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和日丽，是个适合睡觉的好天气。
谢明兮从英烈堂出来，伸了伸懒腰，刚要抬脚离开，就见一个打扮得一丝不苟的老嬷嬷领着几个中年嬷嬷走来，是老夫人端慈堂里的人。陈嬷嬷行了礼：“郡主，老夫人请您过去说话。”
谢明兮笑：“好，知道了。”
陈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仍是笑了笑跟在谢明兮身边。
阿七跟在小桃身边，他为人最会察言观色，低声问道：“这府里老夫人不是郡主的祖母的吗，怎么着陈嬷嬷看着不是很喜欢郡主的样子。”
小桃轻声道：“你刚来，还不知道府里的情况，回去我再详细与你讲，”顿了顿，又道：“你现在只要知道这端慈堂里的老夫人不是咱们郡主的亲祖母就行了。”
不过多时，便进了端慈堂。
端慈堂内，穿着深色暗纹绣花大褂的老夫人坐在上首，下首是一个中年锦衣妇人，身后站着婢女和一个年轻妇人，一旁陪坐的还有几个姑娘家。
小桃轻声道:“那位是二房太太，她身后站着的是妾室孙氏，”顿了顿，又道:“紧挨着二房太太的，是她的嫡亲女儿大小姐，依次过去是二房庶出的三小姐、四小姐。”
阿七顺着小桃的解释，一一看去，那位二房太太眉目微挑，她的嫡亲女儿倒是随了母亲，一袭艳丽裙袍，盛气凌人的模样，三小姐大约与自家郡主差不多的年纪，穿着素净的衣裙，倒是一位清秀佳人，至于四小姐年纪尚小，约莫八九岁的年纪，看不出什么来。
“放肆！”谢锦妍微喝，眉目微挑，气势汹汹。
阿七忙要告罪，却见谢明兮轻轻抬手，他止住了告罪的话，只听谢明兮轻笑：“大姐姐，妹妹这才刚回来，你怎么就如此气势汹汹的，吓得妹妹都花容失色了。”
小桃憋着笑，就是当事人阿七也忍了忍笑意。
哪有怎么说自己的？
“你！”谢锦妍指了指她，正要说出什么话，就听坐在上首的老夫人道：“锦妍。”
谢锦妍愤愤看了一眼谢明兮，这才作罢。
谢明兮笑了笑，随即朝着老夫人行了礼：“明兮拜见祖母，愿祖母安康百岁。”
老夫人朝她招了招手，谢明兮走到她身旁，由着她拉自己的手，听她道：“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风风火火就离京去北关找你父亲，不晓得的还以为我这个当祖母的怎么欺负你了。”
二房太太林氏也道：“是啊，明兮，你一个姑娘家一路上也不知道有多危险，下次可不许如此了。”
谢明兮微微低了低头，一副乖巧的模样：“明兮知道了，多谢祖母、二婶关心。”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老夫人嗔道，“你去了北关，可有曾见过你陈表姑？也不知道她在北关过得好不好，这北关偏远，如何劝她都不听，非要去北关说什么照顾你父亲，唉。”
林氏道：“娘，您也别担心了，表妹也是一片痴心，更何况大伯在北关呢还愁表妹吃不好睡不好吗？”顿了顿，看向谢明兮，“明兮啊，你说是不是？”
谢明兮哪里有去北关？不过猜也能猜出那位陈家表姑的境况。
谢明兮笑了笑，没回答她，只道：“明兮只去了军营，并未在城中逗留，未曾见过陈家表姑，”她顿了顿，只见老夫人和林氏都专注地听她说话，道：“听说父亲将陈家表姑安置在知府家中，想来陈家表姑应该过得挺好的。”
过得挺好？怎么可能过得好？老夫人微微愠怒，林氏见状，忙道：“想来大伯军务繁忙，无暇顾及表妹，母亲别担心，想来过些时日便会接表妹回府上住了。”
老夫人依旧未说话，脸色微沉，林氏又对谢明兮笑道：“明兮啊，你也该累了，赶紧回去歇息吧，瞧瞧这小脸都瘦了。”
谢明兮点点头，恍若未觉老夫人的变化，大剌剌地带着小桃和阿七离开了。
“你们几个也都回去歇着吧。”谢明兮走后，林氏也挥手让姑娘们和那妾室离开了。
“碰！”
是茶杯摔碎的声音。
谢锦妍最后离开，故而听得最清楚，她撇撇嘴，对身边的丫鬟道：“看来祖母还挺生气的。”
丫鬟可不敢答她的话，只畏畏缩缩地听着。
谢锦妍才不管丫鬟答不答话，反正这也不关她的事，潇潇洒洒地扬长而去了。
回到自家的凌月阁，趁着谢明兮去沐浴，小桃给阿七娓娓道来：“咱们谢公爷的是老国公原配夫人所生，端慈堂的那位原先是妾，后来才当的正房夫人，咱们这一脉与老夫人和二房那一脉面和心不和，日后对他们，你多留一个心眼就是。”
阿七听得认真，点点头，又问道：“那陈家表姑是谁？为何我见咱家郡主说完，老夫人脸色都不好了，而且一个表亲小姐去照顾公爷，怎么说都有些怪怪的。”
说到这，小桃有些激动，“那可不是！小陈氏是老夫人娘家侄女，咱们公爷对夫人一往情深，夫人故去多年都不曾娶新妇过门，老夫人一心想往公爷身边安人，好打探咱们长房的消息。”顿了顿，又道：“听说那位表姑奶奶年轻时便对咱们公爷暗许芳心，嫁人没几年就和离了，这些年一直住在咱们府上，就等着机会往咱公爷身上扑呢。”
“小桃说错了，纠正一下，陈表姑嫁人还没一年就和离了。”房里传来谢明兮的声音。
小桃一听，便抬脚往房里走去。
屏风后，谢明兮穿着一袭浅色纱裙，懒懒地靠在贵妃椅上，仿若误入人间的仙境少女。小桃禀了禀呼吸，蹲在她身边，痴痴道：“郡主可真好看。”
迎来的是当头一个暴栗，谢明兮毫不客气道：“你是蠢了还是傻了？还是发烧烧糊涂了？少说废话。”
小桃：“……”
果然，她家郡主不能夸，不，是根本不要对她家郡主存在这么美丽的误会，这哪是仙境少女，明明是小魔王，小桃再一次深刻理解到“人不可貌相”这句话。
圣人诚不欺我。
谢明兮慵懒地伸了个懒腰，随意问道：“小桃，大姐姐的婚期定下来没有？”她记得十几日前离开京城时，府中似乎已经在忙着谢锦妍和陆家订亲的事情了。
虽说二房一脉子嗣多，但府中一切都还是把控在长房手中的，谢明兮走时也让院里的婢女小厮注意着消息。
小桃将五福报来的消息告知谢明兮，“五日前定下了婚期于十月上旬成亲，就在今年秋狩结束后不到半个月。”
谢明兮皱了皱眉：“怎么那么快？”
如今已是八月中旬，准备婚事不过两月时间，未免也太仓促了些。
像大户人家之间嫁娶，正常来说都是一年的时间准备，少说也有半年时间，像谢锦妍这婚事这么仓促的，倒是少见。
“莫非那陆家公子或是陆家出了什么事情急需冲喜？”谢明兮提出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想。
小桃噗嗤笑出了声，“那陆家公子身子骨好得很呢，去年秋狩还拿了好成绩，而且也没听陆家出了什么病况紧急的事情。”
“那是为何？”谢明兮纳闷。
她想了想，干脆不想了，提笔在书案前写了些什么。
小桃将信筒绑好，放飞了鸽子，看向谢明兮：“郡主，您是想让陈表姑回京？”
“大姐姐也是陈表姑的亲表侄女，表侄女成亲，她这个做表姑的在府上住了那么多年，没道理不回来送亲。”谢明兮理所当然道。
“可您也知道，表姑奶奶可不是那么好糊弄回来的。”小桃担忧。
谢明兮挥挥手，“没事，反正我是给爹爹出谋划策，爹爹这么不喜欢陈表姑，他肯定有办法让陈表姑回京的。”
“小桃，咱们准备收银子吧。”谢明兮狡黠一笑。
小桃：“……”
连亲爹的钱也要赚！
长房的人都知道，谢公爷最讨厌的就是这位锲而不舍多年的表妹。小时候，谢霖管着谢明兮的银子，不让她乱花钱，她拮据得很便想到给自家爹爹出主意如何打发陈表姑，作为酬劳，谢公爷是要出一笔银子给谢明兮的，即使到了十岁以后谢家郡主实现了财务自由，只要谢明兮出主意，谢公爷便很自觉地给自家女儿送银子。
当然，来者不拒的谢明兮也会十分开心地收下银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