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可不是?都是假的啊!
我所追求的,除了钱真实一点,其他的,全是假的。
爱情好像布娃娃,摸起来温温软软,你倾尽一腔热情去拥抱它,结果发现,一切不过一厢情愿,它不动声色摆在那里,连回应都懒得给。
然后你愤怒,你不甘,你灰心丧气。
最后终于平静下来,布娃娃终究只是布娃娃,接着后悔,为什么从前睡觉的时候总是喜欢抱着它?以为抱住它就拥有一切,就能安宁,结果,还不是持续不断的噩梦?
于是,它最终的命运不是垃圾桶,就是束之高阁,以后睡觉,抱着的,只剩自己的双臂。
正月初一开始,我每日昏睡,睡得忘记了时间,忘记吃饭。
醒了打开电脑找本小说看到天亮,然后在沙发上继续昏睡大业。
我已经几天没有见到太阳,也几天都没有呼吸过新鲜空气。
手机一直关机,家里座机任凭它响,我妈拖着轻飘飘的步子过去接,似乎找我,我却压根没有醒的打算。
然后是叹息。
直到小山爬上来砸门。
他把我从沙发上揪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大过年的你就天天睡觉?手机买了就是回家供着的?格格,你干嘛?你几天没洗脸刷牙了?”
我抓抓鸡窝头,嘿嘿笑,“没几天,也就从初一到现在吧?”
他眼睛一瞪,“你知道今天初几吗?”
“初几?”
“初六初六初六!”
“哦,初六啊,这日子有点耳熟。”
小山眉毛拧成大疙瘩,叉着腰,“耳熟?你还觉得耳熟?你自己生日不记得了?”
哦,生日。
等等,初六,嘿,这不是我的生日吗?
我直了直脊背,很狗腿地仰头谄笑,“你要请我吃饭是不是?给我买什么生日礼物?不要再弄布娃娃了,我过这年都二十八了。”
小山张了张嘴,门铃突然惊天动地的响,牙牙扑在门上咬得撕心裂肺。
门一开,大有一把抱住牙牙,小破狗扭着屁股在他怀里蹭蹭蹭,大有身后拎着蛋糕的盒子抬脚对着他屁股就踹下去。
“好狗不挡道,你跟着牙牙混这么久怎么连这最起码的规矩都没学会?还怎么当它老公?”
我挑了挑眉,“我们家牙牙嫁人可是要收彩礼的,大有,你给多少钱?”
大有上下左右把我瞧了个仔细,“嘿格格,你怎么弄得跟从财神的似的?这头型,真个性。”
我腼腆地抓抓头,“昨晚通宵看小说,现在还没睡醒呢。”
盒子换好拖鞋,蛋糕放在门口的台子上,“你走火入魔了吧?天天就知道看看看。”
“不然干嘛?老的都骨质疏松了,还像小孩子似的一过年就撒欢儿?”
大有松开牙牙,打开鞋柜找拖鞋,“这几天你就这么混的?手机怎么一直都不开?”
我撇嘴,“没电了吧?我都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么一种通讯工具的事儿了。”
小山熟门熟路把我手机翻出来接上电源开机。
我妈忙着码果盘,装花生巧克力糖。
大有嘴巴甜,“阿姨过年好,阿姨想我们没?”
我妈今天起色貌似还不错,咧着嘴笑,“想想想,你们这几天都干嘛去了?怎么没来玩?”
盒子给我妈揉肩,“天天打麻将,阿姨,我都输惨了,小山赢的多,让他掏钱请您吃饭。”
小山插嘴,“我就不赢钱一样请阿姨吃饭,用你张罗?诶格格,你手机里好多短信。”
我有点心不在焉,接过手机瞄了一眼,一排排似曾相识的号码,估计就是些没营养的新年祝福,刚要扔掉,有电话进来。
我愣了下,看号码,武汉的。
犹豫了下,按下接听。
是鸽子。
那边很吵,听上去颇热闹。
“怎么了?给我拜年?”
他语气不大好,“怎么搞的,你这破电话我都打了七天了,干嘛老关机?”
我没精打采的,“没有啊,没电了,我没注意。”
电话那头沉默半晌,然后我听到他叹气,“我以为你又玩失踪呢,真让你吓怕了。”
我笑,“失踪?是跑哪去?难不成像小说里写的那样穿去平行时空?哎,你说,时空真的是平行的吗?”
小山拍了下我的头。
我对着他做个鬼脸。
鸽子倒乐了,“你小说看多了吧?”
“是啊是啊,这几天看疯了,故事写的真好,看的我眼泪八叉的,那个情节啊,可真他娘的感人,惊天动地的爱啊。”
鸽子轻咳,“怎么,羡慕了?”
“嗯,是嫉妒,我强烈嫉妒加鄙视言情小说主角儿,假,真他娘的假,假的我痛哭流涕。”
他笑了下,“真不知道你这脑子怎么长的,对了,今天你生日,有人陪你过吗?”
“有有有,这不刚被小山大有他们闹醒吗?不然您老今天也抓不到我。”
他顿了一下,“老黑从国外回来了。”
“老黑?他走了有五年了吧?”
“嗯,五年了,回来后遇到毛羽,男未婚,女未嫁,不知道天雷能不能够动地火。”
“够呛,当年最美好的时候分了,再回头感觉都没了,还怎么勾搭?我觉得吧,一般的时候好马去吃回头草的时候基本都是在吃回忆,曾经越是美好,回头失望的几率就越大,相见不如怀念,这话还是蛮精辟的。”
“你跟苏迟,也是这样吗?”
我笑,有点凉薄,“我和苏迟?我和苏迟之间美好的东西太少,一早在没毕业的时候就已经耗光了,剩下的,只是不甘心罢了。”
“不甘心?”鸽子好似在琢磨这几个字的含义,“不甘心失去还是不甘心被伤害?”
“都不是,只是不甘心输得太惨。”
“格格,你太骄傲,有时候过于骄傲不是好事。”
“我知道,所以,我想放过他也放过自己了。很没意思,折磨了这么多年,把自己都折磨老了。”
“青春一去不返的滋味,不好受吧?”
“还成,就是觉得好像白活了。鸽子,你也不小了,差不多就别再折腾了,这辈子寻找另一个半圆这样的事业还是交给小男生小女生们,瞅着能对上眼人家也看得上你的,就干脆结婚,哪怕将来觉得不好玩了再离也行,不然过了大半辈子人家一问,你连婚都没结过,也有够丢人的了。”
鸽子直乐,“没结过婚还会丢人?我才发现原来我们高傲的格格同志也有这么庸俗的一面。”
“人不就是一个字俗吗?不俗那还叫人?不俗的都是神仙。”
“那你也做了二十好几年的神仙了。”
“高高在上清心寡欲很寂寞,小伙子,你还年轻,六十还不到,不要学我。”
“仙子打算堕入凡尘了?用不用我接收你?我看要不这样得了,等你三十岁的时候如果还没找到合适的凡尘,就跟兄弟我对付对付,咱领个证,摆个酒,向全世界宣告,奶奶的,我们也结过婚了,然后你该干嘛干嘛,我也该扯淡扯淡,等哪天咱俩彼此受不了了,就乖乖去离婚如何?”
呃,我被他吓了一跳,随即笑开,“你这大好的青年跟我老太太扯什么?你是祖国的花骨朵,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前途光明,未来大好,茂密的森林等着你去开发,方圆百里大花园等着你这花蝴蝶小蜜蜂光顾,不用为了拯救我而如此牺牲。”
他好似在摇头,“你这张铁嘴可真厉害,老黑说想哥几个好好聚一次,你会来吗?”
“我?你知道我不愿意见从前的人。”
“不敢见就是还放不下,你确定自己真的打算放过自己了?你和苏迟之间,无论是进是退,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彻底了断了。这么黏糊,我都跟着累跟着烦。”
“我以为一早断了,其实人都这样,你不能强求一个人事情过了脑子里马上就把所有东西都忘掉。我这个人慢热,凉的也就相对很慢。其实很早以前我就知道和他完全成了过去,只是心里依恋那一点温暖,你可以说我自私,我孤单寂寞的太久,难得的一点温暖,总是舍不得放开。”
“那么现在,真的可以完全放下了?”
“应该是的。”
“那就不要顾虑太多,老黑走了五年,回来了一直提你,你可以不待见苏迟,但不能不待见我们这些兄弟。”
“我考虑考虑。”
“不要考虑太久,大家约了十五聚,那天有假期。”
“蕾蕾也去吧?”
“嗯,她现在就在武汉,蕾蕾成熟了很多,不再任性,懂得关心别人的感受了。也许你们,可以好好聊聊。”
“聊什么?聊我们共同爱过一个男人,聊我们为了一个男人曾经争的你死我活?”
“格格,话不要说这么难听,你从来没和她争过,这你自己最清楚。”
“可我确实曾经非常讨厌她。”
“所以说有时候你很孩子气。你总是表现的什么都不在意,可心里在意的往往比谁都多。”
我叹气,“如果当年苏迟能像你这样理解我,也许我们不会走到今天。”
他默了。
半晌他才开口,声音哑哑的,“其实很多时候,我很羡慕苏迟。”
然后电话断掉。
嘟嘟的声音不停在电话里响,我愣了半天。
小山盯着我,“怎么了?是不是那个鸽子?”
我看着他,有些傻傻的。
他叹气,“其实格格,你有没有发现,鸽子对你特别好?”
“他对朋友都这么好。”
“是吗?也许吧,今天想吃什么?”
我张了张嘴,好半天才说,“火锅吧,好久没吃过。”
洗刷干净下楼,呼吸到新鲜空气那一霎,我感觉自己好像死过一次又重新活过来。
太阳已经下山,天还是亮的,整个城市被蒙上一层氤氲雾气,灰色的树枝张牙舞爪,远处炊烟袅袅。
从来没正眼打量过自己生活的地方,今日仔细看来,倒很有种古朴的味道。
突然想起苏迟走后留在我电脑里的文档。
应该是他走之前那个晚上写的。
我想象着他坐在我电脑前手指间夹着香烟,烟火忽明忽灭,他一定是把开头改了又改,虽然看不到痕迹。
他说格格,我猜你看到这文档的时候一定很不耐烦。因为这个时候我再和你说什么,我再做什么,你都会不耐烦。
是,我真的很不耐烦。
我从来不知道像苏迟这样的人做一件事会这么磨叽。
可是他说,只有当你真的在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如此小心翼翼。爱一个人,自己会变得卑微,会不自觉的把自己降低,一直低到尘埃里去。
尘埃里开出的花,孤独静谧。
爱一个人,原来是如此寂寞的事情。
那么,我这么多年的寂寞,是不是也是因为自己太爱?
苏迟说,当你在我面前流泪时,我终于知道原来你也会有软弱的时候,那么这么多年我一直憎恨你的坚强,是不是就恨的毫无意义?
他说格格,你从来不肯在我面前流泪,可一****真的这样毫无顾忌地对着我哭了,我却一霎那间发觉,你离我更远了。
你太骄傲,当你爱我的时候,把自己深深藏起来,等你不躲了不藏了,我却发现,你已经不再爱我了。
是我太不懂你?还是你从来不想我去懂你?格格,为什么到今天我才发现自己真的错了?从前以为自己错在动摇,今天却发现,我错在从来不曾走进过你的心。
格格,这一刻,我的心好疼,真的好疼。
心疼你冷漠下的脆弱,心疼你固执背后的挣扎。
这个时候我又觉得自己更加不懂你,当你在乎一个人的时候,会表现的云淡风轻,那么当一****真的云淡风轻的站在我面前时,我该如何分辨?
格格,你把自己的心包裹的太紧太紧,我该怎么走进去?
这个时候,我才发觉无能为力。
他说他无能为力。
这些日子一边看小说一边就在想,有时候人生也挺像戏剧。
不过是戏剧的台词比较肉麻,生活则实在的多。
苏迟总是有法子让我在想要放弃的时候心疼。
我对鸽子说我已经放下了。
可到底有没有放下,我自己知道吗?
这些天浑浑噩噩窝在家里,两耳不闻窗外事,尽量麻痹自己,结果还是被小山拎出来。
原来逃避是这样困难一件事。
我叹了口气。
小山无声地拍拍我肩膀,我看到他眼底有心疼。
我不稀罕任何人的同情,但我还是对他笑了笑,虽然笑的比较难看。
鸽子最不喜欢看我这样笑,他说我这样笑的时候还不如哭。
脑子有点乱,鸽子电话里说他很羡慕苏迟的时候我居然听到自己的心动了一下。
很多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与鸽子可以一直维持这样亲近的关系。在我心里,他的位置和小山很像,可在小山面前我是姐姐,我可以骂他,可以在我无力应对的时候把所有问题都交给他,交给他,我很放心。
那么在鸽子面前呢?鸽子懂我,在鸽子面前,我没有必要刻意去隐瞒什么,他看得到我的痛,看得到我的犹豫徘徊,心里难过无助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倾诉对象,永远是他。
说实话,这些年我真的不知道他一直对我超过正常的好吗?当年苏迟口不择言说我与鸽子关系不正常的时候,我会那么恨他,只是因为他对我不信任吗?
仰头深吸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