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明明说人总是这样,希望越大,失望往往越大。
其实原本没有多大的事儿,可你却偏偏执着于那没有多大事儿上,九头牛也拉不回来。
她说爱情这回事儿,原本就没有多好,是你把它太过理想化了,两个人相处,感情越是深,矛盾也会愈发深,因为在乎,所以才会苛刻。
因为有不甘,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去折磨对方,说开了,说简单了,不过几个字,就是放不下。
连鸽子都说,既然放不下,为何不考虑回头?也许回头了,会发现灯火阑珊处站着的那个,一直都是彼此期望彼此等待的。
如果当我二十岁的时候能有如今二十七岁这样的心态,如果二十七岁的时候我们之间只有二十岁时那一点点距离,我想,我们或许,是可以在一起的。
是谁说缘分有时只是一个抽象的概念,其实真正影响我们的,不过是一时三刻相遇与相爱的时机?
男女之间的交往,充满了犹豫忐忑的不确定与欲言又止的矜持,一个小小的变数,就可以完全改变选择的方向。
如果我出现早一点,也许你就不会和另一个人十指相扣;又或是相遇再晚一点,晚至两个人在各自的爱情经历中慢慢学会了包容与体谅,善待和妥协,也许走到一起的时候,就不会那么轻易的放弃,任性的转身,放走了爱情。
说到底,只怪自己那时那地,太过年轻。
年轻的时候容易任性,年轻的时候,即便心态再过早熟,也总是会想不透想不开,于是留下的,只是遗憾。
我知道,我们之间剩下的,只有遗憾。
当苏迟沉默地转身离开,当鸽子拍着我的肩膀在我身边沉沉叹息,当我心里涌起莫名的失落,我知道失去的,终将成为遗憾。
苏迟,为什么当我发觉我不再任性不再轻易钻牛角尖的时候,我们之间已经隔了万水千山?
而当我终于长大终于学会了包容与体谅,对于感情,却一早疲倦。
那一晚我一直坐在球场上直到宿舍快要熄灯,回到寝室看到蕾蕾欲言又止的样子,我觉得头无比的疼。
这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
这场爱情里,我们最终都没有成为最佳女主角,结果丢盔卸甲,把原本就脆弱的友情,也弄的七零八落。
刚刚躺倒床上,灯已经熄了。
没有洗漱,羽绒服脱下来胡乱扔到床脚,我突然想,原来自己,如此悲哀。
第二天一早抱着书去自习室,刚下楼,就看到苏迟坐在门口的台阶上。
看到我出来,他露出一个大大笑容,他尽量让自己笑得阳光,可阳光并不灿烂,反倒很有些勉强。
我定定站在那里,不知该说什么。
他却站起来朝我身后的方向招手,对着我微微侧了侧头,凌乱却优雅的额发在冬日的凉风里微微浮动,“去自习吗?我在等女朋友。”
我扯了扯嘴角,“嗯,要考试了,课上的少,临时抱一抱佛脚。”
他青春美丽的小女朋友已经走上来,轻轻挽住他胳膊,笑容甜美,“迟,等了很久吗?”
苏迟对着她笑得无比温柔,“没,刚刚到。”然后指了指我,“这是格格,人文院出了名的才女。”
我礼貌地点了点头,忍住了深呼吸的冲动,笑了笑,“不好意思,很多东西要复习,先走一步。”
然后也不等他们应声,便转身离开。
转身的瞬间,笑容再挂不住,我只能拼命的深呼吸。
是谁说过如果有人向你示威,你一定要云淡风轻的?
我一直最擅长的,莫过于一脸云淡风轻。
可苏迟似乎很有意要挑战我的云淡风轻,于是当我在图书馆阅览室里翻书的时候,会看到苏迟与他的小女朋友头挨着头低声细语,当我从自习室里抱着书出来,会看到他们刚好牵着手从教学楼门口走过,当我晚上回宿舍,会看到他们在宿舍楼下原来我最喜欢的那棵梧桐树下相拥亲吻,即便是去食堂打饭,也总是能看到他们坐在食堂入口处最显眼的那张桌子上互相喂饭,你侬我侬。
我深呼吸的频率越来越高,直到每天灌一肚子冷空气,直到脸上的笑容一点点麻木下去。
红中被考研搞得昏天黑地,乐小千每天赶场一样跑招聘会,鸽子终于在他爸爸的安排下去市里一家国企实习,老黑和毛羽闹分手,一个签了广州的外企,一个决定出国吃洋米,可就在这样忙乱中的伙计们,还是发现了我与苏迟之间如此奇怪的苗头。
偶尔碰到的时候,红中发现,我的肺活量高的已经严重超标,于是大家纷纷跑来问我,究竟我是如何练就的深呼吸能力可以比正常人高出如此强悍的百分比。
我神色万分苍凉,苍凉到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还有什么表情会比我更加苍凉。
短短半个月,苏迟把我整整一年逃掉的与他邂逅的次数一下补齐。
幸运的是,我没有崩溃。
可苏迟却在看到我与罗蒙笑闹着在球场上打球时,崩溃了一把。
那天刚刚考完西方文学,头昏脑胀地从考场出来,看到罗蒙正和几个人在球场上。
也不知道他眼睛怎么就那么好使,开心地和我招呼,“嘿,格格,你这是刚考完试出来?”
我脑子混乱,考卷上的问题不听话的在眼前乱蹦,勉强地扯了扯嘴角,“是啊,西方文学,天哪,真不明白为什么教授那么喜欢出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还有几门?”
“剩下个星期最后一门了,终于要结束了。”
罗蒙笑,“别把自己搞那么累,要劳逸结合知道不?”他看看时间,“还不到吃饭的点儿,打不打球?考完试最需要放松一下。”
看时间确实很尴尬,回了宿舍也没意思,刚刚看到蕾蕾好像回了寝室,我不太愿意回去跟她面对面傻坐着,倒真不如打场球实在,于是点头说好。
天气晴好,阳光暖洋洋的照着,武汉还没彻底降温,有点北方深秋的感觉。
也许是最近生活实在不规律导致的恶果,我体力极差,二十分钟不到,已经气喘吁吁。
休息的时候,罗蒙递过来一瓶水,我低着头和矿泉水的瓶盖较着劲,罗蒙不知道什么时候居然掏出面巾纸帮我擦起汗,神情自然地笑着,“瞧你这汗出的,怎么搞的?你从前体力没这么差啊?”
我一愣,尴尬地避开他的手,转身的瞬间,正看到苏迟霍地从操场旁边的台阶上站起来,苍白着一张脸死死看着我,双拳紧握。
在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瞬间,他几个大步冲过来,额头上青筋都跳起来,嘴唇紧抿,问的一字一句,“你们在一起了?”
我冷冷看着他,“请问你现在时以什么身份问我这个问题?”
“你是我女朋友。”
他把我字咬得极重。
我冷笑,抬手指了指站在远处正愣愣看着这边的女生,“那她呢?”
苏迟回头看了一眼,脸色瞬间青白。
我盯着他,“苏迟,记得,我们已经分手了,你和我再没有丝毫关系,我现在和谁在一起完全是我自己的事,麻烦你以后不要在跟着我瞎搅和行不行?我只想安安静静把这个大学读完,求你放过我行不行?”
苏迟愣愣的,“你真的和他在一起了?”
“是,我和他在一起了,真的在一起了,这个答案你满不满意?请问你现在能走了吗?我们还要打球。”
苏迟一动不动。
我恨恨地看着他,“你不走是吧?好,我们把这个地方让给你,我们走。”
说罢拉上罗蒙就走。
苏迟站在操场中间,始终一动不动。
我拉着罗蒙走了很远,一直到完全消失在苏迟视线之外,才松开他,神色不由就有些讪讪的,“对不起,好好的把你给扯进来。”
罗蒙看着自己的胳膊,怔了一下才轻轻摇头,语调轻柔,“没事,是我不好,不该帮你擦汗。”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和他把话说开了好,“罗蒙,以后可能我不会再出来和你一起打球了。”
他愣怔,“为什么?”
我避开他的目光,“其实我挺喜欢你这个朋友的,和你一起打球很开心,和你聊天也挺有意思,可是……”
他打断我,“我并没求什么,只要能和你做朋友,在你想到我的时候和我一起打几场球,我已经很开心。”
我扯了扯嘴角,“是我自己累了,大三要做的事情很多,我还报了双学位的班,以后没什么时间再出来。
他不说话。
我抬头看着他,“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照顾,就这样吧,到时间吃饭了,我先回宿舍。”
他一把拉住我,“格格,你,我们……”
我笑了笑,轻轻挣脱他,“好了,你也该去吃饭了,再见。”
回到宿舍,刚走到寝室门口,一眼看到一个看上去有些眼熟的身影。
可能是听到我的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眼睛红红的,是苏迟那个小女友。
她怔怔地看着我,班上开口,“我和苏迟吵架了。”
我抱着书,心不在焉地应,“哦。”
她突然有些恨恨地,“是因为你。”
我微侧着头,上下打量她,“你们情侣吵架,和我扯的上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苏迟每次看到你恨不得眼睛都长在你身上,你以为我看不出来?”
“那是他的事。”
她吸了口气,“我知道你是苏迟以前的女朋友,我也知道从前你们关系很好,可我更知道的是,你们之所以分开是因为你不珍惜,既然你都放手了,就麻烦你放得彻底一点好不好?”
我冷笑,“小妹妹,你还知道的不少,连我们分手是我不珍惜你都清楚。可是你能不能告诉我懂得珍惜是什么样子?就是像你现在这样吗?那我还真的只能跟你说抱歉,我这个人真的是个不会懂得珍惜的。如你所说,我已经放手了,我不觉得我哪里放的不够彻底,我巴巴地跑到你们面前死皮赖脸的乱晃了?还是我跑去跟苏迟同学说想回头还继续缠着他?现在时他自己往我眼前跑,如果你看着不舒服,就从他身上想辙,别到我这找不自在,我格格不是任人揉圆搓扁的软柿子。”
小姑娘气急败坏,“你,你……你不要脸。”
我大笑,“不要脸?是不是学艺术的都像你这样?中文水平也忒差了点,不要脸可不是我这样的,在学姐面前最好不要乱说话,不然可是会吃苦头的。”
她嘴唇发抖,楚楚可怜。
这让我忍不住开始反思,我这样是不是过分了?
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就算她质问我,就算她中文底子不好,我也应该安慰她哄着她才是,怎么可以这么不近人情的吓唬她?
于是我笑了,大冬天愣是让我给笑出个春暖花开的架势,然后很是柔和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师妹,说真的,论口才,一般人都不是我的对手的,你还是别在我这里找气受了,大中午的快去吃饭,男女朋友嘛,吵架再正常不过,回头哄一哄也就是了。”
说着便掏出钥匙开门,再不理她。
寝室里没有人,关上门,身体重心整个靠在门上,我长出了口气。
这一上午,可真他妈够热闹的。
我觉得我快崩溃了。
失望,疼痛,憎恨,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
这是一种折磨,将我朝变态的方向拼命折磨。
怎么会这样呢?不过是一场恋爱,结果把自己整个搭进去,得不偿失。
是因为真的爱了,所以才放不开?是因为真的在乎那个人,所以才这么疼痛失望?
格格,不是向来最淡定?
为什么一遇到与苏迟相关的事情,就这么容易乱掉分寸?
还是功力不够深厚吗?
鸽子问我,“格格,你跟老苏现在搞什么鬼?为啥他整天失魂落魄把自己弄得像个被人抛弃的小媳妇?”
我冷笑,“可能被他的小女朋友飞了吧?”
“不是吧?那个宁琳有这功力?我听老苏的意思,怎么,你和那个什么西服的在一块了?”
“不是吧,你也来兴师问罪?”
他讪笑,“怎么可能?我这不是关心你吗?”
我心不在焉,“是吗?”
“怎么不是?你还没说呢,你真和那个叫罗蒙的一起了?你喜欢他?”
“我不能喜欢别人?”
“能啊,我就怕你是一时意气用事,到时候麻烦的是你自己。”
“意气用事?我觉得我和苏迟在一起拿才叫意气用事,我真后悔和他开始。”
“你……还是喜欢老苏的吧?”
“你和你那些妞分手了后都还喜欢她们吗?”
“这能一样吗?”
“为什么不一样?”
“格格,你现在负气多过其他。”
“不,我不负气,我只是觉得累了。”
“老苏和那个宁琳在一起,我觉得估计也就是气你,实际上他在乎你多过一切。”
“咱不说这个成吗?没意思。”
“要不,你们找个时间心平气和的谈谈?没啥解决不了的事儿。”
我叹气,“鸽子,你和我就只有这些可以说吗?”
“我是希望你们都好。”
“算了,估计你找我也没啥大事,我还是找罗蒙好了。”
“喂,格格……”
我失笑,“跟你说着玩呢,我没那么没脑子,一个苏迟还不够?再折腾,我不是自己跟自己找病吗?”
“你知道就好,真的不和苏迟谈谈?”
“鸽子!”我语气开始犯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