领着我们走错了一条岔路,但并不差太远,我们原路返回后选择了另一条,在日升之时还是到了寺里。
寺不大,但很整洁,大厅内的佛像都没有灰尘,我们在大厅内看不到人,只能听到后院一阵阵的木鱼声,我们便顺着木鱼声寻过去,看到一个光头穿着僧衣的瘦削背影在一座小佛像前敲着木鱼,他嘴里念着经文,像一尊石像。
我准备上前问话,映拉了我一下,示意我看骆闻城,我才发现,骆闻城泪流满面,呆立不动,我轻推了他一下,骆闻城才抹了把眼泪,说道:“父亲!”
我惊讶道:“那念经的和尚是骆大师?”
骆闻城激动道:“错不了,我和家父才分别不足一月,我怎么能认不出来?只是家父怎么会做了和尚,我,我去问清楚。”
此时一位僧人提着一只木桶从旁边的窄门走进来,看到我们三人,没有吃惊,而是会心一笑,指了一个方向,示意我们跟来。
骆闻城很激动,执意要去找骆大师问个清楚,但是他喊了两声,念经的僧人就好像没有听到一样,我便劝骆闻城不如先跟着去刚才路过的僧人那里了解情况再说。
我们三人按照提着木桶僧人指着的方向来到一处别院,刚刚提着木桶的僧人换了一身僧衣,向我们走来,说道:“贫僧尘心。这座寺庙不对外开放,几位如果是上香,就请回吧。”
我问道:“这里可是落安寺?”
尘心道:“不错。”
我又问:“既然是寺,不对进香者开放,又对谁开放?”
尘心说道:“骆安寺,骆安寺,自然是对骆家人开发,几位可是骆家的人?”
骆闻城急道:“我是骆闻城,骆也明是家父。大师,刚刚念经的可是家父?”
尘心说道:“入了空门,就没有俗名了。刚刚念经的是尘名。”
尘名?我琢磨着这个法号。
骆闻城问道:“家父是个匠人,几时做了和尚?大师别开玩笑了。”
尘心说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尘名早年赞助骆安寺,便有出家之意。只不过迟迟无法下定决心,前些日子,由人陪同赶来,参破执迷,枯坐半月后下定决心出家。是贫僧亲自剃度的,不会有假。”
也就是说,骆也明一直都在骆安寺里好好的,那么便有些奇怪:好好地怎么就突然出家了呢?这位僧人还说早有出家之意。
我思索着问道:“请问尘心大师,尘名大师来骆安寺的时候,身边有人陪着是么?你可记得那人是谁?”
尘心说道:“当然记得,那是尘名在俗世的徒弟,尘名叫他闻楼。”
我又问道:“那人也在寺里住了么?住了多久?”
尘心说道:“那人来了便走了,不曾住下。”
骆闻城看着我疑惑道:“师兄陪着家父来的,那便不存在害家父一说,可是骆宅的事又怎么解释?我彻底糊涂了。”
我联想到骆闻楼的书信,算是明白了过来,顿时便觉得这木鱼声刺耳难耐。
我转身走向骆大师念经处的方向。
映问道:“你干嘛?”
我说道:“我倒要看看木鱼声敲得出一个宁静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