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游那天,我穿了一件鹅黄色的冲锋衣,青春靓丽,彰显活力,很害羞地跟在孟槿姐的后面。一路上,从坐大巴车起,我的眼神便从未离开过他。
“该不会下雨吧?”下了车,没走几步,一个女生担忧地望着阴沉沉的天。
“别乌鸦嘴!天气预报说今天没有雨!”
孟槿姐把我拉到付澈然跟前:“你是班长,小学妹就交给你带了。”
立即有几个不怀好意的男生戏谑起哄:“是呀,班长!体现你人格魅力的时候到了。”
“一定要保护好小学妹啊!”
付澈然脸上挂着笑:“我当然会负好责任。”
今天他穿着简单的深色休闲装,朝气蓬勃,嘴角镶嵌着浅浅的酒窝,宛如画中仙般气质出尘。
所有人三三两两组队出发,我悄悄然跟在付澈然后面。
树林里,树木郁郁葱葱苍翠欲滴,挺拔健美的身姿安静矗立。刺刺的外壳下,圆润的板栗就那样带着露水静静躺在掉落的地方!
“有毒的栗子刺没有那么多,比较稀疏而且一般一个刺球里只有一个栗子!”付澈然声音温和,一边捡一边向我解说。
我好奇地感叹:“原来栗子也有有毒和没毒之分!”我第一次知道这些知识,立即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他懂得可真多呀!
我们不断往深处走去,越往里栗子越多,路也愈发坎坷。
他细心地挑拣一根木棍递给我,
“小心摔倒了,扶着它会好一点。”
“嗯。”我接过木棍,它上面还残留着带付澈然的温度,很温暖。
小布袋很快装了沉甸甸半袋栗子,我觉得自己就像是准备冬粮的小松鼠。
忽然间,天空滴滴答答下起了雨,雨滴落在山间枯叶上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
“不好,这雨有可能会越下越大,我们得赶快下山。”
付澈然虚扶着我,示意我快点跟着跑起来。
我急忙地加快步伐,怎料不小心被树根绊倒,眼看就要摔落,付澈然眼疾手快地拉起我的衣袖,但冲力太大,他不仅没有拉住我,反倒连带着他和我一起顺着斜坡滚下去。
他拥搂着我,一阵又一阵的刺痛从全身传开,恍恍惚惚间,在滚至坡底的那一刻,我下意识用右手为他挡了头部,所有的痛感瞬间爆发,我眼前一黑没有了任何意识。
……
之后回想起来,我们能在一起也是因为那次,那次突如其来的意外……
第二天醒来,已是日上三竿,红日高悬的太阳暖洋洋地印在我脸上,让我渐渐有了安心的真实感,心中的不快也渐渐消失。
昨天我似乎在车上哭睡着了,好像是奚铭迟好心地把我抱回来的,一想到奚铭迟,心中油然升起一丝愧疚,开始后悔,开始自责。。
我不敢指责他,毕竟,无论如何他是真心为我好。
白飘扬刚离世的那段时间我浑浑噩噩,是他耐心陪着我,告诉我:“你现在才18岁!不要过着80岁的生活。”
那段时间奚铭迟难得展现出温柔的一面,陪我旅游、帮我填志愿,甚至很巧合地我们去了同一所大学,可能就是所谓的患难见真情吧。
至于我昨晚面对付澈然时的恐惧,却是在我意料之外。
七年以来,我其实无数次想象过我们重逢,但唯独没想到自己会害怕,而且见了一面就怕成那种失魂落魄的狼狈样子,奚铭迟说得对,白飘飘你可真没出息呀!
或许,感情从来都是身不由己,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否则,也不会伤得那样深。
就像大自然春去夏来,花谢花落,从来不是由事物自己控制。
七年了,我还是没能达到自己的期望,成为修炼得出神入化百毒不侵的妖精。我对自己特别失望。我觉得我自己昨天晚上的行为,完全成了自己最讨厌的样子。我发誓下一次要是在见到付澈然,我一定用我的伶牙俐齿,我的三寸不烂之舌,把他骂的体无完肤,把他骂的枉为人类。
……
一番心灵洗涤后,我决定今天等奚铭迟下班回来,好好跟他道歉。于是去菜市场我全部买的是他爱吃的菜,出乎意料的是,刚回到家就接到宋城的电话。
“飘飘,发生什么事了?奚铭迟他是怎么了他今天太反常了,简直不像他。”
“呃发生什么事了”
“平时小女生专门找他,他态度一直都挺温和的。可今天他罕见发火了,他说,要我说多少遍你能不能不要烦我专心工作!啧啧,把小护士委屈难过得眼泪噼里啪啦,眼睛肿得像核桃,现在还哭着呢!”
那确实挺反常,虽然,但他一直很尊重很耐心很彬彬有礼。该不会……我想起昨天晚上我的恶劣态度。
我应该没本事惹奚铭迟生气吧?
“可能他和那个小护士关系比较熟稔吧,他跟我说话时也特别暴躁。”
我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傍晚,我特意花了好长时间做了一桌子的好菜,没有一道是他不爱吃的。
等了半天,月亮都爬上来了,早过饭点了,可还是没有等到他。
我想打电话问一问他,但是打不通,要么关机,要么嘟嘟忙音。
我急中生智采取迂回路线,打电话给宋城:“奚铭迟今天怎么没回来?”
“他今天住医院宿舍了,好像是有个紧急手术,离不开人。”
他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他真生气不回家不理我了。
“要是有急事,那你就给他发短信或者再等等!”宋城很贴心地叮嘱。
“好,我知道了。”
我知道了,可我万万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一周之久。
平日里,虽然和奚铭迟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一周里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早晨他出门时我还没起床,晚上我入睡时他还没回来,更甚者,便是奚铭迟住在医院宿舍不回来。
可平日里,他遇到这种情况都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信,但现如今,他不仅一周没回来而且还杳无音信。
奚铭迟一周都没有回家,手机也一直处于关机状态,我不得不怀疑他人间蒸发,或者被外星人劫持了也说不定。
我忧心忡忡地再次给宋城打电话:“奚铭迟这几天在干嘛?”
“你不知道吗?”宋城咬了一口苹果,发出咀嚼声,置身事外没有情绪:“奚铭迟出差了,他去了好几天了,不过好像今晚或者明天就回来了。”
“你们医生也流行出差这种吗?”我觉得我快要崩溃了。
“我们每隔一阵子也是有学术交流活动的。”宋城老实回答。
难道奚铭迟是真生气了?我莫名感到害怕。
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这世界上有两件事情坚决不能做:一件是放火杀人,一件是惹奚铭迟生气。
学生时代,喜欢奚铭迟的女生多如繁星,聪明如我,从中找到了商机,偷偷拍奚铭迟的各种生活照片包括睡颜(除了裸照应有尽有),自发形成一条完整而成熟的生产链,保险起见跟每一位买家签订保密协议,自此生意蒸蒸日上,财源滚滚来。
但不知道哪个挨千刀的绿茶婊,因为闺蜜比自己多了一张奚铭迟理发时的照片,心生嫉妒,把这件事一丝不漏地全部告诉给奚铭迟,结果可想而知,大爷冲我发了好大一通火,就差跟我割袍断义了。
我只得热脸贴冷屁股,给他买了一个月的脉动,把赚来的钱全都倒贴了,他才勉强原谅。也就因为我给他买了一个月的水,每天准时在他来学校之前放他课桌上的举措,使得全年级女生一致认为我是在厚着脸皮追奚铭迟,把我们的绯闻越传越烈……
我刚开始喜欢付澈然那会儿,因为去栗林意外受了伤,鱿鱼来医院看望我担心我的小拇指永远骨折歪了,我不以为意自豪地说,我这是为爱受伤,伤得伟大!伤得光荣!结果在旁边的奚铭迟像狮子一样咆哮,大骂我神经病,从此再也不理我,我出院时也不来看我,再接着,顾薇苒那个小妮子诬陷我偷她的项链,奚铭迟帮外不帮内,害我委屈难过了好一阵子,也不怎么主动理他了。最后,付澈然跟我在一起了,我跟奚铭迟便整整两年都没怎么说过话。
如果不是后来因为我哥出事,我觉得他一辈子都不会理我了。
……
“奚铭迟帮我系一下围裙。”我朝着书房喊,我正在炒茄子,腾不出手系,油渍溅得我满是都是。
书房里半天没人回应,我关了火,准备去书房叫他,从空荡荡的客厅走过时才反应过来他不在家。
我自嘲地勾了勾唇角,习惯真是个可怕的东西。
晚上,月亮孤零零地挂在天上,我也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月光透过纱窗打在我脸上,似乎把我的心照得更加冷凄凄。
奚铭迟出国后,我经常一个人在校园里像鬼魂似地游荡。
最孤独的时候是,一个人在自习室占两个人的桌,正后面还有一对情侣坐在两人桌上窃窃私语,细细软软的打闹声,比羽毛轻拂还要让人心痒还要让人厌烦。最可怕的是,你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烦这嬉闹声,还是在烦你的旁边是个空位子。
我拼了命把耳机开到最大声,假装没有烦人的声音,假装我身边很拥挤。
估计后来听力不好,就是那时候给害的。
有些人,真的往往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懂得珍惜。
我没等来奚铭迟的消息,却等来了林果的电话,她煞有急事地嚷嚷:“飘飘,大事不好。”
“估计现在再大的事在我这都不算事!你悠着点说。”