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苏迟笑,“去吃饺子吗?”
我看他一眼,“你们老师不用集体活动?”
鸽子拍我脑袋,“你以为小学生出去春游哪,还要老师举个小旗站在前面喊,诶,排队了排队了,别走丢了。”
我撇嘴,挥开他的手,“依你的智商,老师举着旗你一样得掉队。”
苏迟不知道怎么突然活泼起来,“那他肯定是跟人家漂亮小姑娘走了。”
我笑,没说话。
鸽子给了苏迟一拳,“别老揭我老底儿成不?罚你晚上付饭钱。”
吃饭的时候,鸽子几乎把每种馅儿的饺子都点了一份,小菜更是看什么都新鲜,我张着嘴看他,“就算不是你付钱也用不着这么败家吧?”
他斜我一眼,“怎么,心疼了?”
我马上闭了嘴。
苏迟很大方,“没事,鸽子第一次吃真正的北方饺子,你就让他把瘾过够吧。”然后他抬头对服务生说,“香菜猪肉的加多二两。”
鸽子看着他,“这么多,一份还吃不死你?”
苏迟把菜单还给侍应,仿佛是极自然地说,“格格只吃香菜猪肉的,一份不够。”
他居然还记得。
我低头喝了口茶,神色尽量平淡,“以前固执,所以挑食的厉害,后来尝试了其他味道,发现也不错。”
我看到苏迟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
鸽子打圆场,“哎,格格,还记得不?从前因为你喜欢吃饺子,每次咱们出去都奔圆明园,我还记得有一次,红中兴冲冲地从亚贸天桥冲过来,老远就从玻璃里面看到咱几个,不知道那孩子怎么想的,居然忘了走门,直接就奔窗户那块大玻璃扑了过来,幸亏人家玻璃是加厚的,否则非得陪着他演特技了不可。”
我呵呵笑,“谁让那孩子浑哪,脑子都长脚后跟上了。”
“可不是,大学那四年,这小子尽给咱哥几个逗乐儿了,有一次半夜睡毛愣了,爬到人家黑桃K床上抱着人家愣喊盈盈,我们琢磨着他女朋友也不叫盈盈啊,等第二天醒了问他,你猜他咋说,他说他做梦自己是令狐冲,玩了一晚上笑傲江湖。”
我差点被茶水呛死,“幸亏他没做梦自己是跑江湖杂耍的,不然还不得跳下床拎把铁锯给你们练大变活人啊?第二天早上你起床一照镜子,好家伙,脚丫子顶脑袋上呢,再找嘴,完事儿,接屁股上了。”
苏迟喷了。
鸽子一巴掌拍到我后脑勺上,“说什么呢,你嘴才长屁股上了。”
我揉着脑袋,“咱这不打比方吗?你怎么下黑手啊?”
“有你这么打比方的吗?我说这几年你都学什么了?我记得以前你没这么贫啊。”
“跑江湖了呗,油条不都这么练出来的吗?”
我们满嘴跑火车的当儿,鸽子的饺子陆陆续续端了上来,好家伙,摆了满满一桌子,跟满汉全席似的,只不过人家是一百零八道菜,他老哥这是一百零八盘饺子。
鸽子傻眼了,“怎么这么多?”
我支着下巴,“你自己点的,自己慢慢解决吧。”
他吞了吞口水,“早知道这样,我提前饿三天好了。”
我嘿嘿乐,声音拖得老长,“所以说嘛,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滴。”
苏迟把香菜的那份摆在我眼前,微笑着拿起筷子,“吃吧,吃不完打包,估计今晚鸽子不能轻折腾了,给他当夜宵。”
鸽子很委屈,“冷的。”
苏迟瞪眼,“别说冷的,到时候就是冻成冰棍儿,你也得给我吃了。”
吃饭的时候我们没喝酒,可吃完回他们住的酒店,鸽子搬了一箱上去。
他说格格,今晚我非灌死你不可。
我大惊失色,“大哥,我不当酒鬼好多年。”
他笑得那叫一个阴险,“所以今天哥哥才来帮你好好找找感觉。”
苏迟偷着乐。
鸽子回头特温柔地笑,“开心吗?开心吧?那是一定的,因为算你份儿了。”
苏迟笑不出来了。
门卡插进去,鸽子用屁股顶开门,回手开了灯,“今晚咱来个通宵达旦,明天睡觉。”
我想说我明天还要回去赚钱吃饭,可鸽子一瞪眼,我憋了回去。
他开了三瓶酒,分别递给我和苏迟,伸手从抽屉里翻出副扑克牌,席地而坐,“咱仨斗地主,输了喝酒。”
我想掐死他,“摆我一道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打牌出了名的臭。”
苏迟靠着床坐下,笑,“他好多年没发疯了,咱俩就当哄孩子吧。”
我嘀咕,“喝酒的不是你,你当然说的轻松了。”
他有些愣愣的,抬起手似乎想揉我头发,但终究还是放下了。
我这才发觉自己刚才说话的样子似乎很有点撒娇的成分,自己都愣了愣。
有些忘形了,我提醒自己。
心也不由冷了一冷。
点上支烟,拿起鸽子给我打开的酒,喝了一口。我回复到一惯的淡然,“看冰雕了吗?”
鸽子洗牌,“本来以为昨天能抓到你,谁知道你不住哈尔滨啊,所以就没看,等你明天和我们一起呢。”
“我明天估计得回去了。”
“你不是吧,我们哥俩儿好不容易来一次,你陪下我们能死?”
我吐口烟,“这不生活所迫嘛。”
“屁,哈尔滨是苏迟他们交流的最后一站,接下来有大假,我也把年假请了,就专门等着找你玩呢,明天睡醒了咱去看冰雕,看完冰雕去漠河,不是说那里是中国最北边嘛,运气好还能看到极光什么的,我还听说你们这里有个什么黑瞎子岛,好像挺好玩的,还有大兴安岭小兴安岭——”
这个时候如果有胶布,我一定把他那张大嘴给贴上,“你可得了吧,想过悠长假期?你们浪费你们的,我浪费不起。”
苏迟若有所思地看了我一眼。
鸽子瞪我,“什么浪费?这叫浪漫好不好?”
我嗤笑,“浪漫?跟你?我等着下辈子去找张国荣吧。”
“你怎么好这口儿?”
“这口儿怎么了?张国荣多帅啊。”
他不服气了,“你说这话我可不爱听,你就说吧,我和苏迟两个站在这里,哪个不够帅?哪个不是帅的脑袋冒金光?”
“冒金光的那是观音菩萨,你顶多也就冒绿光。”
他反倒乐了,“格格你还别说,我真就挺喜欢绿色的,人家不都说吗,这年头,除了帽子,什么拎出来都喜欢说那是绿色的。”
我附和,“就是,我们这边流行这么一句话,要想生活过得去,就得披点绿,你那帽子绿色的有什么稀奇,戴着吧。”
他暧昧地看着我,“怎么着儿,看样子你是尝试过了?”
我状似无意看了苏迟一眼,“恩,有幸尝试过。”
苏迟的脸白了。
鸽子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到不行。
我弹弹烟灰,“说真的,我真没法陪你们玩那么多地方,最多这样,明天晚上看冰雕,后天一早我得回去。”
鸽子打哈哈,“玩牌,玩牌。”
说实话,我牌技还真是烂到不能再烂,所以那晚我喝的出奇多。
等到一箱啤酒全部消灭掉的时候,苏迟倒了,鸽子倒了,我也成了一滩烂泥。
他们蜷在地上就睡了,我不知道怎么居然爬着上了床,抱到枕头那一刻,我彻底昏迷。
凌晨六点的时候,觉得胃里面翻搅的难受,我爬起来,冲到卫生间一阵狂吐,然后冲完马桶,胃再次翻搅,我又扑过去,再吐一圈儿。
然后听到有人拍门,鸽子也冲进来,吐了个稀里哗啦。
只有苏迟一个人胃里好像没有什么反映。
我想了想,也许是他喝的不多。迷瞪着又扑到床上,继续昏迷。
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半。
鸽子没了影子,苏迟站在窗口看着外面在抽烟。
我愣了愣,什么时候开始,连他这样的好孩子都学会了抽烟?
头很疼。
宿醉的感觉真是不好。
我想着,以后真的不能再这么喝酒。
如果真的搞的天天儿醉生梦死,我的店一定得关夜大吉。
想到我的店,就想到昨儿下午出火车站的时候小山说的昨天的营业额。
每次离家出来办事,我最关心的就是每天的营业额,我的心总是被吊着,总是在担心是不是有一天会吃不上饭。
为钱死,为钱忙,为钱变得不正常。
可能从前我就不是很正常,所以现在,只是更加不正常。
程度这种东西,都是一点点的由浅及深。
好像破伤风,开始只是割破一道伤口,最后深入的,却是肌理。
苏迟听到声音,捻熄烟,回头看我。
“醒了?”
声音嘶哑。
我揉着太阳穴,“鸽子呢?”
“买东西去了,我估摸着你也该醒了。”
我叹气,“这酒真不是人喝的。”
他倒杯水给我,抿了抿嘴想说什么,但终于还是没有出声。
我握着水杯,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有多出来的牙具吗?昨晚吐的乱七八糟的,嘴巴里难受。”
“有,我帮你放在洗脸池旁边了。”
我哦了一声,赤着脚钻进洗手间。
牙刷牙膏整整齐齐地摆在玻璃杯旁边,杯子已经倒好了水。毛巾叠得整整齐齐,整齐的像块豆腐。
心忍不住发酸。
这些年,他是不是一直都这样子在照顾着别人?
如果当初不是那么固执,是不是现在被照顾的那个就一定是我?
四年啊。
可是四年是这样长一段日子,一千四百六十多个日夜,谁能保证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就一定一直只爱一个人?
这一千四百多个日子,我曾经险些和另一个人结了婚,也曾经险些为了另一个的另一个立地成佛去安分地做一个家居女人。
如果他们都给我机会,是不是我一早已经不再是孤家寡人?
我都如此,何况英俊儒雅如白马王子一样的苏迟?
如果当初我们就那样无波无澜的相处下去,也许最后也是分手。只是因为没有恨,没有意外,分手就是一件很平淡的事情,也就不用再心心念念的惦记,也就不用总是忍不住想如果回头会怎样。
因为在还有爱的时候分开,那戛然而止的爱经过了岁月的洗礼,时间的沉淀,反倒让当事的人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人,从本质上讲,都是很贱的。
我听到外面有人说话。
然后鸽子的大嗓门叫起来,“格格,你干嘛呢?掉马桶里啦?”
我慌乱地抓起牙刷牙膏,含糊不清地答,“刷牙呢,马上好。”
刷完牙洗完脸,抬头看镜子,头发有点乱,抓过梳子划拉一下,低下头,长发从耳际散下来。
我发觉醉酒后的自己,脸色惨白。
摸摸口袋,发夹不在,估计是昨晚睡觉的时候不舒服随手摘下去扔哪了。
这随手就扔东西的毛病,得改。
出了洗手间,鸽子正在他刚拎回来的塑料口袋里胡乱翻着什么,苏迟抬起头,愣愣地看我。
我装作浑然不觉,转着眼睛四处看,“你们看到我的发夹没?”
苏迟回手从床头柜上把发夹递给我,“是这个吧?”
“嗯。”
我笑着接过来,头发随便挽了一下,卡上夹子,耳畔有碎发掉下来,我没理它,径直冲过去翻鸽子前面的口袋,“有吃的吗?饿了。”
他扔给我罐咖啡,“头疼吧?精神下,一会下去吃饭。”
我皱眉,“就一罐咖啡?你大清早下去都干嘛了?”
“不怕你头疼吗?苏迟也喉咙疼,给你们买药去了。”
我回头看一眼苏迟,“喉咙痛?”
他笑,声音哑哑的,“恩,没事,吃了药了。”
鸽子也笑,“你也把药吃了吧。”
我没好气,“这位仁兄,你听说过不吃饭就先吃药的理儿吗?你想弄死我?苏迟吃药之前吃东西没?”
“吃了吃了。”他把整个塑料袋都砸到我身上,“里面有八宝粥。”
“我最讨厌吃那玩意了,甜唧唧的。”
鸽子怒,“你到底吃不吃?”
“吃,吃。”
我顶着寒风陪两位仁兄逛了一下午街。苏迟似乎对周围环境很熟,什么地方有什么,简直了如指掌。
鸽子钻进一家俄罗斯小商品店就怎么都不肯再出来。
我看着他瞧啥都新鲜的样儿乐了。
“你怎么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
他乐颠颠的,“出来玩不就图个乐子吗?”
“那也没你这么乐法吧?”
苏迟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他。”
我只有无奈摇头的份儿。
四点钟天就黑透了。
鸽子开始拽着我们说什么都要去看冰雕。
我说不行,饿。
他眉毛打结,“你怎么这么容易饿?”
“民以食为天。”
苏迟拍着鸽子的肩膀,“要不吃了东西再去,我也饿了。”
他选了家火锅店。
我直接扑进去。
鸽子暧昧地笑。“瞧瞧,苏迟就知道你好这口儿。”
我瞪他一眼。
趁着苏迟去拿东西的空儿,鸽子在桌子底下踹了我一脚,“哎,你怎么这么没劲哪,就不能对苏迟脸色好点儿?他可是特意为你才甩了他的同事留在这儿的。”
“什么叫为我?人家是陪你呢。”
“新鲜,我和他混了八年了,他心里想啥我还不知道?我跟你说,这几年他对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