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仲昌未等朱晓作出任何解释,说道:“此番前来惹下了多大祸端想必你也清楚了,什么都不用说,速速跟我回家。”
朱晓自知理亏,只好随着沈仲昌离开。只不过情愫向来是不受任何人控制的,更奇怪的是越控制越难以抑制相思。君不见古往今来有多少佳人才子,让满腹思念纠葛得肝肠寸断。一路上朱晓始终无法将“木头”的样子挥散,不禁心中暗骂:你这个死“木头”,为了你我竟是做出了这般蠢事,只可叹我竟是连你的名字都未曾知晓。想到这般,朱晓暗下决心,一定要再次找到“木头”,纵使他万般冷血无情,自己也定要陪在他的身边。女人或许正是这般可怕,只要她们认定了某件事情便会不顾一切,感性是她们的荣耀也是她们的致命陷阱。
这夜待得沈仲昌等人睡熟后,朱晓未带一件行李,也未牵自己的马,独自一人出得客栈,披着皎洁的月光,怀着满腹的爱恋,踏上了寻找之旅。感性或许能让人勇气满满地去做一件事情,但现实的理性总会告诉人要三思而后行。且说第二日正午,朱晓经过一夜的颠簸,早已腹中空空如也。再加上茫茫人海,希望飘渺,竟一下子抽空了全身的力气,倒在了路边。等她再次醒来时,已躺在一张大床上。丫鬟见她醒过来,一边叫着“少爷她醒了”一边跑出门去。朱晓打量了一下四周,确定不是在客栈中,心中暗松一口气。
这时一位身着素衣,手拿折扇的公子走进来,对着朱晓躬身施礼,问道:“不知姑娘身体可还有异样?”
朱晓见该人翩翩有礼,心中也增了几分好感。微微一欠身说道:“多谢公子救命大恩,小女子根基不尽。”朱晓本是大户人家,这些礼仪自然都是懂得,只是她生性喜好自由向往江湖,所以平日处事更多的是一份潇洒,但见到该人举止端正,料想得定是书香世家,所以自己也不好放肆,只好忍着性子端了起来。朱晓刚说完,肚子便不争气地叫了起来,眼前的这位公子满脸疑云,不知声从何来。朱晓见此人迂腐的样子不禁有些生气,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问道:“请问公子,可有吃食?”这位公子听完莞尔一笑,答道:“是在先疏忽了,这就差人准备,还望姑娘恕罪。”说完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这位公子便带人端来了一桌饭菜。朱晓见状,翻身跳到桌前,伸手拿起一只烧鸡,也顾不得公子吃惊的表情,连咬带撕大快朵颐起来。看着朱晓如此豪迈,公子不仅没有丝毫嫌弃,眼神中竟还带着几分欢喜。
就这样朱晓暂且在府上住了下来,她了解到这位公子名叫殷姬正,正是赫赫有名的“河北长枪“殷儒的公子。奇怪的是殷儒强烈反对自己的儿子练武,从小只准他习书文,所以才养成了这副酸儒相。但人一向便是如此奇怪,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偏偏就越想做什么。这位殷公子从小便对江湖事十分向往,只是碍于父亲的威严,一直不敢习武,待见得朱晓天性率真的一面,再加上她奇特的经历,心中莫名升起了几分好感,竟答应等殷儒的大寿过后与朱晓一同去寻找“木头”。朱晓看着对自己推崇无比的小弟,心中也十分欣喜。毕竟人总需要找到些别人的赞美来获得自己的价值肯定,虽然几次经历自己都是“睡”过的,但把这些不光彩的地方隐去,再加上女性天然的讲故事能力,已引得殷姬正对自己五体投地。
待等到殷儒寿诞之日,江湖中各路豪杰皆来祝寿。如果一个人行走江湖,定会选小巧而又实用的兵器,毕竟江湖中大多是单人对弈,气力的节省往往是一场对决的决定性因素。可是当一人选择了一件笨重的兵器,并且这个人混迹几十年不仅没死还声明越来越旺的时候,那么这个人肯定是将这件兵器练到了极致。殷儒便是将枪练到了极致,可是再极致的东西都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有时夜里殷儒会轻轻抚摸这条陪伴自己数十年的大枪,回忆着与这位兄弟并肩作战的一切。有时他会觉得无比庆幸,身在江湖中,如果你有了声望还能几十年平安无事的活着,那么一定是上天的恩赐。江湖自古便是新人换旧人,交换的代价便是旧人倒在血泊中。这条路无论是谁都是如此,有时想到那些倒在自己枪下的人,殷儒会感到一丝胆怯,一种对于未知死亡即将来临的胆怯。殷儒知道这种胆怯很可能会把自己送入绝路,但总是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一切,或许是人活的越老便越会怕死的缘故吧。
浮想连翩间殷姬正推门进来,说道:“父亲,宾客差不多到齐了。”
看到儿子在自己的努力下离江湖的纷争越来越远,举止间带着一种读书人的贵气时,殷儒总是感到十分满意。每个父母最大的心愿便是能看着自己的后代平安富足的过完一生。他站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走,我们父子一同出去。”
待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宴客厅时,满座的宾客全部站起,殷儒满脸堆笑,不断回礼,朱晓坐在旁边对着一切并不理睬,只是想着什么时候才能开席。正在这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一位仆人,说道:“老爷...老爷...不好了,门外有人...有人挑战。”说着仆人递上一封条战书。殷儒没有任何举动,他环顾了下四周,他很清楚这些人都想看看自己是否老了,是否还有胆应对年轻人的挑战。江湖比任何地方都更残酷,它从不在意你做过什么,只在意你还能做什么。殷儒笑了笑,接过挑战书,说道:“请!”
待得挑战的人走进来,朱晓心中一惊,正是自己苦苦寻觅的“木头”,她匆忙跑上前,拉着他的胳膊说道:“木头,木头!”木头并未作任何解释,只是站在堂下,望着殷儒。此时有一人跳出来骂道:“你这后生真不懂事,竟在殷老大寿之日挑战。也忒猖狂了吧”殷儒笑着摆了摆手,示意那人退下,又命人抬出自己的梨花枪。
当一件兵器与你相伴数十年,经历大小无数次战斗后,那么他一定会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殷儒左手压低枪头,右手高抬枪尾,一瞬间所有岁月的迟暮都把逼到身后,围绕在殷儒身上的是历经无数腥风血雨的戾气。殷儒端详着眼前的少年,在他的眉宇间似乎有几分熟悉的影子,但转念一想每年都有无数血气方刚的少年为了成名倒在他的枪下,人间自古名利二字最是累人,今日这少年怕也逃不过。随是如此,殷儒依旧丝毫不敢松懈,仔细盯着少年的眼睛,他要确保自己可以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他的脑海里把每个进攻的套路都细细过了一遍,也许就是因为他想的太多,所以当他倒在少年剑下的时候才会显得格外疑虑,周围的看客们似乎也被这种打斗方式所震惊。
很简单,因为这位少年并没有用什么高明的剑法,相反极为愚蠢,但这种愚蠢确最有效。因为当殷儒的长枪刺来时,少年并未有任何躲闪,而是让殷儒的枪直刺进自己的肩膀,而他顺枪而行将剑刺进了殷儒的咽喉。人肩膀被刺穿或许可以活,但咽喉被刺穿却绝计活不了,所以殷儒倒下了。
少年将枪自肩膀拔出,扔在地上,踉跄着转身便欲离开。黑压压的人群并未有一人阻拦,因为决斗是合乎规矩的,也因为大树已倒又何必为自己惹下祸端,只是在大家的心中都记住了这位杀神一般的少年。就在这时,殷姬正跑过来问道:“阁下可否留下姓名,他日我定报杀父之仇。”少年停顿了一下,头也没回地说道:“傅顾城。”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此时沉默的人群忽然响起一声惊呼,说道:“是他,当年藏剑山庄那位失踪的孩子,就是他!不能让他走!”听到“藏剑山庄”四个字,人群中再也按耐不住,纷纷掏出兵器,将傅顾城拦下来。朱晓见状,跑过来扶助傅顾城,骂道:“诸位难道想趁人之危吗?”
人群中一位和尚打扮的人答道:“阿弥陀佛,若是正常江湖比斗,我等自不敢追究,只是今日事涉藏剑山庄,我等便也顾不得江湖道义了。”
朱晓因为年纪尚小,再加上家资巨富从小生活在蜜罐中,自是不知道当年的江湖密辛。说道:“难道藏剑山庄的人便不能讲江湖道义了吗?”
和尚答道:“正是!今日要不然他留下,要不然我等死!”
此时一个声音响起,“那今日诸位就全死在这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