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飘扬的墓地选在平城。
我妈说我哥就是在这座城市出生的,这叫落叶归根。
山下就是古镇,我住在以往经常住的民宿。
民宿主人,老婆婆已经认识我了,还同我一起去扫墓过。
她有些奇怪地问我:“飘飘,前几天我给老伴扫墓时,还见一个年轻男人来看你哥哥,他是谁呀?你知道吗?”
是他吧,不过和我已经没关系了!
我摇摇头,笑道:“可能是我哥哥的朋友或者同学吧,抽空来看看他。”
《暮光之城》中的一个镜头,男女主两人躺在树木之间的草地上,光线透过树叶散落在两人的脸上,想想这个场面就是非常美好的。
山上,空气清新,叆叇暮云。
我清理过枯枝残叶后,看着墓碑上他年轻的面容:“白飘扬,对不起,现在才来看你,不过我知道你不会怪我的,前阵子我那么忙。”
“你知道吗?我现在可厉害了,以前你总说我笨,但现在我马上就要升职加薪了,是在那个人的公司,其实我一点也不恨他,那时候我有你,比还要幸福,成为千人之上的!”
“妈妈身体很好,现在和奚伯。奚铭迟还是老样子,这人脾气你也知道估计以后光棍,酉颜是出淤泥而不染,越来越精了!”
“你最想知道的是孟槿姐,对吗?我前阵子还遇见她了,她越来越漂亮了,她说她过得还不错。”
我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天。
在这里可以想哭就哭,想笑就笑,肆无忌惮。
18岁那年,我的成人礼却是一场噩梦。
我不知道在机场待了多久,直到天暗如墨,我才缓缓出来。
“姑娘,坐车不?”司机问我。
我不理会,径直沿着马路边走,鞋子磨的我脚好痛,我脱了下来用手提着,赤脚才不会让心那么慌。
因为泪水沾满了我的面颊,我木着脸,做不出任何表情。
这时,我哥哥打来电话。
“这么晚了,你到底在哪里?”他在电话那边怒吼,显然很生气。
我顿时像坏掉的水龙头,“哇”地一声出了出来。
我太难受了,他的离开比缺胳膊短腿还要痛一万倍。
我断断续续,一边抽噎,一边说着,他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
“你被乱走,等我开车来接你。”他安排道。
我乖乖坐在马路口,狼狈不堪,人在最无助最伤心时,哪还会管什么形象。
虽然白飘扬总是和我争遥控器,总是和我抢吃的,但我知道他其实一直很爱我很疼我!
有一次妈妈没在家,我上火牙疼,他便背着我在院子里兜来兜去,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我,气息沉稳比父亲还要温暖,也渐渐我没有那么难受了。
我抱着一线生机,或许他有办法,事情不会是这个糟糕样!付澈然怎么可能会离开我呢。
后来回忆,我才发现我的记忆是错乱的。
其实,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提着鞋是因为被雨水泡坏了,司机师傅是因为我狼狈想送我一程。
直到接到医院打来的电话,我才发现,最爱我的哥哥再也不会来了!
那天晚上,我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
……
从山上下来,已是傍晚。
奚铭迟打来电话,语气夹杂着焦虑:“你在哪里?”
“平城啊。”
“我知道是平城,是在平城的哪?”他匆匆问。
我有些不明所以,他问这个问题干嘛?
但还是环顾四周,告诉他:“我在东路口这块,附近有……”
忽然,有人在背后拍打我的肩膀,我转身一看,竟然是奚铭迟。
“你怎会来?”我诧异无比。
“公司休年假,再叫上好久没来平城了,就过来看看。”奚铭迟轻松一笑。
他带着我四周游玩,这里他远比我熟。
我十分俏皮地四处观望,奚铭迟时不时看着我,像是误入凡间的精灵。
我时不时和他搭话,嘴里不停咀嚼着刚买的小吃。我们逛庙会,看文物,游水街……
逛累了,我跟他又去看热映的电影——《我的少女时代》
我安静的坐在电影院座椅,聚精会神的盯着屏幕。
影片的高潮部分是男主用录音带表白道:“林真心,你又矮又傻,还喜欢别的男生,可是就算是这样,我还是很喜欢你。”
看到这里,电影院的很多人被触动落下泪来,可是这时候徐太宇已经去往美国,消失于人海之中了。
我心中也划过一丝涟漪。
影片结束后,众人鱼贯而出,我跟在奚铭迟身后一直沉默不语,还用卫生纸擦去眼里残留的泪水。显然还没有从影片中抽出情绪。
走出影院,寒风凛冽让人忍不住啰嗦,我突然问他了一个奇葩的问题:“你应该也打算谈恋爱了吧?”
奚铭迟哑然失笑:“一直没有。”
“为什么?”我好奇问道,那个小师妹挺不错啊。
“你不是现在也单身着吗?”他问。
“我这是特殊情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而且……”我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很小,低着头,如树叶飘落般惆怅,让他微微蹙眉。
“感觉爱情于我像是已经消逝的风。”
来无影去无踪。
“你听说过信天翁吗?”奚铭迟温和问道。
“是什么?”
“信天翁是一种鸟,它们到了6岁便会飞回出生的岛屿上寻找配偶。信天翁没有一见钟情的概念,它们求偶靠的是跳舞:年轻的信天翁结成几只一组的舞伴,互相学习和摸索舞步。随着时间的推移,它们的圈子变得越来越小,直到只剩下一个舞伴为止,这个过程需要2-8年。
在此之后,两只鸟就成了伴侣,一直到死。信天翁是世界上最尊重爱情的圣生,即便面对繁衍后代的本能驱使,抑或是众多年轻异性的诱惑,它们始终坚定如初:愿得一心人,白首不分离。”
我静静听着,觉得此刻的奚铭迟如星辰般耀眼。
渐渐地,昏沉沉的天空下起了小雪。
“明明是秋天,怎么这么快就下雪了?”周围人群喧嚣,大家都在为这场雪而惊呼。
“走,我带你去一个看雪的好地方。”奚铭迟忽然间拉起我的手。
我们坐了一站公交,下车来到一条隐蔽的羊肠小道,隐隐有股花的幽香。
一转身,抬眸望去竟是一片梅花林,雪花像是棉花在枝头怒放。
宛如仙境。
一时间,我觉得不真实,兴奋道:“我觉得我要看醉了,我一定要专注这里的风景,好看个够!真的好美。”
奚铭迟温和道:“你看风景,我看你啊!”
呼啸而来的大风把这句话吹走了,我没有听见,仍安静欣赏眼前美景。
如痴如醉。
从公交车下来,民宿的旁边有一块小山坡,奚铭迟买了两听啤酒,坐在。
黑夜中,不知谁家有喜事,在天空中放起了绚烂的烟花。
“如果我妈和奚伯伯哪天要办喜酒,我们也要放这种烟花,放个一天一夜。”
奚铭迟脱下外套
“我不冷。”
“不管你冷不冷,反正我热了。”
他态度强硬,一副给你你就穿上的表情。
“好吧好吧,你最霸道了,我只得遵命,奚医生。”我一边接过衣服披在身上,一边打趣。
“白飘飘,如果我……”奚铭迟欲言又止,像是下定决心,开口问我:“如果我以后更正态度,你可能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我好奇。
“白飘飘,做我女朋友吧?”
一瞬间,烟花一簇一簇的在天空盛放,将夜色点缀的五彩缤纷。
我心跳停了半拍,怀疑我耳朵出问题了。
“你说什么?”
奚铭迟半转身,双手附上我的臂肩,一字一顿:“做我女朋友吧,飘飘。”
“我这是……第一次告白,没有经验,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是不是该有什么?”他难得有一丝慌乱,说得结结巴巴。
作为青梅竹马,这我当然知道,这是他第一次告白,但正因为熟悉,我才觉得这是多么不可思议。
“我现在很乱,你不要开玩笑了好不好。”我眼神闪躲,有一种做梦般的不真实感
“我没有看玩笑,我们在一起吧。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我发现我喜欢上你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子的奚铭迟,平时的他或是冷漠或是清俊,可这一刻,竟然是温柔,带着爱意的温柔。
见我发愣,他脸上流露出另一种情绪,“你还是忘不了他?”
“不是。”
“那你就是觉得我不够好。”
“你怎么会那样想,你非常非常优秀,是我配不上你!”
“白飘飘!”
“嗯?”
“感情里面没有配不,只有值不值得,爱不爱!”
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你还记得我出国前一天的那个吻吗?”
我心虚地抬起头。
“你说你忘了,那好,我就让你回忆起来。”
他忽然凑过身体,在我嘴上蜻蜓点水一吻。
柔软温暖的触感让我心头一颤。
这是什么意思?
他很快离开了我的唇,神色坦然,平静如湖。
“你……”我憋红了脸。
“想起来了吗?”奚铭迟压低嗓音颤声着说,“去日本的前天晚上,我有这样吻过你!”
“不要告诉我你还没记起。”
“你向来很聪明的。”
他说的那晚的吻,我一直想忘,却一直记得。
“还不明白吗,我是喜欢你的,很奇怪吧!”
终于,隐匿的情绪被他撕开。
他双手圈住我,逼着我与他坚定的眼神对视。
“你呢,有喜欢过我吗?”
如此熟悉。
“我说让我们在一起,你会答应吗?”
又如此陌生。
“在一起好吗?”
还要再逃避吗?
我问自己。
良久,我努力让脑子转动起来,结结巴巴地说:
“你……我……”眼中有氤氲的水气,湿漉漉的。
许是他看得心痒,我还来不及反应,便被拥入怀里,他的气息又一次将我包裹,丝丝缕缕,我清晰地感受到他气息的凌乱。
不可抑制般,他捧起我的脸。
如果说之前的奚铭迟是清澈俊逸。
那他今夜如火般邪魅,如火般激烈,如火般灼人。
这样的他,是前所未有的陌生。
他一边继续深吻,一边捋开附在我脸颊的几撮碎发,温柔而不失霸道。
我们彼此紧贴着的身体。
我终于承受不住,拼劲全力推着从他怀里挣脱,从着凌乱旖旎的空气中挣脱。
我哭了。
“飘飘。”他喉结滚动。
“对不起。”我捂住双眼。
……
这晚的梦,出奇的甜美。
许是我睡得安稳的缘故,梦见青草地,一个看不清容颜的年轻男子单漆跪地,深吻着我白皙的手,缓缓掏出了一枚戒指……
画面一转,是一张柔软的大床
睁开眼醒来的那一刻,我竟然有一些流连,不知是留恋那个梦,还是那个吻。
昨晚,我几乎落荒而逃,只记得我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对不起。”
洗漱完毕,我敲对面奚铭迟房门,却发现里面没有动静。
我以为他去了山上,便去白飘扬那儿找他。
出乎意料的是,奚铭迟没找到,我却看到一个熟悉的倩影。
一抬头,孟槿也看见了我。
她走过来牵起我的手,“飘飘,对不起,我不知道付澈然他……”
“都过去了。”我打断她,大大咧咧一笑:“别提他了,我们说点开心的吧。”
孟槿点了点头,猛然想起了什么,“刚才我遇见了铭迟,好多年不见了,他成熟了许多。”
“他在哪里?”
“对了,他说医院让他赶回去,但把车钥匙留给了你,让我告诉你一声。”她从包里取出一把钥匙,递到我手上。
他应是知道我晕车吧,我心中一暖。
“其实……铭迟他,对你真的挺好的,你哥哥在时,就告诉我你们俩是一对冤家。”
我明白她的意思,想起昨晚那个激烈的吻,脸上莫名一烧。
连忙转移话题,问她:“孟槿姐,你来这里是?”
“我准备结婚了,我未婚夫被公司外派到英国,我准备辞职和他一起,这有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看他了。”孟槿姐将目光落在我哥那张青春洋溢的照片上。
“要是哥哥在天上知道了,他一定会感到欣慰,也一定会祝福你的。”我笑着对她说。
“但愿吧。”说这话时,她虽然带着浅浅的微笑,但眼睛是骗不了人的,她还是没有释然。
孟槿眼中蒙上一层薄薄的雾,盯着他永远定格在19岁的照片,良久。
“对了,奚铭迟身边有一只猫,你知道吧,那是那个暑假他来找我要的,我记得他说,我不会让她一直活在痛苦里,她不会再失去什么。”
我诧异,脸上哭笑不得:“您怎么这么晚才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